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怒火

　　过了两日的大朝会上，韩凛让刑部尚书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了前丞相傅鸿钦以及傅家众人所犯下的罪行，以后对这些人如何处置的判决结果。

　　刑部尚书选读完判决结果后，就在他们陛下的眼神示意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这一次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吱声的。

　　坐在上面的韩凛环视了一眼安静如鸡的臣子们，把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提道：“早在半年前，朕就已经提醒过你们在座的各位，要约束好家中子弟和族人亲戚，不该做的事情，不要让他们去做。不要觉得你们坐在这里，你们的族人亲戚就能在地方上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了。”

　　“国有国法，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们的家人、族人，亲戚朋友，真以为杀了人都能掩盖得过去了？哼，一个个的，打着你们的名号，在地方上当恶霸，当流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最可恨的是你们这些人还不当一回事，是不是觉得这些事情都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你们今日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朝中的官员，你们身负匡扶社稷的责任和使命，你们更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表率！”

　　“你们这些人啊，整日里，正经事情不知道做，就知道拉帮结派，就知道斗自己人，斗来斗去的，在窝里横算什么本事了？京城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大召才这么大点的地方，谁占多一点谁占少一点，有什么意思了？你们谁要是有本事的，给朕守卫边关去，给朕开阔边疆国土去，给朕到海外去圈地去，让大海那边的子民都归顺大召，你们要是谁能做到以上朕所说的任何一点，朕都能敬你们是一条好汉，你们想要封侯封相都行。”

　　“朕记得去年的时候，南涝北旱，各地的灾情严重，到了冬季又是雪灾不断。当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还是皇兄，那会儿朕人还在燕北。去年的这个时候，皇兄去了信，跟朕借粮和借钱。当时朕的心里就很是疑惑，朝廷这么多官员，就没有一个能帮皇兄解决这个困难了吗？”说到这个事情，一直都是韩凛心里下不去的一口气，特别是在恭王府和傅家抄家之后，抄出来的那么多东西，他就知道京城的这帮官员，他们都手握大量的钱财和粮食，身后更是有一个诺大的世家和家族支持，所以这帮人真的是拿不出半点钱财和粮食出来帮朝廷赈灾吗？

　　——唯一的答案就是这帮人当时看着天子为了赈灾的事情日夜睡不着，但是他们就是不肯拿出半分银子和半分粮食出来帮朝廷赈灾！

　　朝中的官员们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当时听说朝廷有粮食了，他们也没当一回事，只是觉得担子不用落到自己的身上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今日听他们今上再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不知道为何，他们一个个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朕本来是不想把这些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但是这个事情一直都憋在朕的心里，朕不得不拿出来跟你们说一说。”直到现在说起这个事情，韩凛都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一口气下不去，堵得慌，“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大召的一份子，你们先是大召的子民，后是朝廷的官员。我们同在这一艘大船上，这一艘大船要是沉了，不单单是朕，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以及你们的家人、族人，没有一个人能跑得掉的。”

　　“朕不是对你们进行道德绑架，朕现在说起这个事情，只希望你们能记住一点，国在，家在，国亡，人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站的位置越高，身上的担子就越重。不要觉得，你们已经坐在这里了，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只需要接受底下人的孝敬和贿赂，多攒一点金银钱财就好！”

　　“你们今日是怎么为人处世的，你们的子孙后代也是跟着你们怎么为人处世。你们今日是怎么当官的，天下的读书人上来当官，也是跟着你们怎么当官。你们身在这个位置上，要对得起身上的这一身官袍，对得起朕对你们的信任，对得起天下百姓的期许。朕今日再在这里强调一遍，请你们，约束好你们的子孙后代、妻妾外家、族人亲戚！”

　　“你们家里头的人做了什么事情的，你们应当比朕更清楚才是。不要等朕派人下去调查，把人揪出来了之后，你们才知道跑朕这里哭。朕告诉你们，等到那个时候就迟了！”

　　“现在朕给你们一个机会，在明年三月之前，你们自己自觉一点，把家里头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好，犯了事的自己送官去，打了人的该赔银子就赔银子。等到朕派人下去查的时候，抓到一个算一个，你们家里的人犯了事的，罪加一等，你们在这里的人就要罪加三等！”

　　“你们也不要跟朕玩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那一套啊，要让朕发现你们胆敢这么做，外边的城门口有多高，注意过吗？到时候要是让朕发现和抓到你们利用职权，杀害无辜，朕就让人把你们全族老小都挂那城墙上面挂着！”

　　底下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应是，这个时候站起来应是可不就直接的告诉他们陛下，他们家中出了不孝子弟和胡乱的族人亲戚了吗？

　　但是今日傅家的事情和他们陛下发的这一通火也在告诉他们所有人，不把子孙和族人约束好，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家人了。

　　韩凛哪能不知道这帮人心里在想什么了，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就直接宣布退朝了，“今日的早朝就到这里了，散朝吧，还有什么事的到书房来找朕说。”

　　丢下这一句话后，韩凛就起了身，从高台上走了下去，在一群“恭送陛下”的声音中离开了前殿。

　　从前殿来到后殿这里，他身上的怒气都还未消。

　　在后面这里玩儿的胖嘟嘟小朋友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就抬起头看去，见到是自己亲爹来了，一双眼睛就是一亮，嘴里发出哦哦叫的声音，伸出手要抱抱。

　　韩凛走过来，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在被兴奋的胖儿子糊了好几口口水在脸上之后，郁闷的心情才总算好了一些。

　　“好了别亲了，我带你回去吃中午饭去。”韩凛也在胖儿子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后，就抱着儿子从后面的侧门出去了。

　　见他们主子爷抱着小主子走了，跟着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忙的跟上去。

　　就在他们陛下走了之后，外面的那些官员们也不像是平时那样，下了朝之后大家还聚在一起讨论一下会议内容和想法。今日一下朝，这帮官员们一个个的都是低着头走的，谁也不跟谁说话。

　　当日下了衙回家，这帮官员们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家中的儿子和孙子们到书房去谈话。

　　***

　　翌日一早，无数封信从京城送往各地。

　　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京城这里的世家子弟和纨绔少爷，还有地痞流氓们都收起了尾巴做人，没有人敢在街上纵马，更没有人敢当街强抢民女，就连收保护费的那帮人都不见踪影了。

　　过了没多久，地方上的监牢里关了不少的地方恶霸，这些人都是被自家人扭送到官府衙门去自首的，搞得当地的父母官都是一脸懵，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这里头也不乏是清正廉明的好官，以往是因为手上的权势不够大，抓不住这帮人，既然现在人家自己把犯人送到衙门来，他们自然是没有不收的了。

　　韩凛人在京城这里，对京城这里发生的改变还是能看得见的，不过对京城之外发生的事情，他就只能通过自己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和外边送回来的信件了解了。这会儿他手里拿着的一封信，正是离京三个月的媳妇儿寄回来的。

　　信中青年讲了他所去的地方的人口情况和军队的改革进展，也说了一些当地百姓的生活情况，还有当地的气候和土质，适合种植一些什么庄稼等等。

　　一封信看下来，前面讲的都是工作，只有最后面写了一句，问他和孩子在京中可好。

　　看完之后他都忍不住的笑了。

　　一低头就对上一双萌哒哒的大眼睛，胖儿子不知道什么睡醒起来，还翻过身子，趴在小床上盯着他看。

　　“嗯哼？你什么时候睡醒了的啊？你睡到这个时候，你今晚上还要不要睡了？”韩凛把手里看完的信放下，过来把胖儿子抱起来嘘尿，果然裤子一拉开，一注水就飞到了尿壶里面去。等胖儿子尿完之后，他就把胖儿子的小裤裤拉了回来。

　　这会儿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八点多快九点的时间。

　　小家伙吃了晚饭后就睡到了现在，睡了一个来小时才醒。

　　刚睡醒起来的小家伙还未恢复精神，窝在他的怀里乖巧得不行。韩凛去倒了一小杯水过来喂给孩子喝了一口，见小家伙不肯喝，他就把杯子放下了，抱着小孩儿坐到椅子上去，低着头跟小家伙说话：“你小爹写了信回来给咱们，还问你在宫里头好不好呢？你想跟你小爹说什么话吗？一会父皇给你写信里头。”

　　韩明哲小朋友只是盯着跟他说话的父皇看着，小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351章 恶有恶报

　　最近刑部衙门的地牢里头关押了许多犯人，几乎每一个房间都是满人的，多的房间里关了十几号人，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在这个铁笼子里头，只有角落里放了一个尿桶，这里头的味道可想而知了。

　　这些被关押的犯人大多都是傅家的主子和下人们，剩余的一群护院这里关不下这么多人，被关在了别处。

　　刚被关进来这里头的时候，这些傅家的主子们趴在牢房的门口日日夜夜的哭喊和哭求，想要外头的人放他们出去。只是任由他们如何哭喊，外头看守的狱卒们都不理会他们。

　　对于这种情况，这些狱卒们早就习惯了，饿这帮人几天，他们就没有力气喊了。要如何处理这些新来的犯人，他们的经验丰富得很。

　　事实上也是如此。

　　牢里的这帮人饿着肚子喊了几天之后，喊得最大声的那几个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监狱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被关进来这里头的丫鬟奴才们知道主家犯了事，他们这些下人是跑不掉的，一个个都认命了。不过他们也知道，主人家犯了事，最多是主人家被判罪，他们这些下人虽然也会被牵涉其中，不过不会要了他们的命，最多他们就是被再卖一次而已。

　　左右已经不知道被卖过多少次了，被卖一次两次，跟卖三次五次也没什么区别了。

　　比起已经认命的奴才来说，最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下场的，就是一些进了傅家当小妾的女人了。她们好不容易才进去高门里头当妾，本以为进了相府当妾，从此就能过上富贵荣华的日子，谁知道富贵的日子没过几日就在这牢里蹲着了，还有可能性命不保。

　　傅家老夫人此时也被关在监牢里，跟她关起一处的是她儿子的一群小妾和丫鬟们，以前她没少给儿子的这些妾室们立规矩，要打要罚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而如今，她跟这些女人关在一起之后，没少受到这些女人言语上的辱骂，这让出身高贵和一进了傅家就当成当家主母的她很是接受不了，被关进来这里的第二天就直接病倒了。

　　这一病，傅老夫人就再未能爬得起来。熬到今时今日，已经是进气过多出气了。

　　眼看着这个老东西要死了，被关在监牢里的这些女人非但没有同情这个老东西，反而趁着这个老东西还没死过来多骂几句。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怎么还没死啊？”

　　“呵，你想不到，你会有落到我们手上的一天？”

　　“你还记得不？你让你手底下的丫鬟押着我，让人在我这张脸上扇了三十巴掌，差点没把我的这张脸给毁了！”

　　“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被你们给害没的！”

　　“还记得梦娘不？就是你让人把她活活打死的！”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逃脱了？你做梦！你这种恶毒的老东西，就是死了你都是下地狱的！”

　　“……”

　　一群女人围着傅老夫人在骂，把这些年来她们受过的打骂都一件一件的跟这些老东西算清楚。要不是见这个老东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她们都想动手扇这个老东西几巴掌了。

　　隔壁牢里关着的老麽麽听到隔壁牢房里的几个贱女人在骂她们主子，就隔着监狱的墙在骂那几个贱女人，很快的监牢里就响起了一片骂声。

　　“嗬嗬——”傅老夫人就是在这些骂声中两脚一蹬，人就这么死了，死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是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被单独关在一处的傅鸿钦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往一个方向看去，他急急的从坐着的石床上下了来，隔着铁栏喊外头的狱卒：“来人啊，来人！”

　　“死老太婆，你该不会死了吧？”

　　“哎呀，真的死了啊！”

　　“死了才好，死了那是便宜她了！”

　　围着傅老夫人的这群女人在见到这个老太婆双脚一蹬，两眼发直不动了，于是就有人上前来看了一眼，确定这个老太婆是真的死了。

　　对于傅家老太太的去世，这些女人并没有任何的伤心，反而是觉得解气。

　　***

　　过了好一会，外头的狱卒进来之后，才知道监牢里头死了人。

　　两个小狱卒拿了一张草席子过来把傅老夫人的尸体一卷，嘴里骂骂咧咧的把老太太的尸体往外搬，一脸的不高兴。

　　“等等，先把傅老夫人的尸体搁在这外头先。”狱卒长在这牢里待的时间比较久，对处理这些事情比较有经验，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尸体都能直接拉出去外面扔了，还要看看上面的人的意思，于是他就把这个事情上报给了上面的人。

　　得知傅老夫人死在了监狱里头，刑部尚书吴大人亲自到了牢里一趟，把这个不信的消息告诉了曾经的同僚，也是如今关在牢里的阶下囚——傅鸿钦。

　　得知母亲死去的这个消息，虽然已经料到这个可能，傅鸿钦还是大受打击。

　　只是如今他们全家都被关在这里了，他自己也在这里，傅鸿钦自己就是想出去替他母亲办后事都不再可能，因而只能拜托这个曾经的同僚，“还请吴大人看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上，帮我买一具薄棺，好好安葬我的母亲。”

　　“好，一会我吩咐底下的人去安排。”吴铭正点了点头，答应了傅鸿钦的这个请求。

　　傅鸿钦看着这个曾经见了他都要行礼喊了他一声丞相大人的下属，如今他们一个还是刑部尚书，一个已经是在牢里关着了。所以啊，谁知道自己的明日会如何呢？他自己也从未料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全家人会有这么一个下场。

　　“你今日来见我，并不单单是因为把我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我吧？是不是关于我的判决结果下来了？”傅鸿钦知道吴铭正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到牢里来见他，会来见他，必定是别的事情。

　　“嗯。”吴铭正点了点头，并未直接说傅鸿钦和傅家众人的处置结果。

　　傅鸿钦也没有问他的处决结果是怎么样的，只是向吴铭正提出一个请求，“我想见秋白一面，你能帮我找他过来吗？”他并不知道庶子早几个月已经离开了京城的事情。

　　“皇后殿下已经出京去了，人并不在京城这里。”吴铭正告诉傅鸿钦一个不幸的消息。

　　当时傅秋白离开京城，并不是没想到他的父亲和傅家其他的人会来找他。不过他离京并不是因为怕他父亲和傅家的人来找他，而是他离京是早就定下的计划，他不过是按照计划去处理别的事情罢了。但是他这一走，也是的确杜绝了他父亲和傅家其他人来找他的所有可能。

　　一听到庶子出京去了，傅鸿钦的嘴巴微张，心里唯一的那点期望都没了，只剩下脸上的颓然，跟吴铭正道谢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吴铭正还是第一次被傅鸿钦这么客气的对待，他都有点不习惯了，“不客气的。”

　　见傅鸿钦没什么要说的了，吴铭正就转身走了。离开的时候他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让狱卒长安排人去买一口好点的棺材把傅老夫人好好安葬了。

　　“是，大人。”狱卒长接过银子，心想还好刚才没有让手底下的人把傅老夫人的尸体拉出去乱葬岗扔了。

　　把事情吩咐好之后，刑部尚书就带着手底下的人从地牢里离开了。

　　看着他们大人离开的背影，同样庆幸的还有刚才想把用一张草席子把那个老太太的尸体拉去扔了的狱卒们。

　　“还好长官您有先见之明，要不然刚才小的几个就犯错了。”这个时候是拍他们上官马屁的机会，这些小狱卒们自然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了。

　　狱卒长看了手底下的这几个小子一眼，教训道：“在这里做事，还有得你们学的东西。不要以为他们人关在这里了，就没什么可能了。这京城里头，谁家没几个亲戚的？你知道牢里关着的那帮人，和死去的那个老太太的亲戚在哪里吗？”

　　几个小狱卒想说，就算是他们有亲戚，这个时候鬼才敢说是这帮人的亲戚了，不过心里这么想，倒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还是长官您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小的们几个都不如您。”几个小狱卒这话倒是真的，要论做事，还是他们狱卒长比他们经验老到。

　　“好话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干活去吧。”虽然听这帮小子拍他马屁，心里和耳朵都挺舒服的，不过狱卒长并没有忘记还有活等着他们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