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没什么事做，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他们家热闹了大半天，直到傍晚，乌炯回来了，大家才一哄而散。

　　简莫纳闷了，问乌炯道：“他们怎么那么怕你？”

　　在简莫看来，乌炯性格挺好，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从不发脾气，没什么可怕的。

　　乌炯：“可能因为我是族长。”

　　简莫看他一眼：“那有点吃亏。”

　　乌炯过来要帮忙打下手，简莫推他：“你休息一下，不累啊？”

　　“还好。”乌炯坐在火塘边，双腿修长得似乎无处安放，“也没做多少事。”

　　简莫看他一眼，将口袋里的虫倒出来清洗：“晚上吃炸虫啊，特地给你留的。”

　　乌炯眼里似乎带着点笑意：“偷偷留的？”

　　简莫摇头，纠正他的说法：“没有偷偷，问过小家伙们的想法，光明正大地留的。”

　　乌炯笑了一下。

　　简莫将虫捞出来，放到筐子里，用力甩了甩，然后放在一旁等着沥干水分。

　　他将家里的石锅找出来——炸东西得专门用石锅，陶锅很容易烧裂，里面的兽油也会漏出来，很浪费，用石锅就安全多了。

　　简莫做饭，乌炯烧火，两人时不时说两句话。

　　外面开始飘雪，屋里暖融融的。

　　饭做好后，两人转移到餐桌前，准备吃饭。

　　简莫将炸虫往乌炯那边推了推：“我觉得应该好吃，你尝尝。”

　　炸虫只放了薄薄的盐花，却散发出了惊人的香气。

　　乌炯：“你也吃。”

　　简莫夹了一条，轻轻咬了一口。

　　虫有种类似松柏的清香气，又有蜂蛹的味道，吃起来特别酥香。

　　简莫将虫子咽下去后，忍不住说道：“炸着吃真好吃，白天烤着吃有点浪费了。”

　　乌炯：“这是我们部落的传统项目，每个小孩都吃过烤虫子。”

　　他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简莫手指一动：“小家伙们的限定项目？”

　　乌炯：“是，一般人不跟他们抢。我很久没吃过这种虫子了。”

　　简莫给他夹了一筷子：“那你得多吃点。”

　　干吃有点不过瘾，简莫站起来，去架子上翻之前的果酒。

　　他没拿雪珠果酿的果酒，这个太香甜了。

　　吃炸虫，就得配那些比较刺激的酒。

　　他专门拿出一小坛酒精浓度比较高的酒，问乌炯道：“喝点？”

　　乌炯的回答是把温酒的陶罐放到了火塘上。

　　两人本来就有挺多话聊的，喝了热酒之后话不由更多了。

　　简莫跟乌炯说他的童年，说那些漫山遍野跑的日子。

　　乌炯也说他两位父亲还在时的模样——他两位父亲超高龄才生下他，现在已经去世了。

　　乌炯说的时候，简莫眼前总浮现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狼在外面跑动的画面，就像前段时间肠胃炎在家住的小胖狼舟岛一样，脸上浮现了笑意。

　　两人喝酒喝到挺晚，因为喝多了，简莫睡得还格外沉。

　　第二天被喊醒的时候，简莫躺在被窝里，看着天花板，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舟浮推了推他的肩膀，又喊了一声：“简莫，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唔。”简莫的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到舟浮脸上，头有些疼，“你说烧玻璃的事情？”

　　舟浮拉着他两只手将他拉起来：“对！昨天烧的玻璃全都失败了，一窑的黑沙，现在烧成了乱七八糟的玻璃块！”

　　简莫揉着额头：“我们从金拓部落带回来的黑沙？昨天烧玻璃了？”

　　“对啊，你不知道吗？”舟浮强调，“烧出来一团团的，压根不成型，看着可奇怪了。”

　　简莫还真没注意：“忘了，我去看看。”

　　舟浮抓起堆在被褥一角的兽皮袍子给他：“你先穿上外衣。”

　　简莫爬起来，揉着脑袋跟舟浮下楼。

　　一楼的火塘已经生起来了，可能因为乌炯不在，生好的火又被灰盖住了，只留下一点带着橘红光芒的炭。

　　用来烧水的陶锅搬到了一边，上面冒出来点水蒸气——看来水已经烧好了。

　　简莫扫了一眼：“乌炯去看了吗？”

　　舟浮：“对！族长得到消息就出去了。”

　　简莫：“那我们也走吧。”

　　外面有点冷，简莫裹紧兽皮袍子，快步往河边走去。

　　还没到窑边，老远他就看到那边围着一大群人。

　　大家正说着什么，声音嘈杂，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也没有听清楚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大家的情绪很复杂。

　　有人眼睛的余光看见了简莫，高喊道：“简莫来了！”

　　大家便非常有默契地让出位置，等待简莫过来。

　　简莫也没推拒，从人群中走过，站到乌炯和青阔他们面前：“到底怎么了？”

　　青阔捧着一个打开的陶匣给他看：“我们用黑沙烧玻璃，步骤跟之前一样，烧出来的玻璃却不成型，一团一团的。”

　　青阔说话的时候，简莫已经看向了陶匣。

　　原本陶匣底部应该有一块平整的玻璃，现在却有几团东西——既有压根没成型的玻璃，也有乱糟糟的块状物。

　　他挨个拿起来查看，发现陶匣底部的物体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略带绿色的玻璃珠子，另外一种是蜂窝状的黑红色物体。

　　玻璃珠子没什么好说的，肯定是烧的时候，里面有杂质，所以玻璃团在了一起，没办法形成一块平整的玻璃。

　　至于红褐色物体，简莫轻轻拿在手里，入手冰凉的触感提示他这是一种金属。

　　他轻轻敲了敲物体表面，指甲与金属碰撞的声音非常明显。

　　简莫下意识抬头看乌炯。

　　乌炯：“好像烧出了金属块。”

　　简莫深深吸了口气，有了结论：“我们带回来的沙子可能是矿砂。”

　　青阔：“矿砂？”

　　简莫：“对。金拓部落的人不是说，他们采矿的时候，需要进矿里找那些完整的金属块？我估计除了品质好的金属块之外，他们那里还产矿砂。”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人没听懂。

　　简莫看向乌炯。

　　乌炯十分有默契地说道：“我知道了，其他人先回去，青阔，德江，你们几个留下来。”

　　这就是要留小团体开会的意思了。

　　部落里的其他人一句都没多问，立刻转身离开。

　　大部分人的性格有点大大咧咧，在保护部落这方面却非常有默契。

　　等人离开了，巡逻的兽人还在附近检查警戒了一翻，简莫看着剩下的部落核心人员，严肃地解释道：“矿砂就是含有金属的沙，它也是矿。”

　　说完，简莫顿了顿，等待其他人反应过来。

　　等他们琢磨片刻，简莫接着说道：“我们烧玻璃的时候在矿砂里面加了碱，碱应该降低了除金属之外其他物质的熔点，所以其他物质先熔化，凝结在一起，紧接着，金属也熔化。”

　　这话也有点难理解，不过在场的兽人跟亚兽人都是部落里最聪明的那批，他们慢慢反应了过来。

　　青阔：“也就是说，我们从金拓部落里带回了铜？”

　　简莫：“我估计不只是铜，天然的矿砂里面通常含有各种各样的金属，质地不纯。能炼出来的这些金属里面除了铜之外，应该还有铁之类的——铁是另一种金属。”

　　简莫说的话信息量其实非常大，他说完之后又停下来，继续等大家理解。

　　过了几个呼吸，大家才明白过来，眼里带上了惊喜，又有点压抑不住的紧张。

　　乌炯沉声说道：“无论如何，部落里得到了金属是一件好事，大家记得保密。”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其他人。

　　青阔立刻说道：“要跟大家说一声，让大家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德江：“我们得开个会。”

　　他们三言两语将事情安排好了。

　　河畔部落不产金属，突然得到了金属，要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各种猜测。

　　他们得到金属的途径也很不一般，大家都不知道矿砂能熔炼出金属，要是知道了，恐怕有争端。

　　严重的话，甚至可能引起部落之间的战争。

　　简莫对部落里这些事情不熟，一直在边上没插话。

　　等他们商量完，简莫问：“还有多少矿砂？”

　　青阔立刻说道：“二十一筐半！”

　　简莫问：“要熔炼出来吗？”

　　这可是金属，熔炼出来之后制成工具比他们目前所用的木制工具，骨制工具和石制工具等会好用很多。

　　有了金属工具，那可是生产力的直接提升。

　　乌炯：“炼！”

　　青阔：“带都带回来了，不熔炼，难道堆在山洞里浪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