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绑走那个人有什么目的?
宋吟嘴唇被吹得失去了些许血色,他不是这群男生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们闹这一出是要做何打算,但他却知道,那个人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
几个男生都穿着薄款运动衣,半蹲的姿势,手臂搭垂在膝盖上,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的,宋吟开口说话之后,他们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大。
“就说,”省金牌愣愣地看了眼宋吟张合的唇,他感觉后脖子被人揪紧,有些许发麻,不经大脑就脱口道:“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宋吟身体往后仰,整个后背贴在了墙壁上,尽可能拉开距离,“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和省金牌又不认识,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见过,确实没有可以说的。
但省金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几乎是步步紧逼的,语气低沉地提建议,“有很多可以说的,比如你今年多大了,在哪里住,中午吃什么了,等会要去哪。”
这些问题非常无聊,而且完全没有意义,宋吟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可他又受制于人,如果不回答,真出事了怎么办,宋吟低垂下睫毛沉默不语,看起来在认真思考着利弊,精致苍白的脸格外惹人心痒。
厕所里没人出声,就在宋吟硬着头皮要打破寂静之时,门口突然闯进了一个男生,也是同样的高大,和这群人是一丘之貉。
那男生抹了把侧脸,有些气喘地对省金牌道:“都搞定了。”
省金牌闻言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点完就再也没说其他的,仿佛对他话里的内容兴趣并不浓厚,重新盯向宋吟,“继续,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宋吟并没有第一时间听到省金牌迫不及待的催促,他有些走神,因为从那个男生进来开始,他就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血腥味。
而没等他深入思考,围在他四周的男生嘻笑着吵闹起来。
“问这些有什么意思啊?你倒是问点有用的,每天看那么多片子,连个刺激问题都想不出来,一些龌龊无能的黄色废物。”
“不如问问,他每天和他丈夫做几次?”
有了模版打头,这些正值青春期离经叛道的男生彻底没了约束,怪声怪气说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问题后,怼了怼省金牌的胳膊,“我看你都快流口水了,这么喜欢?这么喜欢你去当他丈夫!”
“别人有丈夫。”
“那算什么?你认识张医生,你让他给你做个那个。”
“就算做了又怎么样,声音呢,声音怎么办?”
“张医生不是说了吗,声音完全不是问题,只要签完合同,每天去他们那里……”
说到兴起,那个男生突然闭嘴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这些都是机密,需要守口如瓶的机密,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垫子上的宋吟只听到这半截话,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
怎么这样,继续说下去他就可以得到更多线索,但是偏偏不说了,还停在这么关键的地方。
要想个办法重新撬开那个男生的嘴。
宋吟低着头,乌黑的头发零零散散垂在耳边,只露出白皙的小半张脸,他一句话不说,开始急速思考起办法。
可没等他想出一个合适的撬嘴方式,厕所门口的水桶被人踹翻,哗哗的清水以一种强势的力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其中也包括宋吟。
宋吟抬起头,和其他男生一起看向门口。
当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时,他有些怀疑自己眼睛出错了,小声叫道:“林庭遇?”
急匆匆赶来的林庭遇一脸风雨欲来,怒视着厕所里的几个男生,神色阴沉,就好像他一个人,就可以把所有人打翻。
几个男生把警示牌放到门口阻止别人进来的行为本来就不对,这时见有人闯进来,他们的正事又办完了,就有几个男生悄悄摸摸出了门。
省金牌没走,还有两个留下来的男生是平时负责善后的。
游泳队和篮球队打过不少次交道,但不知是性格不合还是怎样,省金牌和林庭遇从来都是彼此看不惯,看不顺眼,这会儿林庭遇也根本不理会他,长腿一迈,价值不菲的球鞋踩过水滩就冲宋吟走了过去。
林庭遇蹲下来,望着宋吟有点湿润的眸子,脸色更黑了。
他三下两下解开了宋吟两只手腕上的粗麻绳子。
林庭遇本来在回家之前做了决定,打算两天都不主动再找宋吟。
但踏入教学楼门口的那一刻起,他可怜的自尊心就碎成了渣,再也没有了。
他握住宋吟的胳膊,急匆匆抬起来查看伤势和情况,声音有一点颤抖,“宋吟,你有没有受伤……”
宋吟摇了摇头,“没有。”
宋吟想把手抽回来,看到男生眼里的后怕和恐惧后,顿了下,“你先在门口等我,有什么话等我出来说。”
林庭遇根本不想让宋吟继续待下去,可他在宋吟这里一向都是不敢顶嘴的,最终也只能听话,有点委屈地开口:“那好吧,你要快点,我就在门口等你。”
林庭遇三步两回头地走到了门口,从他尽力拖延的步伐中可以看出他极为不情愿。
宋吟深呼了口气,低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然后抬起了头看向站在前面的省金牌。
他从垫子上站起来,因为站得太猛,脑子有一瞬的眩晕,眼眶里也迅速溢满了水雾,眼尾蔓上了妖冶的红。
省金牌目光从他唇上无意识划过,再抬眼一看,宋吟已经从垫子那边走到了他面前。
这是有话要跟他说?
省金牌喉咙吞咽,“怎么了……”
宋吟确实有话要对他说,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支开林庭遇的原因,他在心中做足了准备,而后对着省金牌弯起红润的唇瓣,下一秒他开口,从中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柔软藤蔓,一点点攀上了省金牌的脖颈。
“明天晚上,我们见个面怎么样?”
那样一张很少情绪的脸,做出刻意勾引人的表情时,纯欲的味道成倍加大,勾得人想把他衣服扒了,看看底下到底景色如何。
都不是无知的少年了,省金牌一下听懂了宋吟的言外邀约……怎么突然,突然这么大胆。
省金牌呼吸一停,牙齿咬紧,脸侧出现了忍耐的青筋,他嗫嚅着出声:“明天晚上,我……”
语气听得出非常的犹豫,似乎有什么顾忌,还有难言之处。
宋吟看他踌躇半天,直接皱起了眉。
这个办法行不通吗?他原以为可以把人约出来,进一步打听消息的。
毕竟这个人刚刚那样对待他,还问尽了无聊的问题,很有可能他一约就出来了。
可宋吟等了几秒都没等到下一句话,就在他要改变想法认为自己其实对省金牌毫无吸引力时,省金牌突然抬起了头,“我明晚得回家一趟,但我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一定,就是会晚一些。”
宋吟半晌才勉强的小声开口说:“那我等你联系。”
……
狭窄的出租屋。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桌面上是已经放了一天的方便面盒子。
许知行背靠着沙发,仰头喝了口水,水流润了润他微薄的嘴唇。
旁边的手机响了,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来看,密码解锁后,他看到信息页面上有两条来自同一个人的短信。
第一条是昨天晚上发的。
TW:【交给你的任务太久没完成,还让人逃跑了,上面对你有点不满意,你抽个时间过来解释吧,任务已经交给别人办了。】
最新的一条是刚刚发的。
TW:【这边有个新客户,预期是想要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性,身高175,体重66公斤,家庭美满有妻有女,在市中心有两套房子并且有稳定事业编的,成为交换之后可以给你分到十万块。】
许知行粗略一扫,打字回复。
XZX:【收到。】
TW:【新客户处境比较危险,近期尽快找到,一周内给答复。】
许知行黑了屏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他懒懒散散抬起眼睛,看向前面桌子上的电脑,屏幕中央,是还在厕所门口的宋吟和林庭遇。
省金牌和其他两个男生已经带着垫子一走了之了,林庭遇还在气不过,英眉拧着,压低声执拗地说:“我要报警。”
宋吟抬起手按住他想拿手机的手,动人精致的脸平淡无波,声音也轻轻的,“先别报。”
林庭遇颤声:“为什么?他们根本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想对你做什么的!”
这一点宋吟当然知道,他是确切地被绑了,但是这一路上这群人都避开了摄像头,他也没有真正受害,就算报警最后也没有结果。
宋吟不想浪费口舌说太多,“总之,先别报。”
他的态度算是比较强硬,林庭遇对上他的视线,再一次选择放弃,有点悲哀地想,他要是这一辈子在宋吟面前都这样,是不是太没出息。
林庭遇皱紧了眉,他答应宋吟不报警,但心里还是有点憋气。
他只能暂时忽视这股气,继续查看宋吟的胳膊。
宋吟被绑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小时,但这一小时足够让身体差皮肤柔软的宋吟有了印子,胳膊上交错的红印触目惊心。
宋吟在想着东西,任由自己的胳膊被别人翻来覆去,过了会他感知到什么,看向林庭遇的脸,带着点匪夷所思的口吻,轻声道:“你不会是哭了吧?”
林庭遇别过了头。
向来一身傲骨的富家子弟眼眶憋得通红,那双胳膊上的勒痕似乎把他某根筋刺激到了,在公寓楼屏幕看到宋吟被绑架的恐惧重现心头,他咬牙否认,“我没有。”
大男人哭到底是不太光彩的事,林庭遇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大人就教育他流血流汗不流泪,直到如今他的泪腺已经完全退化。
可他又急需要另一种发泄情绪的途径,不能哭,于是只能肩膀开始发抖,呼吸也抖,眼睛红红的,看起来被气得无以言表。
宋吟沉默地看着男生,罕见地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有人的负面情绪是因他而起,宋吟会非常不习惯,而且很无措,他抿唇,憋出安慰:“你坚强点,我体质是这样的,弄一下都会红,其实不疼。”
宋吟很少会出声安慰林庭遇,他平时都尽量口出恶言,让林庭遇远离自己。
如果是其他时候,林庭遇一定会为此感到高兴,但他脑子里全是宋吟在厕所里和省金牌柔声说话的模样,他一直憋着不问,宋吟态度一旦温和下来,他就忍不住出声问:“吟吟,刚才在厕所里你和那个人在说什么?”
“哪个人?”
林庭遇很小声,“就是个头挺高那个,我还看到你给他塞纸条了……”
宋吟想起来了:“上面没写什么,就是我的手机号。”
宋吟感觉还挺平常的,就是普通的交换联系方式,现实中很多人都会做。
林庭遇却无法接受般扬高了声音:“你给了他手机号?”
宋吟抬起眼睫,“对。”
“他凭什么有你的电话号?他有什么资格?”
林庭遇气得呼吸发抖,字音几乎是从齿关里一个个挤,一个个蹦,还夹杂着浮于表面的愤怒,“他,他就是个癞蛤蟆!”
宋吟:“……”
他有点无奈,不知道林庭遇发的哪门子疯,“你不喜欢别人,也不要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