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桥一把甩开胡聂的手,反过来握住老管家的肩膀,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老管家的面孔,从那张脸上看出了一点回避。
为什么要回避?
在一间房里整整三天不让出,能让人回避,并且不好直说出口的事,还能有什么?
苏御桥心脏仿佛被放在了火上烤,他因为喜欢上二哥的男朋友难堪纠结,每晚每晚地受到良心谴责,拼尽全力阻止自己不要当小三烂货,可大哥居然直接将人拐走了!
苏御桥恼怒上头,一双狭长凤眼闪烁着怒光,他一把放开胡聂,不顾胡聂在后面阻拦就要上楼敲门。
“祖宗,先别上去,你想过你大哥回来你要怎么对他说没有,再说这个点宋吟还在睡觉呢!”
“你少在那放屁,谁这么早就睡觉?”苏御桥骂完,忽然顿了下,手掌被他抠破了皮,他咬牙上楼,“滚,我今天要把人带走。”
胡聂暗道事情脱离了掌控,要是苏御桥上去要直接把人带走,苏祖之回来见不到人,这祖宅怕是要不安生了。
“哎哟你要带去哪里啊?”胡聂拽了两下,实在拽不动血气方刚的男生,他只好扭头去向苏秋亊求助,“小秋,过来帮忙拉一下……”
胡聂话都没说全,自己就停了下来,他看到了苏秋亊眼中的纵容,苏秋亊好像并没有打算要插手,他真是老糊涂了,苏秋亊和苏御桥是一路的呀。
两人前段时间见到面都不打招呼,如今目的相同,走到了同一个主干道,今天来都是为了将人带走的。
胡聂拦拦不住,求助也求助不了,气急攻心下几乎要马上当场晕倒,就在苏御桥已经上了一半的楼梯时,祖宅大门处忽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御桥,下来——”
宋吟本来睡得很熟,一到八点人就醒了过来,准备去门口拿饭。
他昨晚□□得老实了,知道苏祖之那个人有多疯,今天不敢再不吃饭,宋吟低头掀开被子将裤子扯到身下,慢吞吞地往门口走,一边在心中祈祷不要再是粥,他实在要吃吐了。
只是他的手刚搭到门把上,就又收了回来。
客厅和二楼只连接着一个楼梯,楼下剧烈的争吵声由远及近传到了宋吟耳中,两方都是他熟悉的人,其中一个是苏御桥,过了这疯魔的三天后,他听到苏御桥的声音都有些久违了。
苏御桥在拍桌子,嗓子吼得十里八方都能听见:“大哥,现在是什么社会?魔界的那套你少用在这,要是有人报警,你就算是苏家人也得进去坐牢!”
他吼得激动,像是为了苏祖之在着想,只是苏祖之看着苏御桥第一次朝自己大吼大叫的面孔,只若有似无地笑了笑:“没人会报警,他只有一个赌徒爹,无亲无故,他丢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人发现。”
苏御桥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喃喃道:“你疯了,上回五弟和你说了一个强取豪夺的小说,你现在也学着强取豪夺。”
苏祖之累了,不想应付他的吵闹:“大门在你身后,现在滚。”
大概是宋吟总动不动叫他滚的,苏祖之现在也把这词学了过来,叫苏御桥滚。
宋吟没想到起来这一趟会听到苏御桥和苏祖之的争吵,他在思考两件事,第一件是他要不要出去,第二件是苏御桥能不能抵抗得了他大哥。
有些难以做抉择,因为苏御桥看起来羽翼并没丰满,宋吟不太能相信他能带自己走。
可万一呢……
一犹豫就犹豫了五分钟,楼下不知何时恢复了平静,眼前的大门忽然被推开,苏祖之那张还没收回戾气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宋吟愣了一下,噔噔退开半步,苏祖之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么慌张干什么,是因为刚才在想着要不要出去,所以见到我才这样?”
宋吟低下头,温吞道:“没有,我只是要拿饭,你挡着我了。”
苏祖之一把将门关上,将餐盘也隔在了门外,宋吟愣愣地抬起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宋吟被他压到了墙上,苏祖之摸了摸他侧颊的头发,一个字没同他多说。
地板簌簌颤动起来。
宋吟受不住了,咬唇说自己真的没有要出去,他捶了捶苏祖之的胳膊,又呜咽着说没有,循环反复,苏祖之才终于在要将他撞到在地时停了下来。
苏祖之把他拉起来抱上床,宋吟后背一挨到枕头,眼眶就滚下了眼泪,苏祖之因为那滴滚烫抬起眼看向了他,看了一会儿,微笑道:“你拿刀片想划自己我都随你去死,你觉得哭一哭有用?”
“我想,”宋吟一边抬手胡乱擦眼泪,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想下楼走走,想去楼下的花园,你让我出去走走。”
苏祖之斩钉截铁道:“别想。”
宋吟的脸一下一下压着枕头,他心道自己天生命大,没有因为失水过多而死,也没有被苏祖之撞死。
屋内没有开空调,宋吟这个人挑剔,冷气吹多了会闹肚子痛,苏祖之没想把人养死,索性就叫人往屋里放了一把小风扇,宋吟趴在床的里面,口中一丝丝地哽咽。
“别哭了,”苏祖之施施然地拉起宋吟的胳膊,很不客气地直接道,“吵得我头疼。”
宋吟又商量道:“我不出去,就在花园里走走。”
苏祖之没了耐心,“我说了别想,除了这间房间,你哪都别想去,怎么,你还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成?”
宋吟不说了。
苏祖之抬手,想捂住他那扰人心烦的嘴,手掌挥下去,却只是掐起了宋吟的下巴,“只能半小时。”
宋吟得到了第二天出门去花园里逛半小时的机会,苏祖之让一个佣人跟着他,并吩咐下来只能在花园走动,绝不允许出大门半步。
宋吟看上去也真像是闷坏了才提出这个要求的,一走进花园就在凳子上坐下来,靠着座椅吹四处吹来的风,没半点不老实的模样。
苏父爱种树,花园里种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大树,常年的生长下树冠和枝干都长成了喜人的粗壮,偶尔一阵风刮来,宋吟会闻到一阵清新的味道。
他在凳子上坐了一会,苏祖之也在楼上看了他一会,看足半小时后披上衣服出了祖宅。
其实花园里没什么好逛的,除了这些枝繁叶茂的大树,看一会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苏祖之一走,宋吟似有所感,马上撑身朝身侧的佣人道:“那个,你能不能借我手机用一用?”
佣人为难道:“这……恐怕是不行,少爷不让您用手机,如果您是需要买什么东西,我可以帮您上报给少爷。”
“不,你别告诉他,我是想打电话给我朋友,”宋吟一手撑着凳子的边沿,微有急切道,“他还不知道我被关在了这里,我想和他报一声平安。”
佣人听到某个字时忽然变了一下脸色。
宋吟一直盯着她的脸,他不知道苏祖之和下人们透露了多少关于他的事,他一点点试探,想探出佣人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并且利用这些信息差,把自己构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
现在看来,佣人并不知道他是被关起来的,还当他是什么不爱出门的莴苣姑娘。
在苏家一众佣人眼中,这些天一直在房中不出来的宋吟,的确被他们猜想成了骗财骗感情的软饭男,少爷是受骗了,才整夜整夜不务正业。
可宋吟说他是被关起来的,之前的猜想一下颠倒,佣人犹豫地看着宋吟的眼睛,思来想去,反正她在旁边听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于是她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善意提醒道:“您不能说太多,就说您目前很安全就好了。”
宋吟点头拿过手机,他记下了裴究的电话,划到通讯页用几秒时间打下一串号码拨了出去。
那边大约过了两分钟才接通,裴究似乎在一个很嘈杂的地方,接了这通陌生电话并没多大耐心,直到听见宋吟的声音,他才倏然站起来,“你在什么地方?”
“我……”宋吟说了一个字,余光看到佣人紧紧注视的目光,咽了下喉咙,“我很安全,就是身体很不舒服。”
他刚要继续说,身侧的佣人就冲他打了一个结束的手势,宋吟知道佣人也在忐忑焦灼,于是不想多为难,说了声“那我挂了”。
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尾的一通电话,宋吟好像并没有有效地朝裴究传递出信息,约定的半小时到了,宋吟被强迫带回了房间。
可裴究猜到了。
说自己很安全,又紧跟一句身体不舒服,裴究思来想去,想出宋吟有过半的可能是被苏祖之掳走了,现在在一个没有生命危险的地方,但被关着出不去。
他打这通电话是想向裴究求助,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到可以惊动所有人的程度。
裴究当晚就在商城购买了一个死遁药转到宋吟名下,虽然是私人商城,规定却灵活,只要积分足够把东西买下来就可以将它转赠给其他玩家,他转赠给了宋吟,那么这东西就是宋吟独享,想什么时机用都行。
……
苏祖之最近回祖宅越来越勤了。
而且很准时,几乎是手头的事一完毕,他立马就会起身告别,推门就走。
这晚应付完和一个供应商的应酬,苏祖之回了祖宅,他推开二楼的门走进去,看向床上的宋吟,宋吟肩膀外露地躺在床的边缘,目光无神地看着桌上水池里游动的鱼。
餐盘上的饭吃得干干净净,吃饭的人胃口应当很好才是,可苏祖之大步走到床边在宋吟身侧坐下,一手抬起拍了下宋吟的脸颊,“怎么看你瘦了?”
宋吟没社么精神气地看他一眼,撑起胳膊变了变姿势,改成了侧躺,“你看错了。”
苏祖之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要宋吟确认他的说辞,他叫楼下佣人拿了一把秤上来,又让宋吟站在上面量了量体重,一称就知道宋吟是真的瘦了,比起刚来时掉了五斤肉。
苏祖之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颇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怎么回事,你把饭菜偷偷倒进了厕所?”
“没有,”宋吟不怎么掉汗,但很怕热,躺在床缘是方便贪凉,他闻言头也不回地回道,“你高估我的胆子了,我一和你作对你就要要我的命,我怎么敢不吃。”
苏祖之没在意他语气中的刺,“所以为什么瘦了?”
宋吟背对着苏祖之,一双眼微微闪烁,轻声道:“大概是和你待久了不舒服,心情不好才瘦的。”
后面骤然连气息都停了一秒。
床褥下压,宋吟感觉整个身子都往下坠了半寸,苏祖之又发了疯。
天色渐渐昏沉下去,苏祖之重新披好衣服下楼,他亲自去厨房问了问明天的菜谱,叫佣人看着加几道营养多能长胖的菜。
这几天苏秋亊和苏御桥常常来,已经不能用隔三差五形容,基本是一天要来两三趟,只不过次次都没有结果,苏祖之根本连面都不让他们见。
苏御桥渐渐按捺不住体内的狂性,后面每一回来都要大闹一次,撒泼孩子气地让苏祖之把宋吟叫下来,还说这么关下去,人一定会出问题。
苏祖之最先并不在意后面这句警告,他当初自己一个人在山洞里待了那么久也好好活过来了,能出什么问题?
直到有一晚,苏祖之亲自碰见浴室里的宋吟弯腰在吐,吃进去多少,全部还了回去,这些天宋吟无故掉秤的事再次跃动在苏祖之的脑海中。
苏祖之开始发现宋吟身体的变化。
不健康的消瘦,次数过多的呕吐,苏祖之叫人来祖宅给宋吟探了探脉。
宋吟躺在床上伸着胳膊,男人摸了一阵,打了个手势让苏祖之和他到房外说话,苏祖之看出他的神态不太乐观,一关上门便让他直说。
“是这样,他……”男人似乎在找合适的说辞,声音吞吞吐吐,话脱出口他猛拐一个弯,“里面那个是你什么人?”
苏祖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和病有关?我说他是天仙,是不是病就会不一样。”
男人看出苏祖之的耐心已经濒临告罄,心里一咯噔,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讪笑道:“我就随便问问。”
苏祖之不想和他多寒暄:“看出了什么。”
男人抠了抠脸皮,地上宛若有钉子,钉得他脚掌上全是刺,怎么也站不住,最后才豁出去道:“唉,我就直接和你说了吧,他身体里的器官有慢慢衰竭的症状,我怀疑他得的是最近很罕见的病,现下还在做临床试验,有该症状的大多都在京市住院部治疗。”
苏祖之轻皱了一下眉,他大多时候都对外很有涵养,现在却是连基本笑容都没了。
男人侃侃而谈,“但我不建议你去那里,那儿的患者大多都靠药吊着,而且治标不治本,该痛还是痛。”
苏祖之直接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没救了?”
前几分钟苏祖之的声音春风细雨,磁性,温和,短短一刹那变了个调。
男人连忙说:“是有些难办,但有挽救方法,我建议你去隔壁小镇上找于大夫,他有法子能延缓这种病的扩散,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有药可以重新调回患者的食欲,不过最好你还是带着人亲自去一趟,做两回疗程。”
“隔壁小镇,”苏祖之眯起眼道,“你是说雁镇?”
“对,那里离祖宅不远,开车就能去,不过最近雨大,去那里的必经之路泥石流频发,你要注意些,再有,不要拖,最好今晚就去。”
苏祖之送走男人,重新回了房,他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宋吟,从架子上捞下一身宋吟穿得上的外套,大步走过去将埋在被窝里的人捞起来套上衣服。
宋吟被摆弄着身体,恹恹地抬起眼皮,“干什么去?”
苏祖之把宋吟的一只手塞进袖子里,又把另一只同样套进去,“今晚去一趟雁镇,你到车上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