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能让人冷得尿裤子的天气,就是奴才都早早干完了活回到房里歇下,可某一寝宫的门前还有个当值的太监在看门,屋里有人阿嚏阿嚏的在打着喷嚏,每打一声,都让太监的心脏收缩一下。
今晚出了一件大事。
当今圣上落水了,落得十分蹊跷,说是在湖边逛着逛着自己就掉了进去,谁也没去推。
皇帝自从被水里捞上以后就吓得魂不守舍,一直趴在被窝里念念有词不肯出来,左相当时刚处理完一些政务,听到下人的传报,换了身衣服赶往养心殿。
现在正在寝宫里面伺候着皇帝。
亥时三刻一到,有个英俊高大的男子忽然来到了门口,太监正打着盹,看到男子的脸,顿时把那佝偻着的肩背挺直了,他拱起双手:“右相。”
男人微一颔首,将目光挪到了门前:“皇上现在如何?”
太监如实说了皇帝的情况:“感染了风寒,一直在打喷嚏,不过御医已经开了药,静养几天便能好。”
正说着,太监快步凑上去,为难地拦住男人:“右相,您恐怕不能进去,皇上刚才吩咐奴才了,谁都不让进,皇上说现在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水鬼,他绝对不会再让水鬼靠近他一步。”
被称为右相的男人眉心微蹙,似考量了一阵,开口道:“你先退下吧,我在这里等着皇上。”
“这,这恐怕,”太监看出男人眉目中的坚决,嘴里的犹豫咽了回去,“那您有事喊奴才。”
太监离开了,走之前一步三回头,见右相果真等在了门口,心里一片唏嘘,感慨皇上好命。
要说这广大天城最高大可靠挑不出一丝错的男人,皇帝身边的三个丞相必定榜上有名,有学识有能力外貌也绝顶出挑,就连那肉体都是肥瘦有度,走出去不知多少人抢着要。
可这稀有的三个苗苗都是皇上的人,没一个清闲的。
右相今晚来一是要看望皇上,二是有政务要商谈,但里面的皇上咳得呼吸虚弱,天亮了都不一定能召见他。
屋内烧了炭火,皇上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手里还抱着一个,但这样也不够,小皇帝还是坐在床榻边冻得脸颊和嘴唇发白,手掌贴着铜壁,眼神发散气若游丝地打着抖。
宋吟又打了个喷嚏,这一回连打两个,嗓子明显见哑,站在桌前的左相后背一顿,随后将一个瓷碗里填满热水,走到床边抵上宋吟的嘴唇。
宋吟被迫仰起了脑袋。
左相把碗口抵在他唇边一动不动,没有手狠地灌下去,等宋吟示意自己不想再喝,才转过身把碗重新放回到桌上。
然后他从身侧拽出一条手帕,用帕角擦了擦不小心碰到瓷碗口的手指。
这些举动都是在小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做的,而小皇帝此刻也没心思关注其他事,他面露恐慌,语无伦次道:“左相,你一定要查,今晚朕站在湖边,分明是有人在湖里把朕拽了下去,一定是有水鬼,你要把那水鬼抓住,否则朕不安心……”
左相在一旁赫然站立,面无表情,他的那双眼里是毫无性和欲的平淡:“臣会去查,但这世上没有鬼怪一说,陛下何必自己吓自己。”
男人分明是顺着皇帝在回答,却又不是那么认真,像在敷衍一个三岁孩童,一个不成气候的幼儿一样回答他。
宋吟牙齿咬着下唇在打哆嗦,他刚被传进这里,意识还没和原主分离,唇舌和身体都还在兀自动着。
“朕以前也不信有鬼,但你看今晚的情形,”小皇帝又气又怕,气得他扬起手,想把手中的汤婆子甩到地上震慑男人,“朕敢打包票,肯定是水鬼在作怪,你去查,查以往有没有冤死的官员妃子被沉塘了的,不许再反驳朕!”
左相安静了。
他一安静,小皇帝也没再说话,宋吟终于能安静地打量起四周。
照目前身上的粘腻,宋吟感觉自己应该刚被捞起来不久。
他冻得肩膀颤动,一头散在肩上的头发也变得暗淡无光,兀自平复好情绪,小皇帝忽然又看到了自己空中的手,他大吃一惊,把汤婆子扔到榻上,摊开双手看。
他的手皱成了一团,皮下的肉像缩了水,皱皱巴巴地瘪了下去。
这也是正常的,冬天救人难,他在湖里被泡了那么久才被捞上来,不把皮泡掉一层就不错了。
小皇帝却无法接受,他看着自己丑陋的双手,难以自控地朝男人喊道:“左相,快,把我抽屉里的茶油拿过来。”
当今的小皇上十分重视皮肤管理,他每晚都要花上一些时间来护理自己的头发和皮肤,连泡澡的水也加了料,一年下来他把自己养成了一块豆腐,甚至还有了一些体香。
左相在旁边听到他的命令,面色淡淡地转身来到抽屉前。
“陛下,在哪一个抽屉?”
宋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意识已经彻底占据了身体,他转头看向那一排排总共能有七八个的抽屉,暂时有些想不起来原主放到了哪,只能道:“我也忘了,你都拉开看看,快点。”
对小皇帝的胡搅蛮缠,男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或许是天生情绪不外露,总之他还是刚才那副表情,听命地一格一格拉开抽屉。
抽屉里都是些杂物,还有一些书籍,皇帝不爱看扔进去闲置了,上面还有层灰。
左相继续拉抽屉,在拉到第四格时都没见到皇帝口中的茶油,他闭了下眼,耐心有些要消退,目光在第四格停了三秒,他直接拉开最后一格。
宋吟正坐在床边打着摆子,脑子里突然涌上来了原主关于那些抽屉的记忆,里面各自都放了什么东西,清晰地浮在他脑海。
宋吟猛然朝那边看过去,然而为时已晚,最后一格已经被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柄柄玩具,被主人珍视地摆好放整齐,一点灰都没有,看样子是常用,侧端有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总体宽度吓人。
宋吟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眼神震颤地看着左相僵住的背影。
左相似乎是盯着那东西看了会,眼中慢慢有了古怪的波澜,薄唇变了变,做出了两个没有声音的口型:“□□。”
□□。
只要不是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个词绝非褒义,通常用来形容人放荡重欲,他是看着小皇帝的物件说的,必定说的也是小皇帝。
宋吟离得近,自然是看到了那两个字,但他立马转过头强行无视掉,手指塞进腿缝里埋住,双肩也微微往里面缩了缩。
宋吟不和男人计较,也绝对不会大声说自己看到左相在骂自己,叫人进来把左相拖下去打三百大板,让左相知道辱骂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承受多大的痛苦。
他就算看到了,也会装没看到。
因为男人说的对。
……
宋吟回到现实世界后平稳地过够了七天,不出意外收到了新包裹。
大概是重新进了一次副本,宋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进到新副本之前主系统给他安排了一个系统小助手,这一回他看到的引导终于不再是简简单单掰着手指都能数清字数的背景介绍。
他所处的世界是完全架空的南国,当今小皇帝于胶怜是先皇嫡出的幼子,先皇驾崩前一个月拟定好了遗嘱,将权全部放给了于胶怜,并把京中的旧部全都规整驯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效忠新帝。
先皇为于胶怜铺好了所有的路,仍是不放心,他还在幼子身边安插了三个信赖的人,一个是先皇微服私访在外捡回来从小养大的,一个是他打猎时捡来的,还有一个是冷宫中废弃前臣的孩子。
遗嘱上他让于胶怜将他们三人晋封为丞相,将来能好好辅佐于胶怜的帝王之位。
于胶怜照做了,而先皇送给他的这三人也的的确确是能干的良臣,哪怕他担不了大事,也能在后扶持着他,不被外族趁机夺位。
于胶怜有了他们,许多事不用自己操心,自从上位之后,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半年。
这半年里宫中偶尔有怪事,传闻有人在半夜看到了人身蛇尾的玩意儿在街上爬行,还有人声称起夜时看到窗户上有一张惨白的脸,总之神神叨叨的。
于胶怜一开始不信,可遭遇了这落水一事,他就算不信也要信了。
于胶怜是个放荡货色,每天多半时间都是欲求不满,看到宫中长着健壮肌肉的男人他会停下来多看两眼,晚上回去自给自足。
他一直小心瞒着自己的取好,直到那天起了高烧叫来了御医,他一眼就瞧上了,从初冬就开始撩拨。
御医性子淡,在京中也是不少女眷想嫁的头等对象,可他从来没有对哪一个起过兴趣,甚至也从来没想过婚嫁,看上去就不是对这方面有兴趣的。
可于胶怜有兴趣,他兴趣大了,即使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干过一件能让大臣们满意的事,但他脸长得好,又肯下功夫护理自己。
偶尔他走在外面卷起袖子或者往脖子里扇扇风,那些不好男色的阉人都要多看他几眼他的胸脯和屁股,可御医一直对他很避讳,除了要看病,其他事都要找借口回绝。
于胶怜慢慢也觉着没了意思,他有三个丞相,一个左相,两个右相,那天他无意看到了右相的寡嫂,又是一阵心跳加快。
右相是先皇在外面捡回来的流浪儿,早年过得苦,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他哥哥是个短命鬼,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年把右相养大,他用几个铜板从奴隶贩子那里买来一个八字合的男人结了婚给自己冲喜。
这个男人就是右相的寡嫂,是个货真价实的男性,那天他在外经营的店出了差池,思来想去才进宫想和右相商量对策。
谁想一进宫于胶怜就看上了他,硬是把他留了下来。
寡嫂起初也是一样的臭德性,但于胶怜身体太好,又经常在他身前晃,两人还是搞上了。
于胶怜一尝到滋味,就不想再干正事,把折子全部都扔给了三个丞相,他的份强加到身上,三个丞相就得加班加点熬夜。
有时候折子在于胶怜的养心殿上,右相还得亲自跑一趟,在他殿里批阅完才能回去躺下。
人要步入正途很难,但要堕落,那就是一天的事。
于胶怜在那天之后再也没上过早朝,他天天和寡嫂鬼混,不仅如此还和宫里的太监、太傅、侍卫各种不起眼但模样端正的人搞。
报应来得也快。
有几个王族看不惯于胶怜的所作所为,一天天暗中购买兵马,羽翼丰满的那一天他们抄了养心殿,嘴里喊着要将于胶怜的头砍掉挂在城墙。
于胶怜提前得到风声,惊慌失措地从皇城逃走,那些权势和男人没了就没了,权力他也没有多想要,男人他可以再找,可命只有一条,丢了就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受人唾弃的小皇帝一逃跑,新皇紧跟着上位。
新皇宽厚仁慈,没有裁掉原先的丞相,甚至比于胶怜还要重用他们,短短几个月时间,三个被当成狗一样使唤的丞相摇身一变,变成了如今于胶怜高攀不起的权臣。
于胶怜躲到了一个小林子里,他听到城中的消息,怕得要命,他害怕三个丞相来找他寻仇,怕得每天出门的时间都不超过半个时辰。
可就在于胶怜躲到小林子里的第二个月,皇城忽然被血洗,从下到奴才,从上到皇帝,所有人一夜之间暴毙。
而他们的尸体每隔一晚,便会出现在于胶怜住的小林子里。
宋吟的任务暂时有一个,阻止皇城被血洗的结局,说暂时,是因为系统告诉他,随着主线发展还会出现各种支线任务。
宋吟又打了一个喷嚏,他那精心保养过的脸咳红了一大片,看着有股清纯劲,看到那抽屉里的东西,他终于想起来于胶怜今天为什么会去湖边。
因为他约好了,他要去见右相那个寡嫂,两人约在了湖边见面,于胶怜一个随从都没带,自己独自前往。
那时候右相寡嫂还没到,于胶怜一个人站在那里踢石子,踢着踢着又觉无聊,沿着湖边走了两步想赏赏景,意外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他被人一拽,拽到了湖里面。
于胶怜没带随从没带太监,在湖中扑腾着求救了许久,被后来赶到的右相寡嫂救了起来。
那些放在抽屉里的东西原本是于胶怜等着和寡嫂做的时候一起用的。
宋吟的眼里出现了一点紧张,他看着一动不动忘记了找茶油的左相,轻轻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左……”
他正想不顾脸皮,催促左相赶紧把茶油拿过来,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宋吟一副得救了的表情,他连忙站起来问:“谁?”
“陛下。”
门外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宋吟脸上的欣喜暗了下去,左相转过了身看向他,他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声音很独特,不是京中本地人的口音,所以宋吟想听出不是右相寡嫂都难。
右相寡嫂来他这里干什么,难道落水了还要继续搞不成?
宋吟一顿,心中冒出了一丝绝望,还真是,他想起了今夜会发生的事,于胶怜落水后不忘初心,叫人通知了右相寡嫂,让他晚上到自己寝殿里来。
于胶怜告诉右相寡嫂,右相就在他寝殿门口,他们当着右相的面做,那一定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