“不过朕记得如今你们住的府邸还是父皇赐予你的宅子,那套宅子你们想住就继续住着,待到傅丞相你百年之后,朝堂再把宅子收回来归朝廷所有。”虽然韩凛不觉得自家傅老师会有想回去丞相看望老父亲和兄长的心,但是话还是要说得好听一点。
相府是朝廷的房子,也等于是公家的房子,老丈人想要住那里就继续住着,他也没有意见。但是一旦老丈人不住了或者是人不在了,他肯定是要把那套宅子收回来,不可能让傅家的其他人继续住在那座宅子里头的。
关于这一点,这一点倒不是韩凛小气了,而是他要考虑到其他的员工们,本来皇城内部的土地和房子就稀少,他知道还有许多刚入朝廷当官的官员每天要穿过半个京城才能到衙门去上班的,每天花在上班路途上的时间就要两三个小时了。这些住在皇城里头的官员倒好一点,至少每天能在来回的路上节省下不少的时间。
只是现在皇城内部的这些宅子基本上都是朝中的官员在住着,并没有空置的宅子。如果能收回来一座大宅子改成员工宿舍,倒是能方便住得远的官员们日后上下班了。这叫什么?搬走一户人,方便上百个官员。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这半个月以来,韩凛让手底下的人去收集了不少傅丞相和大舅子傅齐栋这些年做些的那些事情,什么收受贿赂、强抢民女,这对父子俩个都齐全了,特别是后面这一条,在傅丞相被罚在家面壁思过的那个月之前,这个老丈人家里还抬进了一门小妾。这位老丈人今年是有多少岁来着?还真的是老当益壮啊!
傅大少爷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年来抢的姑娘,害死的百姓、打死的人就不知道多少。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够这对父子俩个砍两百遍脑袋了!
当时看到那些收集来的资料的时候,韩凛简直是被气笑了,不得不说傅家这对父子俩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父子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现在还不是处理傅家的时候,等时机一到,他一定处置这对父子俩个,还那些被迫害的官员和百姓们一个公道了!
傅鸿钦本以为自己以退为进,这个儿婿会留他下来继续当官,帮他治理天下,倒是没想到这个儿婿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就直接的就让他走。话里是说让他辞官可以继续住在先皇御赐的宅子养老,话外则是提醒他把宅子还回去给朝廷。
即便是他当官这么多年来练出的,在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面不改色的功力,在这一刻都差点在这个儿婿的面前破功了。
面对新天子看来的目光,傅鸿钦只能被逼着低头道了一句:“谢陛下隆恩!”
“谢的话就不用说了,都是自家人。”韩凛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这位老丈人。
傅鸿钦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儿婿,就对上一张带笑的脸,当初他就是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得到一个傻……这个儿婿会当上皇帝。只能说他当年眼瞎,没有押对宝,把这个儿婿和庶子彻底得罪了,现在连跟这个儿婿和庶子修复关系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他也知道,害得他丢官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已死的妻子和嫡女,而不是那个不露面的庶子和这个儿婿,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没有娶到一个贤妻,才会害得他沦落到今日吧!
两个人的目光短暂的相交,傅鸿钦知道这个儿婿口中说的自家人不过是客气话而已。事到如今,他不会连真话还是客套话都听不出来。再回想起他从前仗着自己是国舅爷的身份,就真的把自己当成皇亲国戚,是错得多离谱。
听出了对方话里送客的的意思,傅鸿钦就从坐着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对座上的新天子拱手道:“既然陛下没有别的吩咐,臣……草民就告辞了。”
“慢走。”韩凛点头应道,他也听到了老丈人把自称给换了。
可不就该换了,都已经不当官了,哪还能再继续称臣不是?他也没有说让老丈人有空进宫来玩的话,因为他知道这个老丈人不可能再进宫了,而他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找这个老丈人来叙旧。
“是,陛下。”傅鸿钦把手收了下来,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御书房。
韩凛就这么坐在位置上没动,看着这个老丈人一步一步的走出御书房,听到外头的小太监在说话的声音,大概是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辞官的傅丞相,外头的小太监喊了一个“傅”字就收了口,后面是说跟他走的话。
在御书房的后面还有一个休息的小房间,傅秋白刚才就一直坐在这个小房间里,这个小房间里还放了一张小孩睡觉的床,孩子正在床里睡觉。刚才外面在说话的时候,他和孩子就一直在这个屋子里头,也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声音。
知道外面来的人走了,他才从坐着的椅子上起了身,往外走了出来,看向坐在案桌前的男人。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韩凛就知道在小房间里的人出来了,一转头他就见到青年站在门口那里看着他。
第331章 握刀的人
对上青年看来的眼睛,韩凛的脸上习惯性的露出了笑容,问起了被留在屋里的儿子:“明哲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他刚睡下,应该能睡一会才会醒来。”刚才傅秋白是带孩子进去里面睡觉才没有在外头的,不过他也知道韩凛今日召他父亲进宫的事情。
当然,他今天之所以会在御书房这里,倒也不是特意来这里等着他父亲的,而是碰巧今天没有出宫,人在这里而已。刚好又因为孩子困了要睡觉,他才带了孩子进了里面休息的小房间睡觉,就听到了外头他父亲来的声音。
本来他是想出来的,想想就留在里头了。因为他知道,他父亲应该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自从他们搬进宫里来住之后,因为白天傅秋白时常要出宫去忙别的事情,韩凛自己因为是在家里头上班,两个人商量了之后,干脆他在宫里头的时候就把孩子带到御书房这里来。反正他们家胖嘟嘟好带得很,除了肚子饿了会嗷嗷两声之外,其他时间也不怎么哭,基本上影响不到他这边做事情,他就走到哪把孩子带到哪了。
虽然现在宫里头都是他们自己的人了,只是谁又能保证他们身边的这些人不会被外头的人收买,或是有别家早就安插进来的暗桩,而他们并不知道的了。
在经历了他皇兄的事情之后,韩凛并不觉得这个皇宫里就是百分之一百安全的地方,所以他觉得把孩子交给谁去照看,都没有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跟前照看更让他们安心的了。以前那是孩子在宫外他没办法带在身边,但是现在孩子就在宫里头,御书房跟他们住的院子就相差一小段路而已,直接抱着就能走到这里了,路上也安全得很。
刚好御书房这里有一间休息室,他们就让木匠做了一张小床放在这里给孩子睡觉用。
“那就让他睡会吧,别吵他就行了。你一会还要出宫去吗?”韩凛示意青年过来他这里坐,在他坐的椅子的旁边还放了一张小凳子,这是傅秋白平时经常坐的位置。
闻言,傅秋白就走了过来,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接过韩凛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把被子放下后说道:“嗯,我这就准备出去了。孩子在这里你看着点。”
“好。”韩凛顿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让你父亲离开朝堂的做法太过了?”
傅秋白摇了摇头,说道:“他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早就该退下去了。若非是他贪恋权势,想要的东西太多,自己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其实关于这个事情早前他们就有谈论过,而傅秋白早前的意思就是让他父亲主动辞官。只是上次他回去相府没有来得及说起这个事情就走了,后面再想起时,他也没有再回去过家中。
好在傅丞相还不算是笨,知道如今还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肯走,对他来说才是一道催命符。
韩凛也知道青年对他父亲辞官这个事情的看法,想到另一件事,他的心里略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最近让人去查了一下傅丞相和傅齐栋他们做的事情。”
“我知道。”傅秋白看着面上带着忐忑的小夫君,说道:“以后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我们这边的人调查这些事情比你手上的人更为专业和详细。”
韩凛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上傅老师看来的目光,他还是如实的交代道:“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
“没有不高兴,我这里也让人查了不少关于我父亲他们,还有关于朝中那些官员们做的一些事情。”如今三万黑甲军和整个都察院都掌握在傅秋白的手上,他想查谁就查谁,没有说他查不到的人和事了。
既然他们今日说起这个事情,傅秋白就顺便的提道:“傅家那边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韩凛瞬间就明白青年口中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了,“……你来负责会不会不太方便了?”他怕青年来负责这个事情,外面会有一些不好听的声音。毕竟怎么说呢,刚走的那位老丈人是青年的父亲,傅家的那些人跟青年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关系的了。
如果是青年亲自来处理傅家的那些人,外头的人肯定就会说青年当了皇后之后连自家人都不认识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既然你把黑甲军和把都察院交到我的手上,你就应该相信我的处事方式和处事原则,我也要对得起你的信任。”傅秋白这话也说得是实话,他比谁都知道权利的作用和用处,既然韩凛把这一刀交到他的手上来,他总不能挑着不认识的人才下手吧?
这不是他的处事方式,也不是他的处世原则。
傅秋白知道都察院这个部门存在的意思,他不能让这个部门在他的手上一开始就成为一个个人徇私的地方。如果他不把这个头开好,日后这个部门到了下一任人的手上去,是不是能继续他的这种风气呢?
韩凛自然是信任青年的了,如果不是因为信任,他也不敢把那么多兵交给青年的手上,更是把他们亲手打造的第一把刀交到青年的手上去,“我不是信任你,我就是担心你有心理上的压力。”
“我不会,你相信我。”傅秋白握住韩凛的手,眼神带着坚定的看着他的小夫君,“以前我们在封地的时候,我就想着,帮你治理好燕北就行了。如今我们回了京城,你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来,我也希望我能够为大召的百姓们做一点什么。”
“是了,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嗯?你说?”韩凛并不知道青年这是想跟他商量什么事了,还要这么郑重其事的商量。
傅秋白就说起了现在地方军队的一些情况:“现在各地军队吃空饷的情况很严重,一些军队本来只有十万人,他们就敢报二十万。只有八百人,他们就敢报三千人。我们不去查,底下那帮人的胆子就会越来越大。没有遇到战事的时候还好,一旦打起战来国家需要兵丁,各地都抽不出人来,就算是报上来的,也是假数。”
“正好这一次我们要对各地人口进行核查和登记的,我准备亲自带人到地方上去核查一下地方军队的人数。这里头有一些官员需要彻查的,我顺便带人下去把这些要抓的人都抓了。”
“……”韩凛很显然没想到傅老师跟他商量的是这个事情,他愣了好一会才问道:“不是,你走了我和明哲怎么办?”
“明哲这里不是有你在吗?”傅秋白看着小夫君懵了的表情又是觉得好笑,到底他是忍住了没笑出来。
“可我也需要你啊!”又不是儿子才需要小爹爹,他也需要媳妇儿在身边的好不好!韩凛就差没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拉着傅老师的手一脸眼泪汪汪的商量道:“外头这么危险,要不我们就派人下去查这些事情就好,怎么也不需要你亲自去一趟的啊?”
外头多危险啊,还要去地方查军队的人数,底下的那帮王八犊子没准为了瞒住上头,会把下去的钦差大人给杀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韩凛是怎么都不答应让青年离开京城的了。
不过这个事情既然傅秋白自己都已经想好了,他自然是想亲自去一趟的,“你听我说,我亲自去一趟,也好下去了解地方的情况。你留在京城这里,明哲这边有你看着,我也放心。”
“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吧?你这一走,三两个月都没法回来,明哲现在还这么小,等你回来他都不认你了。你难道不想看着明哲一天天长大,看着他说话,看着他走路?听到他喊的第一声小爹爹吗?”韩凛试图用儿子来绑住这个要走的人,呜呜呜,他想哭……
傅秋白又哪里舍得放下孩子和眼前的这个小夫君了,只是他知道自己不亲自去一趟就没法真正的了解到地方上的一些情况,但是看着小夫君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也有点狠不下心来走。
只是想到现在地方上的一些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国家已经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开始烂了。如果他们不下定决心去把那些毒瘤给挖出来,日后等地方上的情况爆发出来,才是更难处理。
面对小夫君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含着眼泪望着他的表情,傅秋白只能哄着人道:“我也不是现在就立即要走,等处理完了傅家那边的事情,还有朝中几个需要处理的官员,处理完了他们之后我再带人下地方去。趁着这段时间,你就多跟明哲相处相处,我走了之后他才不会整日找我。”
“这个事情,咱们就不能再商量商量吗?”韩凛并不想让媳妇儿走。
傅秋白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和包容的看着小夫君,问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商量吗?”
“……”韩凛的内心:不,我不答应,很大声的那一种!
第332章 摘下匾额
当日从宫里回到相府,傅鸿钦就自己一个人在大堂里坐着,从前那个每次在他回府会亲自到跟前来伺候他的嫡妻已经不在了,还有最看重的嫡女,也死了。
虽然这些年相府里头进来的新人无数,但是他对那个陪着他一路走来的正妻一直都很尊重的,也只把正妻生的一双儿女当成嫡子和嫡女来培养,其他的那些妾室生的庶子庶女他是从未放在心上。就连后宅里的一切都由正妻来安排,他从不去插手后宅的事情。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他如此尊重的正妻竟然会跟恭王勾结,两人还有联合进了宫的嫡女一起害死了天子。他的正妻和嫡女做下的这等事情,够他们傅家满门抄斩的大罪了,如今也害得他丢了官职。
傅鸿钦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退出朝堂,天子厌弃,同僚疏远。
尽管今日进宫之前他已经猜到了新天子找他是所为何事,但是当亲耳听到新天子批准他辞官,当时他的耳朵还是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知道是真的,新天子真的让他辞官回家。
原本他想的是自己能在丞相的这个位置上再干二三十年,最少能辅助他的亲外孙登上皇位,坐稳龙椅。而到那个时候,他们傅家就真正的是除了皇家之外的第一大世家了,他傅鸿钦就是三朝元老,能把控朝纲,控制天子,朝中群臣都要听从他的意思行事,他傅鸿钦就真正是这天下的第一个大臣了。
只可惜,这一切如今都化为乌有了,他不再是丞相,傅家还惹得天子厌弃,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对,他还有一个庶子在新天子的身边,还是新天子亲封的皇后,小太子的养母,只要他的庶子操纵得当,要控制小太子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更甚至是控制当今天子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一想到自己与庶子之间的感情,傅鸿钦的心又开始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如果庶子是帮着他的这个父亲的,在新天子继承皇位之后就会解除对他这个岳父大人的禁令,召他进宫,让他回归朝堂,而不是等到登基大典之后,直接的批准他辞官离开。
到底是,这些年他对庶子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伤了这个庶子的心了……
站在一旁的管家见他们老爷从外边回来之后就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见他们老爷的这个模样,管家的心里就猜到了,怕是他们老爷今日进宫的这一趟不是太顺利。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问什么,只是叮嘱府上伺候的丫鬟小厮走路都给他放轻一点脚步,别扰了他们老爷。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傅鸿钦对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去吧,去让人把门口挂着的匾额摘下来。”
“老爷?”管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把匾额摘下来?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面对管家的不解,傅鸿钦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呼出来,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家老爷我就不再是丞相了,门外的匾额不能再用了,换回傅府吧。”
“老爷……”管家一脸惊讶和不敢相信,他们家老爷,不再是丞相了?
但是傅鸿钦却不欲多说什么,摆摆手让管家下去安排。
管家知道这是让他下去的意思,低头应了一句“是,奴才这就去找人换”,说完他才转身离开了。
一走出门外,管家就没忍住的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红着眼睛去找人换门外的匾额去。
***
当日相府门外的匾额被人摘了下来,换上了新的匾额,新的匾额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傅宅。
刚好傅大少爷从外边回到家门口,一下马车就见到府上的小厮在换门口的匾额,他直接过去就一脚把人给踹到了地上去,“一群狗奴才,你们都在做什么了?”
“啊?这门上的匾额是能随便换的吗?”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这匾额是老爷让换的,不是奴才们要换的。”被踹到地上去的小厮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怒气冲冲的大少爷跪下磕头,一边磕还一边解释:“就是给奴才们一百个胆,奴才们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傅齐栋也知道府上的这帮奴才不敢故意做这种事情,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问道:“是这样?”
“回大少爷,是老爷让换的。”管家上前来回道。
傅齐栋抬头看了一眼家门口新挂上去的匾额,再一看地上摘下来的旧匾额,他也不是一个傻子,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家门口的这一块匾额才会摘下来,只是他不敢相信心里猜测到的那个可能,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