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位卷王

　　路堂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周围的人沉默地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果然坐在沈少旁边没好事，气氛一时间很凝固。

　　“哈哈。”路堂霖硬着头皮尬笑两声，决定死不承认：

　　“那都是些网友不靠谱的猜测，沈少也会刷八卦看呀？咱们圈里L姓的艺人那可太多了。”

　　“不靠谱吗？”

　　沈钰端起摆在他面前的玻璃杯，他不喝酒，侍者给他准备了一杯芒果西番莲，灿烂阳光的橙色，晃一晃，冰块撞在玻璃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说你下个月就要去顾总的明世了，恭喜，圈里的G姓金主，可不多。”

　　路堂霖：“…”

　　SOS！

　　妈呀这是跟他杠上了，不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他这个快要离职的小员工杀鸡儆猴吧？

　　路堂霖求救地看向经纪人，经纪人低头默默不语，只能回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幸好在场咖位最大的孟姐开始打圆场，沈少也没再抓着这点小绯闻不放，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气氛逐渐恢复正常。

　　路堂霖不知道说什么，怕多说多错，干脆当个安全的哑巴，周围的明星捧哏的捧哏，逗哏的逗哏，说相声似的一桌人欢笑不断，绝对不让新领导坐在他们之中感到无聊。

　　可惜沈少不爱说话，无论多有趣的话题，他只颔首听着，目光落在杯子里，谁也不看，神情似乎放空，像一尊古希腊美神雕像，不屑听人类的叽叽喳喳。

　　路堂霖坐在沈少的左边，很容易就注意到他左手上戴了一块表，理查德米勒，富豪表，戴上就是戴了一套房在腕上。

　　最初认识这个牌子，是因为在顾总手上见过，这个牌子的表造型很有特色，一看风格就能辨认出来，顾总当时戴的那块路堂霖偷偷搜过价格：八百万，他还默默算了下以自己这样的小糊糊赚八百万要多久。

　　…不知道沈少戴的是多少钱的？

　　有点好奇，路堂霖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假装好像有工作信息处理，悄悄地搜索：

　　拍卖价格，42,189,500RMB

　　个十百千万……路堂霖数着那些位数，妈的一块表四千万，不愧是首富，收藏级别的限量款，上个月刚拍卖走。

　　他不想再算自己什么时候能赚到四千万，再看这块表，心中带上了一种敬畏，这也没镶钻也没嵌宝石，外壳有点像高透水晶的塑料壳，里面密密麻麻好几个表盘，有点机械风，特别是蛮特别的，但要说值四千万……

　　路堂霖实在看不出哪里值钱，可能沈少花四千万就像花四千块一样，甚至像四十。

　　再贵的表，也显示着同样的时间，秒针一刹一刹地走着，如同一把铡刀将余下的生命一寸一寸砍掉。大表盘显示的是北京时间，其他几个小表盘路堂霖猜测可能是国外时间。

　　其中，唯独有一个小表盘不会动，秒针永远凝固在流逝的时间洪流中，显得格外突兀。

　　路堂霖注意看了下，那个表盘像是一个计时盘，显示着：0时9分45秒，表盘右下角空白处还有一个小方格显示着数字：3。

　　…这是在记录什么？

　　他看得有点久，不一会就被沈少察觉了，那只左手抬起，路堂霖吓得立刻收回目光，好在沈少倒也没看他，只低头看自己的表，然后轻轻拨了下表盘旁的按键。

　　等沈少放下左手的时候，路堂霖瞄了一眼，发现那个不会动的表盘上数字变了！由3变成了4。

　　路堂霖：？？

　　这什么意思，记录今天第几个穷光蛋盯着自己这块四千万的表看吗？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好像有点热哈。”

　　经纪人起身，他注意到无论大家如何抛出话题，沈少都不怎么接话，再这么聊下去难免尴尬，他提议道：

　　“沈少，要不您看看咱们移到茶餐厅里坐坐？里面也有空调，比较凉快。”

　　到时候，让明星上台唱唱歌、跳跳舞，表演几个节目，总比坐在这尬聊好。

　　邮轮上凉快的海风一直吹，白色的户外大遮阳伞罩在头顶，也不至于真的很热，但在座的明星实在聊累了，他们正想要附和，一直不发话的沈少忽然道：

　　“这里风景很好。”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显得极有耐心。

　　“……”

　　经纪人只能坐回座位，他左瞧右瞧也没瞧出这里有什么别致的风景，他们的餐位布置在露天游泳池后面，从这往前看，看不到海面，只看到泳池，谁没见过泳池。

　　路堂霖往下看了一眼，确实也没看到什么风景，下一层就是头等舱，一溜房间外延伸出长长的看景台，至少70％的视野都被遮挡，难以看到海，只能看到木色的地面，和站在上面看风景的人。

　　…等等，头等舱？

　　路堂霖一下子开始佩服自己活跃的脑筋，顾总肯定是住头等舱的，要是能看到顾总回房间或出门去，知道房间号，那今天也不算白坐在这浪费时间，反正天荣他是不呆了，有机会还是要多跟新公司的顾总打好关系。

　　“沈钰——”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从旋梯上来，天荣传媒的一把手沈金林。

　　在座的人全部起身，叫：“沈总！”

　　沈钰坐在原位，微一点头，道：“堂叔。”

　　沈金林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是儿子沈君峥沈君嵘，年纪轻轻的大学生，脸上不会藏事，第一眼看到沈钰，表情惊了一瞬，很快又压下去，流露出十足的愤懑。

　　长得再好看的人，一旦抢了自己财产也会变得面目可憎，如果没有这位碍眼的孙子，天荣传媒绝对是由他们继承。

　　“来，峥嵘，认识一下，这是你堂哥。”沈金林面上八风不动，仍是笑盈盈地介绍，“人家可是刚从美国斯坦福毕业回来的，非常优秀，要向堂哥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坐在沈少两旁的路堂霖和另一位新人赶紧趁机让座，经纪人招呼着加座位，峥嵘兄弟坐下，语气冷淡地应一声。

　　在座的明星都暗暗在心里看他们笑话，这两位太子爷不怎么会读书，从小拼爹靠关系变成特长生上学，据说小时候还指着班里那些成绩好的学霸，说，这些人长大以后都是要去我家公司打工的。

　　然后当了二十年太子爷，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家里压根没有公司可以继承啊。

　　路堂霖用了毕生的演技才忍住没笑出声，没有太子命这么多年在天荣装什么太子爷！今天没人再捧着他们了，大家对“斯坦福”默契地发出惊叹：天哪，沈少好厉害！

　　沈少对这些吹捧没什么反应，大概早就听习惯了，但只要峥嵘太子爷没有跟着附和，他就会有意无意地往那边扫上一眼。

　　沈金林暗暗拍了下儿子的手背，峥嵘兄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加入吹捧，并微笑点头假装向堂哥沈钰投向崇拜的目光，难受死了。

　　一波吹完，沈金林请沈钰移步会客厅谈事，路堂霖想他们终于可以散了，孟姐都有起身的预备动作，沈少却岿然不动，守着他的宝贝座位像小动物守着自己刚筑好的巢，绝不离开，来了句：

　　“没事，大家都在天荣共事，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沈金林脸色不虞，他是沈钰堂叔，是有血缘的，怎么能跟这些艺人相提并论，沈钰这么说，是压根就不想认他这个亲戚了。

　　“沈钰啊。”沈金林压着怒，和善地说，“你第一次管理公司，还是这么大一个公司，对咱们天荣未来的发展有没有什么想法呢？你以前在学校忙着学习，比较少接触娱乐圈吧？今天这么多明星围着你，认得几个呀？可能都比较陌生吧，哈哈。”

　　路堂霖心想狗屁，他哪里陌生，连自己这种小糊糊跳槽去哪个公司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沈少端坐着没有反驳，沈金林又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话里话外都在踩沈少太年轻，学历高也没用，对行业不了解，对员工也不熟，难当领导大任，跟着这样的领导，天荣会吃大亏。

　　然后话锋一转，说自己在天荣几十年了，在座的各位很多都是他看着长大、看着红起来的，未来对天荣发展他准备了以下几块大饼可以吃。

　　路堂霖懒得听，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首富沈少，想知道这位少爷的学历是不是真的自己考进去的斯坦福，还是什么挂名的外国学院？

　　或者是某些受到照顾的特殊招录，因为据他所知，有钱人那是有非常多种方法上名校的。

　　今天富豪榜出炉，各处的新闻热点都爆了，一大波网友也对这位年轻的新首富无比好奇，网上搜不到沈少的照片，心急的网友拿着“沈钰”这个名字到处翻找。

　　有人翻出一张网页截图，是清华大学以前的本校保研名单公示：

　　专业排名第一，沈钰（放弃）；

　　保研资格向下顺延一名。

　　网友纷纷在讨论怎么放弃了，是不是那时候被认回沈家了，有九千亿谁还读书啊。

　　还有的人认为这可能并不是那个沈钰，全国重名的那么多，不要随便乱扒影响到其他正常生活的人了。

　　猜测越来越多，最后学校官媒出来认领，这位确实是首富沈钰，本科在校成绩十分优异，硕士申请去了美国斯坦福，本身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长，也请大家不必只关注他继承的财产，并倡导了一下正能量的社会价值观。

　　以清华为线索，名侦探网友们逐渐捋出了学霸沈钰的一条条战绩：

　　十八岁高考全市理科状元，家境贫寒，没有背景。没有特长生、自主招生、素质加分、户口优势……每一分都是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

　　进了清华一路卷竞赛、卷奖学金，最后卷到斯坦福全额奖学金，免学费入读。

　　…好吓人，这什么卷王啊！

　　路堂霖感到一种被卷死的绝望，上帝造人时可能真的是随机加料，手一抖就会加得特别多，怎么有人能长那样一张脸，学习又那么好，同时还继承了九千亿！

　　#首富，卷王#，目前正排在微博热搜第二，网友们激情转发：接暴富、接上岸、接考试全过！

　　还好沈少的照片并没有流传到网上，否则，#首富，颜值#，绝对要问鼎第一，广大网友见了那张脸还不得沸腾。

　　身边在座的有领导和咖位更大的同事，手机不宜一直看，观感不好，路堂霖正准备熄灭屏幕，忽然脑海里一顿，等等，清华本+斯坦福硕？

　　这个学历配置，他一下子感觉好熟悉，没记错的话……

　　路堂霖在搜索框里输入：顾明衍。

　　很快就弹出了顾总的百科，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18岁考入清华大学，22岁留学美国就读斯坦福大学。

　　……果然是校友！看来优秀的人无论家境如何最后都会成为卷王。

　　路堂霖心中感慨，他关掉手机，正听到沈金林在讲结束语，大意是，他还维持原本一把手的位置不动，而沈钰毕竟是小辈，做个副总，先在他手下历练着，问沈钰意下如何。

　　路堂霖心想，傻逼都不干。

　　以沈少这种卷王的学习能力，没管过公司也可以学，就算真的是个大草包，天荣也不过百亿市值，全都蒸发了，那又如何？

　　新闻显示，首富沈少有9130亿资产，就算真的没了100亿，还有9030亿，有什么影响？凭什么要当个副总，堂叔一家占着自己爷爷的财产占了几十年，该赚的也赚得够够的了，公司本就不是你们开的。

　　“有73％股份，做副总。”沈钰顿了一下，问，“合适吗？”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非常不给台阶下，各位明星不愿参与沈家的纠纷，也没人打圆场，全都沉默。

　　“不如……”

　　沈钰慢条斯理地给了另一个方案：“堂叔您代理总裁一职，工作上的事多和我说说，我就先实习当总裁好了。”

　　沈金林嘴角一抽，实习…当总裁？好家伙，还要他这个五十多岁的长辈去跟沈钰这个小辈汇报工作，以后转正了还要踢了他！没见过这么……他身后的沈君峥沈君嵘几乎要跳起来骂沈钰不知好歹！被他拦住了，沈金林阴阳怪气地笑一声：

　　“我老了，可带不动实习生，沈少年轻有为，就好好打理这个公司吧。还有事，先走了。”

　　沈钰也不送，默默端起玻璃杯，喝一口果汁。

　　杯子里的冰块已化成碎晶，西番莲汁染过嘴唇，红得像喝了血，手臂的血管在阳光下透出微微的青白色，举手投足都透着疏离的贵气，很好看，但让人一看就不敢亲近。

　　“沈少，那您看看，待会咱们要不一起到邮轮各层走走？”经纪人逐渐坐不住了，“今天还有很多我们天荣的艺人都来了，您正好也跟他们熟悉熟悉！”

　　路堂霖没关注经纪人在说什么，他的眼神偷偷往下飘，关注楼下的头等舱，看看有没人有出来，出来的人是不是顾总，顾总在哪一间呢？

　　不经意间，他忽然发现，沈少也似有似无地向下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