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突然响起系统的冰冷机械音:【不能跟他们走,他们会抓你回农村种地,再随便卖给村里脑子不灵光的傻子。】
【等你和傻子结完婚圆完房,他们拿到彩礼,又会把你抓回去干苦力,逼你和傻子离婚,再嫁给下一个男的,不停结婚不停拿彩礼。】
圆、圆房?
还要不停圆房!
宋吟这回是真情实感红了眼眶,吓的。
他在女人的圈箍中小心挣扎了下,牙齿轻咬唇角,伸手抓住卫慕青的衣角:“二爷,我不走。”
那声音又甜腻又脆弱,声音也抖成了撒娇一般,好像卫慕青是他的依靠,离了会很伤心。
卫慕青神情微凝。
身份使然,卫慕青经常会遇到抓住他衣角想求饶的人,往往这个时候他都会拔枪用枪头拨开,可这次除了盯着那只手,其他却什么都没做。
这在别人看来,就是要冷眼旁观的姿态。
但宋吟像是无助到没有其他办法了,卫慕青不说话,他也没有放弃,攥着卫慕青衣角的手一点点滑到了男人的大手上。
刚要握紧,却被旁边的女人眼尖地抓住了。
女人走到另一边,隔开宋吟和卫慕青,大手用力揽住宋吟:“乖乖不能任性,卫二爷已经好心收留你好几天了,现在快跟爸爸妈妈回家。”
宋吟摇头小声说不,他小脸很白,唇缝里呼着一丝颤颤的吐息:“我不走,我想和二爷在一起。”
那话说得可怜兮兮的,好像比起亲生父母,他更重要。
但他们的关系哪里让他产生可以这样做的错觉?
他们和陌生人没两样,除了二十年前程知之出生的那天,他和还在襁褓的程知之见过一面,之后的数十年,他们都各自活各自的。
程知之凭什么觉得在他身边会比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更好?
还这样一副……仰慕他、离不了他的表情。
卫慕青神色幽深莫测,还是不说话。
“二爷,”宋吟看到卫慕青不打算出手,眼睛颤颤垂了下去,那样子,任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没办法不动容,他小声:“我想和您结婚……”
门外的风幽幽吹进来,把宋吟后半句快听不清的话吹送到男人耳边,卫慕青的神情陡然一僵。
这时候,抱住宋吟的女人突然尖声叫道:“乖乖!”
她埋怨宋吟:“为什么不跟爸爸妈妈走?你身上可是流着我们的血!”
“我明白了,你过惯了少爷生活,舍不得和穷酸父母走是不是?程家不要你,你还想方设法留在卫家不走,作孽啊!”
门口的男人接收到女人的信号,连忙上前挎住宋吟,嘴上也跟着帮腔:“乖乖别在这为难卫二爷,卫二爷心善,不好意思赶你罢了,快跟我们走!”
宋吟闻言,抬起温热的眼皮,很忐忑却又不得不鼓起勇气似的:“二爷要赶我走吗?”
屋子里的闹剧仿佛让卫慕青化身成了一尊雕塑,他既不动作,也不说话,站在窗边仿佛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们。
宋吟久久看着他的脸,像是终于确定卫慕青不会管以后,脸垂了下去,接着骨头也软了下来,不打算再挣扎。
女人还在嘀咕着:“二爷是卫家的人,怎么可能和男人结婚,你也不想想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卫二爷。”
夫妻二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下一刻,男人忽然大手一捉,捉住宋吟的两条胳膊让宋吟动弹不得。
女人和丈夫默契地打配合,突地上手捉着宋吟往门口拉。
撕拉一声。
宋吟身上那件雪白上好的软黄金被扯出了一根线,女人还不放手,生生把宋吟的两条袖子扯断,露出大片雪白的手臂。
眼睁睁看着没了袖子,宋吟不禁悲从中来,他都没几件好衣服了,这还是最贵的一件。
他心里有些烦,被这对夫妻东拉西扯,本来很好的脾气,这下也蹭蹭窜起了火。
宋吟抬起手准备挣脱开女人,然而抬起的手腕还没用力就被人捉住了,宋吟一愣,下一秒就擦着女人被拉到了一个胸膛前。
紧接着,头顶传来了卫慕青沉稳从容的声音:“你们走吧。”
突发变故,女人脸上的狰狞还没收回,愣极了:“二爷这是什么意思?您昨天还同意我们把人带走的。”
旁边的男人几秒后也赶忙说:“是,是啊,而且这是我们的孩子。”
宋吟脸上还是没来不及变化的可怜表情,脸颊肉被他自己蹭得红红的,透出一种懵懂和困惑。
他也一样,不明白卫慕青态度怎么突然变化。
刚才不是还怎么也不理他吗?
卫慕青低头把宋吟胳膊上断掉的袖子往上拉了拉,“如今不是了。”
他抬起头,长眉下的眼睛威压甚重:“请二位从我家离开。”
“二爷,”男人有些不服气:“你怎么能说话不算……”
到手的摇钱树跑了,男人急得要命,正要好好和卫慕青理论,可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女人拉了拉衣角,催促他快走,努着嘴巴让他往卫慕青腰上看。
男人顺势往那支枪上一扫,裆里差点尿了裤子。
刚才想起来,卫慕青是平城的军阀。
自己的孩子也不敢讨了,和女人互相搀扶,像后面有恶鬼追似的脚底抹油跑走。
很快,宋吟又听到了卫宅外面轰隆轰隆的声音,由清晰到模糊,那对夫妻走了。
宋吟还趴在卫慕青的胸膛前,他现在模样有些狼狈。
衣服被扯得很乱,透薄的袖纱透出手臂上若隐若现的发红肤肉。
他声音小小的,捉着卫慕青的衣服像在啜泣:“二爷。”
卫慕青应:“嗯。”
宋吟趴在他身上,眼皮都略微红肿:“我快没衣服穿了,行李也都在程家。”
他还有点心有余悸。
卫慕青这是要留下他的意思吧?
卫慕青轻拍着宋吟臀瓣上面的后腰,声音微哑,模样却处变不惊:“明天带你去拿。”
宋吟就不说话了。
屋子里亮堂堂的,院里刮起一阵大风,院中的梨树随风狂舞,毫无征兆滴下来的雨在窗户上蜿蜒出了几道水痕。
房间静悄悄的只剩下宋吟微重的呼吸声,还有男人轻拍他的安抚声。
卫慕青的手骨很大,一手能拢住宋吟大半的腰肢,拍起来的力气却很轻,不重不快,刚哭过的人本就脆弱,被他拍着拍着眼皮便阖了起来。
……
宋吟以为卫慕青明天要带他去程家是随便说说的,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他被小厮轻缓的敲门声叫醒,方觉自己差点睡到了下午。
洗过漱吃过小厮准备的饭后,就有人来叫他,说已经准备好了皮箱和黄包车,等他穿好衣服出门。
宋吟神魂出窍一般走出卫宅,只见外头停的黄包车上,一身黑袍黑礼帽的男人正坐在车上,赫然是卫慕青。
宋吟走路几乎没声,像肉贴地似的没多大动静,但车上戴着礼帽的男人却倏地抬头看了过来,看着一身细腻皮肉的人走下台阶。
卫慕青看到他便想起昨天搂着他拍背安慰,以及再往前推进,那对夫妇扯着程知之往外走的模样。
明明和他毫无相干,却在看过之后鲜少地动了几分怒意,甚至现在还要带人去程家拿行李,要让人从此以后久住在卫宅了一样。
这程知之,怕不是给他下了禁术?
宋吟不知道卫慕青在想什么,他走到黄包车边,提起袍摆绕过一个水潭,小心翼翼坐到了卫慕青的旁边。
刚一上车,亮盈盈的眼睛就看向卫慕青:“二爷,我们真的要去程家吗?”
卫慕青低嗯一声,眼神低垂,看向脚边的皮箱:“今晚我要在程家吃饭,你和小厮去附近逛逛,吃过饭后再来接我。”
说着似乎闻到了什么异香,他抬起眼:“把卫澹生送你的香膏扔掉。”
宋吟一愣,低头扯起衣袖嗅嗅,咕哝着说:“不好闻吗?我还觉得挺好闻的呢。”
卫慕青不说话了。
他出入过很多场合,接触过的人用的香膏千奇百怪,他闻都闻遍了,好像偏偏容不得宋吟身上涂抹的那块香膏似的。
车骨碌骨碌被拉动起来。
宋吟一路上都在和卫慕青说话,也不知道他和年长自己那么多的老男人哪有那么多话说,路上有个小鸟都要卫慕青看。
到了程家就突然消停下来了。
程家长廊曲折,八角凉亭高耸,处处奢靡是一个原因之外,门口还站着一个披白色披肩的男青年……是程可可,程家的真少爷。
程家动作够快的,刚接回来就改了姓。
现在站在这也不知道在等谁。
卫慕青也看到了程可可,根本不认识是谁,他提着皮箱走下车,伸手拍了拍宋吟的腰,沉声道:“去吧。”
宋吟才懒得去搞什么真假少爷针锋相对的戏,垂下柔软的眼皮,嗯嗯随便敷衍了下卫慕青,转头就和小厮去了别处逛。
程家附近是闹市,有成衣铺、脂粉铺、食铺,卖报的报童在街上的黄包车中灵活地穿梭,很是热闹。
宋吟从街这头逛到街那头,不过谅及囊中羞涩,他光是看看也没买什么。
逛到腿酸了,宋吟和小厮找了家店吃饭,垫了垫肚子,又休息了会儿,看天已经黑得差不多,就坐上黄包车和小厮重新回了程家。
小厮放下两根握把,跑去敲门。
程家的管家去通报,约莫过去五分钟,卫慕青被人搀着出来了。
男人五官深邃,长眉凤目,拎着装满程知之衣服的皮箱,矮了下头从程家大门出来,走路很稳当,但能看出有些沉重。
宋吟看了会,总算看出来卫慕青这是喝醉了,下了车和小厮一左一右扶住卫慕青。
结果刚一扶住,卫慕青整个人重量往宋吟那边栽倒,他一个敌宋吟两个,宋吟哪受得了,差点摔倒,很艰难才扶着卫慕青上了黄包车。
宋吟扶人扶得出了一身汗,也不由来了脾气,抿着嘴巴就在脑子里和系统骂道:【卫慕青是不是吃错药了?干什么老往我身上靠!】
他原本只是想发个牢骚,系统顺着他附和几句他就能消气。
结果系统沉默两秒,语气不明说:【程可可对卫慕青的家世很满意,为了拉拢卫慕青,餐桌上对他做什么都有可能。】
宋吟磕绊道:【什、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