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钺先跳下车,随后回过头,朝祝青臣伸出手,把祝青臣牵下来。
两个人并肩而立,站在太极殿外,却不肯往里走。
李钺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赶车的吉祥身上,冷声道:“你——”
吉祥心中一惊,不由地缩了缩脖子:“陛……陛下……”
陛下该不会听见他说的那些话了吧?陛下不会真的要让人打他吧?
不要啊!他冤枉啊!
李钺话锋一转:“车赶得不错,回去领赏。”
吉祥睁大双眼,眼里迸出光来:“多谢陛下!”
这时,祝青臣也对离得最近的两个宫人道:“你们今日也侍奉得不错。”
两个宫人同样行礼道谢:“多谢太子太傅夸奖。”
李钺与祝青臣同时清了清嗓子——
“所有禁军,今日护卫太子太傅有功,重重有赏。”
“所有宫人,今日陪同我出宫,侍奉周到,同去领赏。”
两个人携手并肩,同时登上寝殿前的石阶。
留守在殿中的宫人连忙迎上前,膳房的宫人正巧过来送晚膳。
宫人们齐声问安:“见过陛下,见过太子太傅。”
祝青臣与李钺微微颔首:“侍奉得不错,去领赏罢。”
宫人齐齐疑惑,不是,他们还没开始侍奉呢。
祝青臣和李钺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若无其事地走回寝殿。
夜里,宫人们人手一个沉甸甸的银锭,捧在手里,不敢相信。
“好好的,又没过年过节的,赏我们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就当是陛下和太子太傅的喜钱。”
知道内情的宫人相视一笑。
这哪里是喜钱?分明是封口钱。
拿了赏赐,就不准再提马车的事情了。
——陛下和太子太傅在马车里卿卿我我,腻腻歪歪大半天,马车绕着皇宫走了足足三圈,陛下和太子太傅还在腻歪!
请陛下和太子太傅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往外乱说!
再说一遍,陛下和太子太傅在马车里腻歪了大半天……
再再说一遍,陛下和太子太傅……
最后说一遍……
*
入夜时分。
祝青臣洗漱完,穿着毛绒中衣,披散着头发,带着满身暖和的水汽,从偏殿出来。
李钺原本倚在榻上看奏章,听见他踢踏着木屐的脚步声,便将奏章合上放下,准备起身。
祝青臣快跑上前,一把按住他:“我吩咐他们送干净热水进来了,等一会儿。不许用我的剩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许就是不许!”
祝青臣早就想说了,李钺总是用他的洗脸水洗脸,用他用过的热水擦身,还喝他剩下的茶水。
虽说他和李钺吃饭,他总是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丢给李钺,但吃的东西和用水怎么能一样?
宫人每每在旁边看着,祝青臣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就算宫人不在,但他们进进出出送水,肯定也知道。
祝青臣红着脸,一屁股在李钺身边坐下。
李钺戳戳他的红红脸蛋:“祝卿卿,怎么了?”
祝青臣不说话,扭着身子挤他。
李钺配合地往榻里挪:“嗯?”
祝青臣继续挤他,使劲挤!
就在两个人要像小狗一样,抱在一起打滚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宫人的声音。
“陛下,太子太傅,热水备好了。”
祝青臣推了李钺一把:“快去洗漱。”
李钺也轻轻戳了他一下:“祝卿卿,你堵着我,我出不去。”
“放屁!”祝青臣蹬脚,把床榻踢得梆梆作响, “我就占了这么点位置,哪里堵着你了?”
祝青臣扭了扭身子,直接在榻上躺下,张开双臂双腿,整个人变成一个“大”字。
“看到没有?这才叫堵路!”
李钺摸摸他的头发:“对不起,祝卿卿,我说错了。”
祝青臣气鼓鼓:“那还不快去?”
“好,太医下午送了新的祛疤药膏,就放在床头,等一下帮我上药。”
“知道了。”
李钺下了榻,转去偏殿洗漱。
祝青臣躺在榻上,懒得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从用晚膳的时候就有感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奇怪。
祝青臣扭过头,看见李钺放在榻上的奏章。
他伸手一摸,觉着厚度不太对。
打开一看——
好家伙,奏章里还夹着几页纸,正是祝青臣从沈竹那里拿来的《祝青臣传》。
看来李钺对这篇传记真的很满意,还要拿出来细细观看,反复回味。
祝青臣笑出声,把纸张夹回去……
等一下!
他腾地一下从榻上坐起来,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了!
《祝青臣传》!
他从史官手里没收的手稿,他放在木匣里,木匣又放在马车上,马车……
他下马车的时候忘了拿!
祝青臣着急忙慌地蹬上鞋子,跑出寝殿。
“来人……”
正巧这时,几个宫人朝这里走来。
祝青臣赶忙喊住他们,让他们去马车上把东西拿过来。
“快!一定要快!”
“太子太傅稍安勿躁,我等马上派人去取。马车是陛下御用马车,旁人不敢擅动,不会被人拿走的。”
两个宫人留下陪伴祝青臣,其他的结伴去拿东西,
但祝青臣还是不放心。
那种东西……万一流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他和李钺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祝青臣扶着门框,站在门边,翘首而望。
宫人们劝道:“外面风大,太子太傅还是进去等吧?”
祝青臣摇摇头:“正好我在外边赏赏月亮,不妨事。”
他执意不肯,宫人们也没有办法,只得拿来狐裘,给他披上,陪他一块儿等候。
祝青臣叹了口气,抱着手,靠在门边。
宫人见他这副模样,纷纷出言宽慰。
“太子太傅不必担忧。”
“东西就在宫里,丢不了的。”
“就是就是,皇宫就是陛下与太子太傅的家,在自己家里怎么会丢东西?”
祝青臣被他们的俏皮话逗笑,拢着鹤氅,走回房里。
“让你们陪我在外边吹冷风了,快进来,里面暖和。”
“是。”
殿中点着好几个炭盆,宫人们簇拥在祝青臣身边,学着祝青臣的模样,伸出手,烤烤火。
一个年纪小的宫人壮着胆子问:“太子太傅,那木匣里是什么要紧东西?”
年纪稍长的宫人赶忙喝止:“自然是太子太傅带回来的要紧文书,不可多嘴。”
“噢。”小宫人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太子太傅恕罪,他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