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
祝卿卿不能飞走。
祝青臣露出一个笑容:“你吃吧,我们一人一半。”
“吃。”李钺直接把果子丢进嘴里,嚼着吃了。
大概是祝青臣揣在怀里放久了,有点干巴,其他都还行。
祝青臣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吗?有没有身轻如燕的感觉?”
李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身强体壮,或许是仙翁把神力收走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有。”
“看吧,我就说。吃半颗还能在人界站稳,吃一颗就直接飞走了。”
“嗯。”
李钺没有让人进来,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内殿,把脏衣裳都拿出去,又哄着祝青臣喝了一口发汗的汤药,给他喂了八颗蜜饯。
就一口汤药,倒要整整八颗蜜饯来配它。
祝青臣腮帮子鼓鼓的,含着蜜饯,懒懒地趴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翻了个身,抬起手,拍拍身边空位:“李钺,快过来。这个床好硬,硌得我肩膀疼。”
“来了。”李钺上前,把他从床上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枕着自己的手臂,“这样?”
“这样。”祝青臣爬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搂着李钺的腰,把脚搭在李钺身上,脑袋也要枕在他的胸膛上。
李钺提醒他:“不许含着蜜饯睡着,要睡了喊我,把蜜饯吐掉,还要漱口。”
“知道了。”祝青臣抱着他,“我根本就没睡着。”
帷帐垂落,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对方。
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有。
只有炭盆里燃烧的上好银炭,偶尔发出“哔啵”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祝青臣闭着眼睛,轻轻喊了一声:“李钺。”
李钺也应了一声:“嗯。”
祝青臣问:“你从庆州赶回来,肯定又跑瘫了好几匹马吧?”
李钺皱起眉头,低下头,认真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浑然不觉,继续问:“庆州战事如何了?王鼎那边怎么样?他还在负隅顽抗?”
“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能陪我过年吗?还是马上就要走?”
“实在不行,我陪你上战场好了,反正我现在吃了仙果,身体倍棒。”
“在战场上,你也要多多保重。这次见你,我感觉你变了好多,晒得黑黑的,整个人好像大了一圈,一拳就能把我打死……”
李钺沉默着,久久不语。
祝青臣没听见他说话,有些疑惑:“干嘛?生气了?就因为我说你长大了?可是你本来就大了很多啊,我又没乱说。”
李钺垂了垂眼睛,正色道:“祝卿卿,王鼎死了。”
“死了?!”祝青臣有些惊喜,从李钺怀里爬起来,“他什么时候死的?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在祝青臣的印象里,这个王鼎,就是常年盘踞在庆州的一个土大王。
王鼎把持着庆州,把持着长江天险,李钺的大军都是北地陆军,不善水战,数次攻打都铩羽而归。
南北两岸战事,已经僵持了半年之久。
现在王鼎死了,那岂不是……
祝青臣从床上爬起来,欢天喜地,高举双手:“真是天降喜事!天助我们也!”
下一刻,李钺道:“祝卿卿,王鼎死了十年了。”
“啊……啊?”
祝青臣低下头,李钺抬起头。
四目相对之间。
祝青臣愣住了,李钺也愣住了。
第5章 十年逝
十年?
这是祝青臣醒来之后,第一次听见这个字眼。
这是什么意思?
祝青臣站在床铺上,为了庆祝敌军将领暴毙而高举的双手,还高高地举在半空。
他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钺:“李钺,你……你再说一遍……”
李钺坐在床榻上,靠在床头:“祝卿卿,王鼎十年前就死了,坟头草比你人还高。”
祝青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
祝青臣高举的双手,慢慢放了下来。
那个……现在庆祝好像太晚了。
不好意思啊,王鼎,打扰你投胎转世了。
祝青臣抿着唇角,和李钺对上目光。
一瞬间,他们好像都明白了什么。
祝青臣试探着,小声问:“那个……李钺,你今年几岁啊?”
跟问小孩似的。
李钺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在十八岁的祝青臣面前,他羞于开口。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祝卿卿,不要问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怎么了?”祝青臣在床榻上坐下,认真地看着他,“我大概有一个猜想,但还需要验证。你到底几岁?”
李钺别过头去:“祝卿卿,我也猜到了,应该是你想的那样,具体的就不要再问了。”
祝青臣追着他,双手扶着他的脸,把他的脑袋转回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直视着他,像是要看进他的眼睛里。
“不行,李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我总不能连你的岁数都不知道吧?”
李钺仍旧不语。
祝青臣却明白了,那座山上、那个道观、那个梦境有古怪。
就像他们看过的神仙话本里写的那样,就像王质遇仙、观棋烂柯那样。
——樵夫王质上山砍柴,旁观仙人下棋,一局棋罢,王质丢在一边的斧头竟生锈腐烂了。他下山回家,却发现亲朋早已故去,只留下他一人。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神仙洞府里的时辰,与凡间百姓所过的时辰,是不一样的。
祝青臣在山上待了十日,李钺在山下度过的,绝对不止十日。
他们两个同岁,祝青臣上山时是十八岁,李钺方才又说王鼎死了十年。
就算祝青臣前脚刚上山,王鼎后脚就死了,那李钺也二十八岁了。
祝青臣在心中推算一番,然后问:“李钺,你至少二十八岁了,对不对?”
李钺低声道:“祝卿卿,我才十八岁,和你一样。”
“胡说。”祝青臣按着他脖子上的伤疤,“我记得清清楚楚,十八岁的李钺脖子上没伤疤。”
李钺正色道:“这是在外面打仗留下来的。祝卿卿,你没跟着我一起打仗,不知道也寻常。”
“不可能。”祝青臣理直气壮,“要是你十八岁打仗的时候,脖子上被划了这么大一道口子,你早就给我写信了,我不可能不知道。”
很有道理,李钺无法反驳。
李钺恨不得回到十八岁,把那个日日夜夜给祝青臣写信的李钺揍一顿。
让你写信!让你写信!
这下露馅了吧?
祝青臣正色问:“李钺,说实话,你到底几岁了?”
李钺坚定不移:“十八岁,青春年少,配你正好。”
祝青臣转着手腕,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就要自己找证据了。”
李钺皱起眉头:“祝卿卿?”
话音刚落,祝青臣一个飞扑上前。
祝青臣伸手去拽他的中衣衣襟,试图在他身上寻找更多的证据。
李钺死死捂住,好似良家妇男,死活不让他看。
“祝卿卿,住手!”
“给我看看,我和十八岁的李钺一起洗过澡,我认识十八岁的李钺。”
按理来说,李钺是完全按得住祝青臣的。
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祝青臣的两只手,还能反将一军,把祝青臣按在床榻上,把他的两只手按过头顶,让他动弹不得。
可他怕伤着祝青臣。
祝卿卿刚醒,又刚从山上下来,万一他下手没轻没重的,弄伤了怎么办?
李钺收着力气,只是挡开祝青臣的手,反倒给了祝青臣作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