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能从那个关着他的院子里出来他还是有点高兴的,不过这个高兴持续不到三分钟他就开始后悔了,因为这外头实在是太冷了!屋子里还有几面墙挡着风,但是人出来外面后,就是整个人都暴露在风中,想躲都没地方躲。
一阵风吹来,刮得他的脸都有些生疼。
韩凛用手挡了挡刮来的风,看着走在他旁边一派从容淡定的傅大人,心里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感觉不到冷了?
“傅大人,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殿啊?”
“是奉天殿。”
傅秋白目光直视着前方,纠正这位九皇子殿下的话。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这位九皇子殿下是真的冷,他后面放缓了一点语气说道:“还要走一会才能到。”
“一会是多久?”韩凛搓了搓手和脸,恨不得现在就能走到傅秋白说的那个什么奉天殿了。一开始他还在记路线要怎么走,不过跟着傅秋白拐了几个弯之后他就彻底记不住路了。
对于他这种路痴来说,出门导航就是他的一切,一旦失去了导航,他就完全的失去了方向感。就比如现在,他连他们走的方向是东还是南、还是西还是北都分不清楚,更别说去记住路怎么走了。
看着枝头上还挂着未化的雪,韩凛的心里在猜测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和他来的那个世界一样的,他来的那天是元宵夜,这里应该也是还没有出正月,天才会这么冷的了。
从昨晚外头的动静看来,昨儿夜里这宫里应该是死了不少的人,后面他晕晕沉沉的就睡着了,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半点都不知道了。不过现在他们一路走来,路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出来,想来应该是这里的人打扫干净了。
从一路上看到的房子建筑看来,韩凛也看不出他现在所处的是哪个朝代。没准等会儿见了他那位四哥,知道他四哥的名字之后,他就能猜出这是哪个朝代了?
“大约还要半个时辰。”傅秋白说了一个时间。
还要半个时辰?
他没记错的话,古代的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的意思吧?!一想到他们还要走一个小时才到地方,韩凛简直是有种想死的感觉,能不能看在他病体未愈的份上放他回去再躺躺啊?
只是看着傅大人一脸刚正不阿的脸,韩凛就知道傅秋白是不可能放他再回去那个院子里躺着的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壮汉,他知道他现在要是敢扭头跑,傅秋白一定会让两个壮汉抓住他,并且亲自押着他到那个什么殿去给他那个便宜老子守灵去的。
如果这里和他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历史文化一样的话,想必这里也是奉行“以孝为天”的大道和美德的,他这边要是敢逃跑,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来,以后必定是要受到众人唾弃的了。而且,他还有一点更为担心的是,那个当了皇帝的便宜哥哥会因为他不听话,以后找了机会就给他穿小鞋。
在一个封建的皇朝里面,皇帝就是整个国家的统治者,他得罪谁都绝对不能得罪那个便宜哥哥的了。他要是想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一点,现在就要开始找机会捧着那个便宜哥哥的臭脚……香脚。说不定那个便宜哥哥一高兴,就赏一座大宅子和百十个漂亮的丫头去伺候他。
想想那样的日子,韩凛觉得还是挺美好的。
原身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关于这个便宜哥哥的记忆,所以说实在的,韩凛对即将见到的那个便宜哥哥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印象和记忆。不过他不记得,旁边可不有一个认识他那个便宜哥哥的人吗?
“傅大人,我哥……”韩凛的头顶上是有一个哥哥,他从小就喊惯了哥,虽然他和那个哥哥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就是了,不过有些习惯还是一时间改不过来的。
对上傅秋白看向他的目光,韩凛才意识到现在他的这个便宜哥哥是当了皇帝的,是不能随便喊哥的,就赶紧的改口道:“我是说我皇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们那位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傅秋白还真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还真的是一下子就把他问住了。上一世的他跟在那位主子的身边十几年,他都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辈子的他回来还不到半个月,很多事情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
不过这一世他回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和他上一世经历的一样。
他们在边关那边接到了三皇子要反的消息,他们主子就暗中带兵回来京都,昨夜他们带兵攻入皇城,拿下了对皇城的控制权,而那位造反的三皇子殿下更是血溅当场,人就死了。
不过有一件事让傅秋白有点意外的,就是身边这位九皇子殿下竟然还活的好好的。因为在他上一世的记忆里,这位九皇子殿下是死在他们攻入皇城的那天夜里,尸体是在第二天被人从湖里打捞上来的,后来还是他奉命去处理这位九殿下的身后事。这位生前没有享受过一日皇子待遇的九皇子,在死后被追封为王爷,死后更是是以王爷的身份葬入了皇陵里,棺木还是他亲眼看着人放进地里的。
这一次再跟着他们那位主子回到这个地方,昨天夜里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年他让人埋进地里的那位九皇子殿下。在他们攻入皇宫的当天晚上,他就带着人找到了当初发现这位九皇子殿下所在的地方。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带人赶到的时候,这位九皇子殿下自己从湖里爬起来了。
而且这一次,这位九皇子殿下非但没死,愚症似乎也好了。
他不知道这位九皇子殿下从前是装病的,借这一次的事情索性就不装了。或者是说,这位九皇子殿下和他一样也是重生回来的。
不过在试探了两次之后,傅秋白就否定了后面的这个猜测,觉得第一个猜测的可能性还大一点。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位九皇子殿下以前是真的有愚症,现在好了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唯有第三个解释,能解释得通这位九皇子殿下为什么突然好了,还在好了起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然,以上的这些都只是他个人的猜测而已。真实情况是如何的,怕是只有这位九皇子殿下自己本人才知道了。
不过傅秋白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位九皇子殿下和他一样,必定是有什么奇遇,这一世的命运才会改变了。
想到还被关在天牢里等候处置的几位皇子们的下场,也不知道如果他们那位主子爷知道这个弟弟的愚症好了后,是不是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过以他对他们那位主子爷的了解,在这个时候他们那位主子爷应该是不会对这个弟弟动手的。至于以后,那他就不清楚了。
韩凛看着突然停下来还发起呆来的傅大人,用手在傅秋白的面前晃了两下。见傅秋白的神志回到身上后,他才问道:“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还想这么久的了?”
“下官不敢妄议陛下。待殿下您见了陛下之后,您自会知道了。”傅秋白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问题又抛回去给了这位九殿下。这宫里头什么人都有,谁知道回头他说的话是不是会传到那位主子的耳里去了。
人前莫说人短,人后不论人非,要是死过一回他都还学不会这个道理,那他这两辈子也白活了。
这话问了等于没问,韩凛的心里有点小意外了,没想到傅秋白竟然会怕他那个便宜哥哥?
一行人走过一条弯弯曲曲的长廊后,又穿过一道月亮门出去,又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路像是走不完一样,韩凛冷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看着傅秋白半点都不冷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的往傅大人这边凑过来,继续找话题和傅秋白聊天,“傅大人,一会我见了我皇兄,我要和他说什么了?”
“随你。”傅秋白只回了两个字,他哪里管得着别人兄弟之间说什么话了。别人再不好也是亲兄弟,他不过是一个做臣子的人而已,哪有奴才插手主子的家事的了。
不过韩凛并不是这么能容易被打发走的人,他一路上都缠着傅秋白不放,“别啊,你给我支两招呗,不然回头我说错话做错事被罚怎么办了?”
这一次傅秋白直接不说话了,他并不想教这位九皇子殿下如何应付他自己的主子,因为以他对那位主子爷的了解,就是他和旁边这位看起来不傻了的九皇子殿下,两个人的脑子加起来,也一定欺骗不了那位聪明过人的主子爷的。
所以,与其到时候暴露了还把他自己拖下水,还不如看看这位能在后宫里存活到现在的九皇子殿下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多远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旁边的这位九皇子殿下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至于这种奇怪到底是在哪里,傅秋白一时间又有点说不上来,最后他把这位九皇子殿下的奇怪之处归结到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和经历。听闻从前只有一个宫女在冷宫里照顾这位九皇子殿下,后来那个宫女还死了,自然是没人照顾和教导这位九皇子殿下的了。
这位九皇子殿下能在宫里活到现在,也算是一种能力和本事吧。
一个自小没有学过规矩的皇子,和那些自小就学习各种规矩、还有许多专门的老师们教导的皇子们,自然是不一样的了?
这么一想,倒是能解释得通这位九皇子殿下的不同,是何故了。
第008章 兄弟见面
他们一行人走了很长的路,走到韩凛都要怀疑这条路永无止尽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那个叫奉天殿的地方。
远远的看去,就见到一大群人跪在一个很大的广场上,每个人都身穿着白衣丧服,头戴白纱帽,一眼看去就像是一片白色的海洋,场面十分的壮观。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呜呜的哭声汇集成一道声音,就像是一群和尚在念经似的,这道汇集来的声音的穿透力特别的强,能直击人的耳膜。
韩凛不是没有参加过亲人的葬礼,他爷爷的葬礼他当时就在场。不过和面前跪着的这么多人的场面相比,他爷爷的葬礼规格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走在前面的傅秋白注意到后面跟着的人脚步停了,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停下来不走的人,小声的提醒道:“九殿下,麻烦您跟着下官走,我们要到前面去。”
“好,你走,我跟你后头。”韩凛应了一声,这里他也就认识傅秋白一个,不跟着傅秋白他也不知道跟着谁走了。
刚才一路过来的路上他还想过要不就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不过一路上见到不少的侍卫在各处驻守和巡视,他就知道想要离开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了。
而且最重要的还有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了?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现在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皇子,说不定那个当皇帝的便宜哥哥见他这个弟弟没有威胁的情况下,还会留他一条性命了。
虽然傅秋白和他说的话不多,不过从傅秋白说的几句简短的话里,韩凛还是大概的猜出了目前宫中的形势和他自己所处的处境。他往后能不能过得好,不过是他那个便宜哥哥一句话的事。
当然,这句话能决定他生,也能决定他死。
***
人群的中央有一条空出来的道路,傅秋白带着少年往人群中穿过,进入了内殿。
韩凛跟在傅秋白的身后进来,一眼就见到了跪了满地的人,以及摆在正中央的那口大棺木,不用想那口大棺木里面摆着的肯定是死人了。
虽然他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但是并不代表他的胆子大到面对死人都面不改色了。
也不知道傅秋白是不是看出了他想跑的意图,突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跟着他走,他只好乖乖的跟在傅秋白的身后往里进去了。
傅秋白径直走到跪坐在右边烧纸钱的年轻主子的面前,距离两步远的地方,双膝跪下来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跟在后面的韩凛见到傅秋白对一个穿着白衣素服的男人下跪行礼,就知道那个人是他那个便宜皇帝哥哥了。
只不过他一个长在红旗下的现代青年,他这双膝盖除了跪过死去的老祖宗之外,还真的没跪过活人了。这突然的要他对着一个大活人下跪行礼,他的膝盖还真的有点弯不下去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跪下的时候,那个跪坐在地上的男人抬头往他这里看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是天上飞掠过的鹰锁定了猎物一样的看着他。
当看到这个便宜哥哥的长相的时候,韩凛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这个便宜哥哥长得和他亲哥实在是太像了!可以说除了衣服和发型不一样之外,眼前这个男人的脸长得和他亲哥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人吗?
还是说这个便宜哥哥是他哥穿来的?
不过当触及到对方看向他时的那种全然陌生的眼神之后,韩凛就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他亲哥了,因为他亲哥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站着这里,成了全场唯一一个站着,没跪下来的人,这个便宜哥哥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一丝不满?
就在这个时候,跪在地上的傅秋白扯了一下他的衣摆。
识时务者为俊杰,韩凛还是屈膝跪了下来,对面前这个便宜哥哥行礼道:“臣弟见过皇兄。”
“这么多年没见,你也长大了。”韩振看着与他对视之时双目清明的弟弟,不用请太医过来诊断,他都知道这个弟弟的傻病是真的好了。
至于这个弟弟的傻病是现在好的,还是以前就没病,在他这里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他也长大了?这句话的意思韩凛就不大听得懂了,他总觉得这个便宜哥哥的话里有话,他长大了不应该是正常的吗?另外,他们这对便宜兄弟到底是有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对方见到他的第一眼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朕这里来吧。”韩振只是看了一眼这个弟弟就转移了目光,看向跪在一旁没有起来的傅秋白道:“秋白你到后面的位置去。”
见到他这个便宜哥哥的旁边放着一个蒲团,想必是留给他的位置了。韩凛就撅起起屁股,脚下挪了两步,挪到了空蒲团这里来跪着。
“喏。”傅秋白抬头往后看了一眼,见到那里有一个空位置,就知道是流出来给他的位置,他站了身,弓着身走到后面的位置去跪着。
旁边与他一同跪着的就是他的父亲傅丞相,傅秋白低声喊了一声“父亲。”
“去哪里了?”傅丞相瞥了一眼回来的庶子,问道。
“陛下吩咐去办了点事。”傅秋白并没有说具体的什么事。
这个庶子没说去办什么事,傅丞相从见到庶子带了一个人来之后,还是猜到这个庶子刚才去办的是什么事了。
尽管他的心里对这个庶子翅膀硬了就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有些不满,但是傅丞相也知道这个庶子现在今日不同以往了,因而他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有不满就训斥人,还是给这个当了新帝身边宠臣的庶子留了一点面子。
因此听到庶子的这个话,傅丞相只是叮嘱庶子好好替陛下办事,心里对这个庶子的那点不满就算是揭过去了。
傅秋白低着头应了一声“是”,就低着头安静的跪在自己的位置上。
父子之间就没别的话了。
第009章 别哭了
“先皇啊啊……”
韩凛刚一跪下来,就听到一个老头子在哭,一声“先皇啊”喊得那是回肠九转,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万般不舍,哭声不断的拔高,上到高处又一下子骤然下降,尾音颤动,余音绕梁。
听听,这哭的多专业啊!就连韩凛都不得不赞叹一声了。
再一看在四周跪着的人里头,大声哭的有,小声呜呜哭的也有,还有低着头在抹眼泪的也有。就算是哭不出来的也要做做样子,表现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扫了周围一周之后,一回头就对上便宜哥哥警告他的眼神,韩凛赶紧的收回了到处乱看的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金盆。
他自己的面前也摆着一个金盆,金盆的边上放着一沓厚厚的纸钱,想必是让他拿来烧的。不过金盆是干净的,里面也没有火,旁边也没有点火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