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真诚地道了个歉:“实在对不住。”
孟自秋突然出声:“阿斐。”
秦斐脸上的笑一僵:“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人!”
顾鸿影先是一愣,继而佯装大怒:“秦哥!!!”
在其他人哈哈哈的嘲笑声里,车开进了服务区,他们吃了一顿连早带午的饭,然后顾鸿影带头买了两大兜零食拎回了车上,继续出发。
下午开车的人变成了路雅音,晚上的时候又换成了孟自秋,因为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晚上没一个人睡得着,顾鸿影抖开两大兜零食,铺满了后座的所有空隙,接着,他变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一叠牌:“来来来,大家吃零食玩游戏了!”
蔺苏苏的狐狸脑袋从殷莉肩膀上探出来:“什么游戏?”
顾鸿影将牌在手里展成一张小扇子,笑眯眯道:“UNO!”
“我们这次定个规则。”他说,“先出完牌的人可以任意指定一个人……嗯,车里大冒险不方便,就真心话吧!”
“雅音姐、秦哥。”顾鸿影问,“你们要一起来玩吗?”
顾鸿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秦斐,一看就不怀好意。
秦斐挑了挑眉:“和我玩游戏,你等会儿可别输得连几岁尿床这种丢脸事都说出来了!”
顾鸿影挑衅:“不知道谁先把自己的糗事说完呢!”
虞荼扯顾鸿影的的胳膊,压低声音:“你别翻车了!”
“翻什么车?”顾鸿影同样压低声音,“我从小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们俩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在车里和直接说没什么区别,秦斐和路雅音对视一眼,做口型道:“联手?”
两人愉快地达成一致,于是———
在顾鸿影手里只剩下两三几张牌,眼看着就胜利在望的时候,路雅音慢悠悠丢下一张【+4】。
顾鸿影:“……”
他手里的牌不仅没少,还一瞬间增加了四张。
在顾鸿影喊过UNO后,手里剩下的这张牌正好是这一轮的颜色,秦斐咧嘴一笑,默默地扔出一张万能牌,将颜色由蓝色改为红色。
顾鸿影:“……”
到手的胜利灰飞烟灭。
顾鸿影不好过,路雅音和秦斐也不是很好过,因为顾鸿影的运气确实很好,秦斐有一轮倒霉地被叠了两张【+2】一张【+4】手里的牌瞬间多出八张,路雅音明明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结果连续四轮不是反转就是跳过,硬生生把她从终点又拖了回去。
他们战斗得如火如荼,一会儿倒霉一会儿幸运,只有用狐狸爪子抓牌的蔺苏苏感受到了所有人都感受不到的悲伤———她每一轮都会被战火波及,她再抖搂下去,就要成个没有秘密的透明狐狸了!
这一轮双方对狙,虞荼顺利捡漏从中脱身,作为这一轮的赢家,虞荼看看作为一组的路雅音和秦斐,又看看临时凑成战斗同盟的顾鸿影和殷莉,最后将目光缓缓落到了蔺苏苏身上。
扒拉着薯片袋子的蔺苏苏:“……?”
她的狐狸脸上满是惊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真心话又是我啊!”
“你目前还不是人。”虞荼看着蔺苏苏绝望的眼神,诚恳道,“要不你讲讲你和殷莉是怎么认识的?”
这明显放水的真心话让蔺苏苏快乐地摇起了狐狸尾巴:“白担心了,问这个你早说嘛!”
“我和莉莉的认识过程可童话了!”蔺苏苏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妖族在开灵智之前有挺长一段时间是妖身,我还不会化形的时候就对表世界特别向往,所以某一天我心一横,离族出走啦!”
“我当时年纪小,又没来过人类聚居的地方,顺理成章就迷路喽!不过———”蔺苏苏一爪踩上自己吃完的薯片袋子,抑扬顿挫道,“我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皮毛这么顺滑,要找个人做朋友还不容易吗!莉莉就是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被我迷住的,她小心翼翼地接近我,每天坚持不懈地给我带吃的喝的,我被她的坚持不懈感动了,就和她成为好朋友了!”
这一长串话一听就知道里面有水分,估计是拧一拧水能哗啦哗啦往地上流的那种,不是说她们认识的过程有假,而是说这中间绝对用了美化的修辞———看殷莉忍笑的表情就知道。
秦斐摸了摸下巴:“下一轮我要是赢了,不如听听你们认识期间干过的傻事吧?”
路雅音:“我下一次要听殷莉的版本。”
顾鸿影:“我很想知道那个时候你们俩分别几岁?”
蔺苏苏:“……?”
“真心话也不能逮着我一只狐狸薅毛啊!”她嗷嗷大叫,“你们太过分啦!不玩了不玩了!”
忽然有一个声音:“要不你来开车?”
这个声音出现得突兀,以至于车后座所有的人目光都朝声源处看去,说话的人……竟然是孟自秋。
蔺苏苏睁大了她的漂亮眼睛:“孟孟孟组,你是认真的吗?!”
她现在还是一只狐狸呢!
“抱歉。”孟自秋垂下了眼睫,“只是开个玩笑。”
刚刚那么活泼的声音,耍着赖喊不玩了,有一瞬间竟然和过去有些重合。
“其实……”顾鸿影的目光转到蔺苏苏身上,“也不是不行?”
十分钟后,车停在路边,蔺苏苏捆着安全带、两只前爪搭在方向盘上,满脸呆滞。
“让我一只狐狸开车,你们疯了吗?”
顾鸿影:“你又不是普通狐狸,我们相信你。”
路雅音:“放心吧,我们特异组的车都经过了特殊改造,从玻璃外面是看不见一点里面的景象。”
“驾驶位前的玻璃也看不见。”秦斐说,“不用被人担心看到一只狐狸开车的灵异场景。”
殷莉:“我记得你的尾巴也很灵活,苏苏你要不用尾巴协助一下?”
虞荼:“你看大家都挺相信你的,你又不玩牌了,要不就你开?”
蔺苏苏:QAQ
“要不……还是放我回去继续玩吧。”
……
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七组的武装车缓缓上路,蔺苏苏两只前爪搭着方向盘,两条尾巴虚虚悬浮在方向盘两侧,随时准备调动转向灯等按键。
“果然,人的潜力都是无穷的。”秦斐一边玩牌一边余光注视蔺苏苏,“狐狸也不例外。”
顾鸿影:“开得真的挺好的,比我学车时稳重多了。”
殷莉:“我们一车人的命都在她手里呢,她肯定特别上心。UNO!”
虞荼:“万能牌,跳过!”
蔺苏苏接过了驾驶的位置后,孟自秋自然就退下来了,经过他们的热情邀请,孟自秋也加入了UNO大军。
几轮鏖战下来,人人几乎都回答了一个问题,又一轮战斗后,虞荼胜出,他在心里提了口气,有些紧张,但面上却露出一个笑:“这次我选孟组。”
孟自秋抬眼,笑道:“想要问我什么?”
虞荼想了想,说:“前两天来救援我们的是特异组组九组,他们组有四个人,为什么七组只有三个?是没有限制小组人数吗?”
“这算什么真心话啊?”路雅音笑着推了把虞荼,“不能因为是孟组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放水啊!”
秦斐愣了一下,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孟自秋:“老大……”
“没什么不能讲的。”孟自秋拍了拍秦斐的肩膀,“在雅音和阿斐加入七组之前,我的队友们在一次B级任务中,全体牺牲了。”
第44章
他的话一说完, 刚刚还欢乐的车里瞬间一片寂静。
虞荼没想到自己挑来挑去,直接精准踩雷,他刚要开口道歉, 孟自秋就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图:“没必要, 你又不知道。”
看着一边路雅音震惊的眼神, 孟自秋失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加入七组啊?”
路雅音小声:“我当年初出茅庐,和个别组有点小小的摩擦, 七组愿意收留我,我就来了嘛。”
秦斐看了她一眼,无语道:“你说这话的时候都不心虚?”
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咒学得多,路雅音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很难缠的人, 就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狂扔恶作剧符。
遇到两面三刀小人做派的,就扔【二十四小时只能说真心话符】;遇到出轨渣男玩PUA的,就扔【劈腿就会变丑符】;遇到海王到处炫耀自己有多牛逼的, 就扔【烂桃花朵朵开符】;遇到倚老卖老在公交车上骂人打人的老人,就扔【骂人双倍挨骂符】……这些符咒虽然持续时间不长, 但功效卓著, 反正被扔了符咒的人都得到了深刻的教训, 气焰都收敛了不少。
路雅音虽然是偷偷摸摸在做, 但她执行的大大小小的任务里, 讨人嫌的人大多都被整治了, 一两桩还是巧合,如果每一桩都是这样, 那就只能是人为。
路雅音当时所在的组风气特别严肃,虽然也看不惯那些垃圾, 但并不赞成路雅音用这样的方式去惩治别人,在严肃批评教育过路雅音后,路雅音发誓说绝不再犯,结果有一次他们的任务遇到了一个人贩子,孩子找回来时因为高烧双耳永久性失聪,路雅音气不过,给他贴了好几张【噩梦连连符】,因为贴得太多被发现了,路雅音实习期结束时,实习报告被勾了不合格——实习不合格,如果没有其他组愿意接收,就只能被送到二十组之后重新实习,并且再也不能回到前二十组。
刚毕业的路雅音哪受得了这种惊天噩耗,她表面骄傲地丢出一句“你们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你们”,背地里在总局后的树林里哭得眼睛都肿了。
当时正好在树林里监督秦斐练体的孟自秋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惊到,然后在树林里捡到了哭成花猫的路雅音。
后来……路雅音加入了七组,也渐渐不再使用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咒,在正式工作近两年后,她忽然明白了四组组长那严厉批评下隐藏的含义———
如果遇到看不惯的事就以自己的心里的标杆出手惩治,就会容易形成习惯,也许一开始惩罚的确实是犯了错的罪犯,做了错事的小人……但往后呢?
会不会出现有的人只是犯了一点小错就被惩罚?会不会变成有人和自己意见不同就出手戏弄?会不会只是因为自己觉得不舒服就随意对他人进行攻击?
没有谁一开始就是恶龙,底线是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被无形拉低的。
秦斐的话说完之后,路雅音的眼神心虚地漂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曾经的错误,但如果要讲出来,还是有一点点丢脸。
她果断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孟自秋:“老大……”
孟自秋失笑,还是保全了他们这组目前最小组员的面子:“阿斐。”
迎着其他几双好奇的眼睛,秦斐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好好好,我闭嘴。”
“雅音,当年你来到七组,是郑组极力推荐的。”孟自秋说,“两年前,我在树林里遇到你的那天晚上,郑组给我打了很久的电话,她和我说了很多,说你其实是个有天赋又善良的孩子,热情活泼开朗,她很喜欢你,但也担心你走上歧路。”
越有天赋的孩子越要加以注意,一旦他们走歪,造成的杀伤力普通人难以比拟。
孟自秋往后一靠,眼里带了点回忆的打趣:“和郑组共事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说那么多话。”
不知道还有这一遭的路雅音怔愣:“很难想象哎……总感觉有点不真实……”
她记忆里的郑组永远不苟言笑,但做事格外靠谱,格外认真负责,和她一起出任务的时候总是特别安心,所以得到不合格的实习报告时她才委屈得不行。
“唉,某些人运气就是好,有人惜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愣是把你给扳正了。”秦斐撕开一袋辣条,表情惆怅忧郁,“我当年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我想加入七组,可是跟在老大后面磨了四个月他才点的头。”
“啊~”他夸张道,“我好可怜!”
“省省吧。”孟自秋推了下眼镜,“我当年都不准备招组员了。”
当年七组除他以外的小组成员全军覆没,孟自秋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半年的补位通知书已经下了两轮,孟自秋还是不愿意招纳新的组员。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时的B级任务[贪泉]时的场景,五个人结阵断后,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他离开的途中,手腕戴着的生命探测仪上,五个名字一个一个地灰下去,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附骨之蛆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