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桥猛灌一口水:“大哥他有精神疾病,他以前残害过自己,魔灵是不会轻易死的,但正常的痛苦都能感受到,我第一次撞见他自己掐自己脖子,第二次我看见他想往楼下跳,第三次,他拿起箱子砸烂了自己的脚。”
宋吟一只手压住桌沿,脸上表情微讶,苏御桥说的这些,单看苏祖之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宋吟启了启唇,正想问什么,苏御桥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残害其他人的现象,但保不了以后不会,我们是他的亲生弟弟,他不会对我们动手,但不是一个胎里的就不一定了。”
苏御桥紧紧握着水瓶,耳边有惊叫,脑子里是苏祖之表情冷酷地把自己双脚砸得稀烂的血腥画面,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画面甩出去,出声道:“所以,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宋吟,你最好还是少点和我大哥接触……”
从图书馆里出来,宋吟一直回想着苏御桥说过的话,回到宿舍后,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苏祖之的桌子。
苏祖之还没有回来,宋吟直到晚上心里都像是装着一件事,到了晚上八点整的时候,他看了看右边仍是无人的铺位,拿出手机拨通了胡聂的电话。
……
私立高中二十公里外的一个制衣工厂。
外面的大门被守门的人关了起来,有两个护卫模样的人一左一右背着手在门口当站桩,一丝表情也无,仿佛听不到里面痛苦至极的低吟。
工厂里面有人被用麻绳高高吊在了半空。
吊得正正好,男人的前半个脚掌能触到地面,后半个脚跟却是完全悬空,一双手腕被磨出了血丝,一点点往绳子里面渗透。
他被吊在这里足足有一天一夜了,整整二十四小时肚子里没进过饭没进过水,就这么被吊着,哪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受不了,他头晕脸皮烫,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
哐当一声,他看向了从外面走进来的苏祖之,嘴子皮陡然哆嗦了一下,脸上表情惶恐至极,仿佛和他面对面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来要他命的魔鬼。
他张了张口,嘴里像是没有舌头一样吃吃地说:“放,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前些天厂子里进了一批上好的料子,本来是要用在赶制冬季衣服的工程上,可做到一半就有人上报给苏祖之布料不够用了,买回来的时候一匹不多一匹不少,到头来却少了整整一半的数量。
苏祖之总是不在宿舍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他在调查这一半不翼而飞的料子到底去了哪,昨天他才查到料子的去向,是和苏祖之一直不对付的另一工厂买通了厂里的一个小老板,花大价钱把料子买走了。
小老板赚了差价,把这钱藏起来了,守口如瓶地不说,可没想到还是被苏祖之抓了出来。
苏祖之看着平易近人的很好说话,可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没等他解释什么苏祖之就叫人把他吊到了工厂里面,跑都跑不掉,一直被折磨到全身脱了力。
“我已经被吊一天了,”男人嗓子眼里堵着血,声音很小,“我会把钱全部交出来,求您放了我吧,我出去以后什么也不会说,真的,我发誓。”
苏祖之走近,用手拍了拍男人发红的脸,竟是笑了笑,“你来厂里多久了?”
他表情和平常那么温和,让男人见到了曙光,激动地说:“一年三个月,我没读过书,当初都是您可怜我才让我进厂工作的,现在我已经当了小老板,全都靠您当初拉了我一把。”
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都说得哽咽起来,苏祖之没被渲染,淡笑道:“你觉得我对你有恩。”
男人点头,鼻涕流进了嘴里,哭着说:“是,您对我有恩,恩情太大了,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苏祖之好整以暇地站在男人前面,看他哭得撕心裂肺,似看不去了一般抬手给他整了整衣襟,男人一颗心不安又愧疚,脑袋都低了下去。
苏祖之对他这么好,他做什么要为了一点钱搞这破事?
男人正懊悔着,难受着,前面帮他拉衣领的苏祖之突然收起了笑,一把掐紧他的脖子,收紧再收紧,厉声道:“那你是怎么对我的?”
“工厂每个月给你钱,干得越久薪酬越高,从没亏待过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地交给你的活,这钱就能到你手里,但你呢,你都做了什么?”苏祖之压低声音俯身到男人耳边,“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不去死。”
苏祖之完全没了笑,他掐着手中挣扎的男人,呼吸颤栗,恨不能掐死这狗东西,而他的手也确实越来越用力,和男人同时脖子起了青筋。
男人被他一手抓着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拽,一手掐着脖子,脸部肌肉疯狂地抽搐,脚尖前前后后搓着地面,工厂里只剩下搓挪地面的声音。
男人看不到苏祖之的脸色,他口嘴并用地呼吸着空气,一双手在忙着扒拉脖子,全身上下都没有空余的精力让他说求饶的话,他一张脸充满了血,既能看出痛苦,又能看出迷茫。
他想不明白,刚刚还对他笑着的苏祖之,怎么能那么快就能变了脸色。
他只是贪了一点小钱而已,大不了全部吐出来,何至于要掐死他?
这和他印象中的苏少爷完全不同,眼前这个暴力无比的人哪里像那个孱孱弱弱的苏少爷?
“砰砰砰!”
就在男人快要窒息晕过去时,大门突然被急促地拍响,苏祖之松开手,往外看过去,“敲什么?”
“少爷,有人找。”
有人找?
苏祖之皱了下眉,他拿起手帕擦了擦整个掌心,随手扇了男人一个巴掌,将男人扇昏过去后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一把推开门,“谁找……”
话还没说完,苏祖之目光就移向了远处的一棵树下面。
宋吟背着手低着头,神情无聊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可能站得久了,抬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打完眼里立刻含了一包水。
门口的护卫觑着苏祖之不停变换的脸色,小声道:“他说是您同学,来了有一会儿了……”
同学,哪门子的同学,苏祖之心中发冷地想道,倒是会攀关系,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等太久等得开始搓自己脸颊的宋吟,抬手制止了准备出声的护卫,等宋吟自己发现,他想看看宋吟到底要做什么。
宋吟很快就发现了。
他看到门口的苏祖之,眼睛立马亮亮地眨了两下,顶着白中透粉的脸蛋朝苏祖之跑了过来,一秒也没有耽搁,就是奔着苏祖之去的。
一凑到苏祖之身边,他就用那轻软的声音明知故问道:“苏祖之,你出来了。”
刚才站在树下面的时候他分明有些拘谨,可现在看到了苏祖之,他脸上的一点忐忑就慢慢地开始消失不见,好像小宝宝见到了依赖的家长,看到苏祖之,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就能安心下来了一样。
苏祖之不知道宋吟是在装还是真的觉得他有安全感,想到后者可能性,他嘴角讽刺地勾了勾,“谁告诉你工厂位置的?”
宋吟低头嘟哝着拽了拽衣角,“是胡聂,我问他的,你不要怪他。”
“我说要怪他了吗?”苏祖之已经全然没再装好脾气先生,他手里还沾着乱七八糟的血,心情糟透了,眉骨带着厌弃感,他冷漠地问,“你过来干什么?”
他实在不温柔,宋吟分明对他说话很客气,他却含枪带棒,非要把人说哭似的。
宋吟眼睛垂下,注意到他细长手指的一丁点血,抿了抿唇道:“就,就过来看看,你一天不在宿舍了。”
苏祖之心中顿时想:“我几天不在宿舍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关系在你眼里到底熟到了什么程度。”
但他没开口,或许是看到宋吟坐了半天车不停打哈欠揉得有点发红的眼皮,心想,算了,先看看宋吟还能说出什么来。
宋吟两只手又背到了身后去,他低着脑袋,一侧脸颊微微鼓起,撇着嘴咕哝:“我昨天给你买的龟苓膏你是不是丢掉了?我都看到了,一楼垃圾桶里,包装都一模一样。”
他飞速抬眼一看,看到苏祖之波澜不动的表情变了变,只变一点就够了,已经变相承认就是他丢的,宋吟轻皱眉:“你怎么能丢呀?我排了很久队才买到的,你就算不吃也可以还给我。”
“所以呢?”苏祖之突然打断他的谴责,“你明知道我丢了你的东西,怎么还要问,还是你非要一个说法,非要我给你道个歉,所以特意跑到这么远来找我说这些无聊的?”
宋吟被这一通反问问得顿住了,他眼睫颤着看向苏祖之,看到对方眼中的不悦,他能感觉到苏祖之心情不好,但并不针对他,而是来源于里面那个人。
不对,可能他也有一点点关系。
苏祖之抬手粗暴地按了按太阳穴,他呼了一口气垂眼去看宋吟,正要说什么,就见宋吟呆兮兮地笑了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跑这么远,是因为我想你了呀。”
苏祖之按住太阳穴的手陡然停了下来,他缓慢地去看宋吟,眼中是费解,更多的是颤动,他真是完全看不懂宋吟这个人……
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说话难听也不当回事。
甚至现在还在说:“你扔掉我买的东西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但我来找你不是来质问你的,我说这个只是在找话跟你聊,因为我笨,想和你说话,脑子里一时又想不到别的话题。”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龟苓膏了,想问你最近喜欢吃什么,想对你多了解一点,这是其中一点点原因,但问胡聂你在哪儿,还亲自跑过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想见你。”
【叮!】
【苏祖之好感度变化提醒】
【苏祖之:45】
第91章 四人宿舍(30)
苏祖之搜查着宋吟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没发现破绽。
好像真是想他了,找不到他在哪,只能问苏家唯一能猜到他去处的胡聂,问到后马上就来了。
但苏祖之不信。
宋吟正低着脑袋,后颈曝光在他的视线之中,一个月牙串了根红绳戴在脖子上面,苏祖之前几天见这条红绳是在苏秋亊手上的,根本是一模一样。
还戴着别人送他的东西,叫他怎么信?
和前一任仍有关系,张口闭口说想他,苏祖之冷冷扯唇。
他的一点微变化马上传到了宋吟眼里,宋吟迅速低头去看自己的脖子,看到那条红绳,心中叫糟,绳子这种小物件戴久了毫无感觉,来之前他完全忘了摘。
宋吟讷讷地瞄了苏祖之一眼,伸手捏住红绳两端,取下来后放到口袋里。
苏祖之微弯着脖子,脸上毫无变化,摘不摘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智商又不为负,不是说两句甜蜜话,说几句想他,他就什么都信的青春期男生了。
宋吟把红绳藏好后刚要对苏祖之解释,苏祖之已经转身朝外走去,他跑上前两步拉住对方袖子,小声小气问:“你要回学校吗,我也要回,我们可以一起。”
一起回,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苏祖之停下来,看向把衣角拉出皱褶的一只手,太阳穴突突地发胀,他记起这些天苏秋亊是怎么买来大量食物一餐不缺席喂给宋吟的,对他这样好,宋吟还敢来撩拨自己。
他分不清怒还是恼还是一点说不清的东西,在嗡嗡声中苏祖之听到自己威胁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靠近我一次,明天我就会让你离开学校。”
宋吟愣了愣,慢慢抿了下唇:“为什么?好像从前几天开始,你就特别排斥我,是我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情吗?”
苏祖之后颈弯出棘突,他真是生生被宋吟那张无辜的小脸气笑了,怎么这么能装。
“我想问你,你进学校是不是有指标,”苏祖之直白地讽刺,“要把我们苏家每个人都折腾一遍才算完成你的任务?苏秋亊,苏御桥,这回是我?”
宋吟心脏急速地弹跳两下,不过他的眼皮很快就耷拉了下去,他的眼型有点圆钝,在这种眼型的先天优势下他硬装出来的一点可怜便显得格外真实,就像是真的,他说:“我哪有。”
苏祖之唇角笑意虚假:“抱的什么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我要告诉你,在我这边行不通,宋吟同学,你在学校的风评我有所耳闻,你最好收敛一点,别玩到我面前。”
宋吟蔫着脑袋在原地站立,除了间或的两下抿唇,其余什么动作都没做。
他那副模样就好像苏祖之正拿着藤条在抽他的手掌心,而他在乖乖地听训,因为势微力弱只敢听不敢做出任何顶嘴的事。
苏祖之看着他的那个样子,以为他衡量出了再乱来的后果,只是刚要走,宋吟就出声:“你在外面听了我不好的话,怀疑我的靠近不怀好意我能理解,但想就是想,你要是不愿意听就算了,我以后不和你说,自己想就可以。”
苏祖之仿佛被一根绳子勒住了脖子,收缩的力将他脖子逼出了筋,他刚生出来的一点痛快被宋吟的话轻飘飘地全部碾灭。
他说不出话来,身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只是转身就挥手叫来一辆车,将宋吟塞进去,啪地关上门,叫司机把人马上送回学校。
宋吟回到宿舍,掏出手机看到苏祖之从四十五又缓慢长到六十的好感度,脑袋往后搭在了床铺的墙壁上,心想这一趟有收获,没有白去。
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宋吟换了身衣服收拾收拾就跑去了浴室,趁苏秋亊还没回来,他想尽快洗完漱躺床上,避免没睡着要和苏秋亊面对面的尴尬情况。
刚对苏祖之说完甜言蜜语,他还做不到坦然地和苏秋亊说话,那样实在有点怪。
要不然等周一去和班委申请调换宿舍好了,再这样下去宋吟每天都要焦虑而死,宋吟捧着刷牙杯,含了一口清水,心里盘算好了调换宿舍的念头。
宋吟将自己脸蛋擦干净,跑回床上拿出手机仔细地看了看最近找到的追人小知识,这篇文点赞量很高,他这几天每晚都要拿出来学习学习,学上面追人的套路,还有该怎么说话。
还是有用的,至少真的让苏祖之那块硬骨头松动了一点,等他再学完下面十几条,恐怕就能集满苏祖之的好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