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一个没有信号。]
[跟一个离了大谱。]
[加一个别出心裁。]
虞荼看着那一溜烟的赌出事方式的赌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有没有人能盼他们点好的啊喂!
漫画里,顾鸿影落地后,这一页给了虞荼一个分镜,在嘤嘤说出“你往南边走,我往北边走”时,弹幕纷纷刷屏“稳了稳了”。
虞荼:“……”
他叹了一口气,向后翻了一页,漫画的视角是跟着顾鸿影走的,虞荼终于知道灵峰北边发生了什么。
顾鸿影找了一块植被极其稀疏的平地,然后用灵力操纵昆吾剑浮在他对面,代表着金系的灵力环绕周身,渐渐蔓延向昆吾剑那方,灵力作为有形的纽带,将顾鸿影与昆吾剑连接起来。
昆吾剑震颤着发出剧烈的轰鸣,金灿灿的灵力倒映在顾鸿影眼瞳中,将他的瞳孔都映成金色,汗水从额头流下,他艰难地抬起手,灵力与昆吾剑的振动频率渐渐趋于一致。
环绕在顾鸿影周身的灵力在振动完全同频的那一刻全部灌注到剑中,金色光芒大盛,剑身之上竟隐隐出现了动物的虚影,形似兔,两耳尖长,不过尺余,在昆吾剑上一闪而没。
虞荼盯着那个浅淡的虚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不是犼吗!难道说昆吾剑的淬炼,就是加入了吼的精血作为材料?
异兽传承具有唯一性,传承了犼血脉的,虞荼只能想到小灰,小灰体内有两种异兽血脉,一是梼杌,二是吼。
脑海里和小灰签订的契约并没有告诉虞荼它受到了伤害,通过契约去感应,只能感觉到小灰的实力正在稳步上升。
所以小灰最终承袭的是梼杌血统,放弃了吼的传承吗?
虞荼垂眸掩下眼中的复杂,继续往后看,在灵力与昆吾剑彻底共振后,神剑认主的流程便走到了最后一步———开剑。
顾鸿影的手握上剑柄,向着植被稀疏的地面随意一击,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在轰隆隆的塌陷声里,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地洞口。
[一剑砍出来的副本,可以,离谱但合理。]
[嘤嘤加菟菟,不出我所料。]
[他们俩这次应该不会莽下去了吧?]
[这可说不准,毕竟哪都有意外~]
在读者们的调侃里,在顾鸿影“啊啊啊啊”的惨叫声中,顾鸿影极其顺利且丝滑地进入了“井”中,在烈烈风声中急速下坠。
[怎么说呢?很羡慕嘤嘤菟菟之间相互信任的友情,但嘤嘤你动手之前稍微思考一下你的运气啊!]
[菟菟:这里砍一剑。
嘤嘤:立刻开副本。
不愧是好朋友_(:з」∠)_ ]
漫画的后续便是昆吾剑带着顾鸿影径直扎在了封印着随春生的冰上,中途昆吾剑一直没有停留,仿佛封印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根本不会在中途错认。
在冰上出现裂痕时,虞荼能感受到的恶意以黑雾的形式缠绕在顾鸿影周身,却无法入侵分毫,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隔开了这些“雾气”。
代表着顾鸿影碎碎念的对话框铺满了分镜的每一个角落,但和这些紧张话语不同的是,昆吾剑和无主的随春生每一次对抗,他的反应都异常敏锐,即使剑招稚嫩,看起来却像极了真正的剑修。
心中剑、心外剑,皆在手中;过去剑,未来剑,皆在眼前。
这场冰雪中的对抗最后以昆吾剑剑尖击中随春生剑身而告终,黑气溃散,露出了随春生本来的模样———通体墨黑,剑间流转绿意,转瞬湮灭成灰白。
剑流带起的风吹动着他的发丝,顾鸿影的眼瞳变成了灿金色,煌煌如日。
漫画的分镜撞进那灿烂的眼瞳里,最后又归于寂灭的冰雪。
被漫天的冰锁链囚锁的时晚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瞳已经化作了如冰雪一般的银白,银白深处,透着一丝浅浅的黑。
他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痛苦的神色,脊背弯曲发抖,于是耳垂下红色的流苏飞舞,狠狠地扎入他的身体中,鲜血飞溅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有几滴溅到了来人的衣襟。
“姐……姐……”时晚面上神色痛苦,可语气却是轻松的,他仰起头,笑道,“我……终于……要赎清……我的罪了……”
时序腰间那把长得像极了随春生的剑震颤着,剑尖银芒闪动,可她什么都没说。
姐弟对视的画面在漫画里成了凝固的剪影,冰天雪地里,有种异样的凄绝。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觉得好难受……]
[时晚是不是要下线了?杀我别用亲情刀!]
[我真的想不通一个人究竟要犯了多大的错,才会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杀千刀的天衍老贼竟然还特意在这两把剑旁边用标签注明了名字———随春生、终雪尽。越想越刀呜呜呜呜!]
[我感觉随春生和终雪尽长得好像,这该不会是一对双生剑吧?]
[就是颜色不一样,肯定是一对双生剑啊!]
漫画没有就这一幕画出更多,漫画只是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通天梯,虞荼认出来了,那是他背着顾鸿影离开的那条通道。
这是画面的最后一页,被处理成了极其奇怪的色调,虞荼背着顾鸿影一步步走向出口的画面带着一种曝光过度的失真,边缘还有着大片大片的留白,留白之中隐约有些一掠而过的镜头,像是海市蜃楼般的幻景。
有曲玉韬在一片狼藉的地下废墟蹲下来,一片片捡拾着随春生的碎片;有衣襟上还沾着血迹的时序在无人的通道中仰头看照片;有等在通道不远处的钟灼正远程调动着医疗设施;也有埃里克和郝芝芝守在通道口,满脸焦急……
虞荼背着顾鸿影在长长的台阶上一直走着,他们的身影越缩越小,但通到尽头的光亮却越来越大。
穿过那片光亮,曝光到只剩模糊色块的感受消失,一左一右伸出的手抓住了虞荼的胳膊,三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郝芝芝叹息:“我猜你们十有八九出事了,果不其然。”
埃里克将顾鸿影从虞荼背上拎下来扛在肩上,为这一话做了个最终的总结:
“走吧,事故苗。”
漫画的最后一幕,是四个人在阳光下的背影,好像无忧无虑,天真不知愁。
第242章
虞荼不知道自己看到漫画的最后一幕究竟是什么感觉, 好像有一口气堵在心口,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没有去看后续读者的评论,只是关上手机, 莫名有些怅惘, 但这种怅惘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被另一件事带来的惊恐彻底冲散———他要正式上课了!
不是本体上课,而是马甲给昆仑的学生上课。
之前发生了一系列事情通通和本体有关,昆仑带着些许歉意, 自然不好催促不夜侯履行老师的职责———毕竟自家唯一的孩子深陷危机,他们还要催促着人备课,未免太不人道。
可现在虞荼安全了,还配了一身防御力极强的法器, 安全问题得以解决,上课的事便迫在眉睫。
虞荼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卷是一辈子的事儿”。
又当学生又当老师,虞荼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和那个毛遂自荐的自己抱着痛哭一场———到底是怎么敢的啊!
如果讲术法的应用、里表世界的局势、怪异事件的等级分类这些东西, 他肯定不如昆仑其他老师那般了解,在他人眼里, 不夜侯是位沉睡了很久的“古董”, 那“古董”讲的东西和时代稍微有些脱节, 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肯定不如昆仑的老师们知识渊博, 上课的内容唯有另辟蹊径, 比如……不夜侯在“漫长”的时间里遇到的人和事, 那些已经被尘封掩盖的故事,结合着茶馆里大量的古籍和天地意识传给他的那些“真实”中的一些久远片段, 不仅能应付过去上课的内容,还能更好的给不夜侯立住人设。
至于说不通的地方就推给失忆, 万年的漫长时间里记忆有所磨损,多正常的事啊。
不夜侯的身形在茶馆中由虚转实,虞荼走到后院和店面之间狭长的通道里,那里灯光永远昏暗着,一排排博古架一直延伸向尽头。
之前虞荼从后院通过背景墙进入甬道,一左一右有两扇带锁的门,虞荼推开右边那扇淡绿的门来到了茶馆中,而左边那扇暗灰的门,一直被带有深绿藤蔓花纹的黑锁牢牢锁着。
虞荼初入茶馆时曾尝试过推开它,但指尖一碰到那扇门就有种置身冰天雪地、寒冷刺骨的错觉,他最后选择了放弃,随后在接踵而至的事件里渐渐将它遗忘在记忆角落,直到马甲骤然失联,“背景墙”转瞬化作飞烟,他恍恍惚惚感觉那把黑锁响了一声,可最终还是没能打开。
这把锁真正打开时,是马甲“醒”过来,吸收了旧庭能量的那一刻,虞荼在解决完旧庭事件后也尝试着拿下这把锁,可指尖在碰到深绿花纹的时候,感知传回来的反馈告诉他———要支付一笔庞大的能量作为开门费。
虞荼:“……”
虞荼的能量本就不够用,于是他那时刚升起的一点好奇心转瞬熄灭,这扇门后的秘密也因为能量的窘迫,一直隐藏至今。
但昆仑禁地之行后,他和茶馆签订的契约莫名反馈给他一个信息———需要的能量快要满了。
在顾鸿影用昆吾剑碎掉随春生的那一霎,反馈的信息有了改变———门对他放开了限制。
所以虞荼在看完漫画之后来到茶馆,在给不夜侯编纂经历前,他需要到这扇门里看看,他一直走到甬道的尽头,黑锁上深绿藤蔓花纹在昏暗的灯光里闪闪发亮,虞荼的指尖触碰了它。
像是空中转瞬即逝的烟火,深绿色藤蔓花纹如烟花一样炸开,黑锁在绚烂之中消失殆尽,虞荼轻而易举地推开了这扇门。
他曾经幻想过这扇门里有什么,或许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或许是有什么珍贵至极的宝藏,又或者什么也没有……可他没想到推开门后,他会看到满满一屋子的黄金。
说是满满一屋子的黄金也不准确,因为边边角角的位置还塞着一盒又一盒打磨切割好的宝石,宝石里夹杂着翡翠、羊脂玉之类的玉料,总而言之,昏暗的灯光打过去,整间屋子都亮堂,黄金的灿光和宝石的贵气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虞荼整张脸都是木的,被吓得。
他目光能平视的地方,两块金砖之间夹着一封信的信角,即使叠加了很多阵法,信也依旧泛黄,虞荼将信取下来,打开后,是一笔龙飞凤舞的字迹:
【先生,展信安。
此处物品随意取用。
贺您枷锁去,天地自由。】
落款是凤凰。
虞荼拿着信仰头,一片金灿灿倒映在他的眼瞳中,这个房间里保守估计有数万斤黄金,可谓泼天富贵。凤凰给不夜侯留下的,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可比起这夺人视线的财物,虞荼更关心纸上那寥寥几句,什么叫“枷锁去,天地自由”?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某个巨大秘密的真正入口,又好像依旧层层嵌套在迷雾中。
虞荼心中升起一个没由来,但却无比强烈的念头———虞荼等于不夜侯这件事除了他本人,就只有天地意识知晓,哪怕是作为一部分天衍的麒麟,也依旧蒙在鼓中。
天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不夜侯推成“神明”,可不夜侯明明是他下意识捏出来的人物,却拥有着似有若无的过去,和万年之前有着那样紧密的联系,可将这些紧密的联系向下细究,却又好似一片虚无。
如果这是一场覆盖整个世界的骗局,所有人都在骗局中,麒麟、白泽、谛听、凤凰……大家所接收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信息差之下,就会诞生不同的行动。
如果这真是一场骗局,那么他与天地意识合谋,骗过这世上所有人,就算成功。
虞荼手里攥着信,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面前的金山固然吸引他,但他只拿走了那封信,然后关上了门。
不夜侯现在对金钱并没有太过迫切的需求,虞荼莫名不想动这些黄金。
凤凰称呼不夜侯为“玉川先生”,小狐狸喊不夜侯“嘉木英”,如果马甲真的有过记忆,哪怕在漫长的时光里记忆全数丢失,但至少身体的本能应该记得一些,可虞荼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垂下眼睫,从甬道里取走了他要用的书,穿过昏暗推开门,重新回到茶馆中。
没有小灰的茶馆在夜晚愈发冷清,虞荼将挑选好的书摊开,又找出空白的纸放在一旁,开始给明天备课,才将教案写到一半,就有似有若无的拍门声,声音在雕花木门的下方,似乎拍门的人相当矮小。
虞荼心念一动,雕花木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门外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门槛前站着一只皮毛疤疤癞癞的小猴子,月光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孤单又可怜。
或许是突然打开的门吓到了它,小猴子猛地跳起来,虞荼和它对上视线,清楚地看到它眼里的惊恐与害怕,表情丰富灵动得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惨遭惊吓的小猴子在门口犹豫着,数次欲言又止,急得抓耳挠腮。
它难道是走失后来求助的妖族幼崽吗?虞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