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礼眼快地抓住了陆虞的手腕,“我送你。”
陆虞心脏跳得发慌,宋简礼抓住他手的时候,他就瞬间觉得没那么慌措了。
“好。”陆虞点头。
宋简礼就将沙发上的从学校带回来的药提在了手里,跟着陆虞离开了别墅。
两人并肩到了陆虞的家门前,陆虞才开口说话。
“我陪你进去吧。”宋简礼反手抓住了陆虞的手,温热的手掌将他冰凉的手包裹。
陆虞却摇头,“没关系的,简哥你回去吧。”
“再见简哥。”宋简礼的手握得不紧,陆虞只用了一点力度就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宋简礼看着陆虞额角的密汗,沉默了两秒才回话:“好。”
“记得按时吃药。”他把手里的药递给了陆虞。
陆虞双手接过,点了点头就摁开了别墅大门的开关,铁门缓缓打开,陆虞转身就小跑了进去。
只在原地留下了淡淡的暗香。
院墙上爬满了蔷薇花,宋简礼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陆虞的背影,直到陆虞回到了别墅里面,他才收回目光。
蔷薇花花瓣落在了他的肩头,又被风卷起,落到了林荫小道上。
绿叶在风中摇曳,宋简礼转身往家里走,风吹得他衣角张扬,墨发微动,是宽肩窄腰,脚下影子被拉长,看起来孤零零的。
他垂着眼皮,眸子晦暗又深沉,密长的睫毛将他的眼底掩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但看背影,又觉得他实在落寞。
——
陆虞将药放在了玄关处的鞋柜上,然后弯下腰给自己换鞋,触碰到鞋子的时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陆虞明显愣了一下。
但他还是很快就换好了鞋子。
他深深舒了一口气,双手把药袋子提在了身前。
他得承认他有私心,他想让庄宁月看见他手里的药,因而对他能有一丝关怀。
别墅内静悄悄的。
陆虞走到客厅就看见庄宁月坐在沙发主位,手里端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
陆虞上前去对庄宁月完了弯腰,“妈妈。”
庄宁月仿佛这才瞧见他,她掀起眼皮看向自己这个儿子,眼眸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嗯。”庄宁月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她是庄家唯一的女儿,嫁给陆虞的父亲陆城名是家族联姻,好在两人日久生情,婚后生活倒也和谐。
作为庄家的独生女,希望集团的继承人,庄宁月身上有常人不可比拟的矜贵与威严,明眸皓齿,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柔情,她不过四十五岁的年纪,留着一头波浪卷,保养得却与二十八九岁无异。
不怒自威说的就是庄宁月这种女人。
刘伯站在庄宁月的身后,慧姨与其他下人都在厨房忙活。
陆虞咽了咽口水,“妈妈,您和爸爸出差辛苦了。”
他提到了陆城名,心里正想着为什么没有看见陆城名,楼梯就传来被踩踏的声音。
陆虞抬起头看过去,正好和楼梯转角处的陆城名对视上了。
陆城名看起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至少他给人的感觉不像庄宁月那样充满了威严,相反,因为天生上扬的唇角,陆父看起来还有些许亲人,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眸珠却炯炯有神,构成了一副刚毅的面孔。
但陆虞知道,陆城名才不是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果不其然,陆城名眸子一眯,都不等陆虞开口喊他,他就开口说话了:“你也知道我和你妈出差辛苦,所以你就在学校给我们捅这么大个篓子出来是吧?”
陆虞愣了愣,提着药袋子的手一紧,瞬间变得苍白。
“不是的爸爸,今天是意外,而且那不是……”陆虞着急解释,陆城名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意外?是意外的话,你老师会联系我们?会说是同学打闹出的意外?”陆城名几近逼问的态度让陆虞瞬间哑口,令他说不出话来。
可是爸爸,那不是我的错啊。
陆虞眼眶瞬间湿润,他愣愣地望着往楼下走的男人。
想到庄宁月还在这里,她讨厌自己的眼泪,所以他又忍住了掉眼泪的冲动。
“不是,不是老师说的那样……”陆虞声音发哑,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陆城名往陆虞走近,他比陆谨律矮不了多少,同样高大得要将陆虞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了。
陆虞有些怕他,他小时候挨过的所有巴掌都是陆城名给他的,即便知道陆城名现在已经不可能会打他了,但陆虞自小的阴影却不是说忘记就忘记的。
“不是你老师说的那样?那你的意思就是她撒谎了?你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质问她啊?”陆城名双臂抱起,质问道。
陆虞低下了头,他盯着脚尖,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魏琴能当班主任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一张嘴最是能言善道,黑的也能说成白的,靠着家长对学生的约束从而达到她对班级的有效管理。
“您可以问简哥……”陆虞声音颤抖着。
“哼。”陆城名冷哼了一声,“我是不是说过你少和宋简礼往来?人家是什么家庭?你又是什么德行?你要是把人家带坏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陆虞别开了头,那么爸爸,我是什么德行呢?
他咬住嘴唇选择了沉默,在家里人和他谈论到宋简礼的时候,他一贯选择了沉默,他知道自己不配和宋简礼站在一起,但他不想让家人都去否认他。
他不说话,陆城名就还想说什么。
一边喝咖啡的庄宁月将咖啡放在了桌上,随后开口:“可以了,好不容易出差回来,你骂孩子干什么?”
陆虞眼睛一亮,看向了沙发上的庄宁月。
庄宁月唇角往上提了几分,见陆虞在看她,就对陆虞招了招手,“桑桑,过来。”
陆虞觉得像做梦,因为好像从他特别小的时候起,他再没从庄宁月那里听到他的小名了。
心里像是礼花爆炸,一瞬间变得五彩缤纷;又像是一朵黑暗中的小花遇到了罕见的光,雀跃爬上了心尖。
陆虞愣了几秒,走到了庄宁月的身边,他眼眶里面蓄着泪水,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庄宁月又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我身边吧,孩子。”
陆虞终于忍不住,他跪在了庄宁月身边,把头枕在了她的膝盖上,呜呜咽咽说:“妈妈,今天不是我的错……妈妈……”
就像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受母爱,陆虞以为自己可以不再依赖母亲了,但是当作为母亲的庄宁月对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他心底的高墙就轰然倒塌。
他也才十七岁啊,他怎么可能不渴望妈妈的爱?
“妈妈,呜呜啊——”
“……”哽咽着。
庄宁月有些意外,她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大概觉得陆虞哭得太夸张了,这才把手慢慢搭在了他的后背,尽量压低声音说:“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陆虞伏在庄宁月膝盖抽泣,泪水浸透了她的丝袜,留下了浅浅的水渍。
“妈妈,您信我吗?”陆虞抬起头问庄宁月。
庄宁月这时突然注意到了陆虞放在脚边的药,她弯腰将药提了起来,“这么多药?伤到哪儿了?”
陆虞把头往前送了一些,委屈道:“在后脑。”
庄宁月伸手随意拨弄了两下他的头发,好像隐约是看见了一些泛红,于是庄宁月干脆把手掌覆在了陆虞的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两下,“按时吃药,会好起来的。”
她力道虽然放轻了,但陆虞还是觉得疼,他悄悄呲了一下牙,又贪恋这点难得的母爱,所以咬咬牙又将自己表现得很正常。
“坐起来吧,我和你说点事。”庄宁月把手放了下去,重新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让陆虞坐到沙发上去。
陆虞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一边抽泣一边挨着庄宁月坐了下去。
“你还记得你姑母的小儿子,也就是你表弟陆祥懿吗?”庄宁月问。
陆虞点了点头,那个被整个陆家宠爱着长大的男孩,其实和陆虞一样大的年纪,只比陆虞小了几个月。
“你姑父姑母这两个月要去国外做生意,你表弟马上也要高考了,带上他不方便,就想着让我们帮忙照顾他一下。”庄宁月说。
陆虞就说:“您是想让我照顾他一下吗?我可以的。”
庄宁月颔首,“你不是也要高考了吗?用不着你费心。”
“就是你表弟大老远过来,我和你爸想着就你房间采光最好,你看你这两个月能不能去客房那边住下呢?让你表弟去你房间住。”
陆虞又沉默了。
以前他被骂躲在房间偷偷哭的时候,就会想他们也许是爱他的,至少这间房间是家里采光最好的房间,面积也是最大的。
他也算是被含着期望生下来的。
如今连这点念想也要让出去吗?
可他又觉得是自己矫情,因为妈妈说得也不错,陆祥懿从城西那边过来,当然要给他最好的才是待客之道。
“你看我和你爸听说你出了事,也是担心得不行,所以一下飞机就赶回来了。一会儿你表弟也就来了,当然妈妈都看你的意愿,你一直是个乖孩子,你不会让爸爸妈妈为难的,对吗?”庄宁月声线温柔得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陆虞不懂这些话的前后有什么联系,但他知道,他不能让妈妈为难。
第13章 奖杯
但在听到他们还是很担心自己以后,陆虞心里又隐隐有些开心。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
他那双眼睛因为刚哭过,所以现在看起来亮晶晶的,但庄宁月看不见。
她只看见了陆虞点头,听见了他说“好”。
“你真是我的好孩子。”庄宁月伸出手摸了摸陆虞的脸。
陆虞要开心坏了。
后面庄宁月就让别墅里的人去帮陆虞把他的东西搬到了靠近后花园的客房,陆虞的东西没有很多,东西搬进去以后,就是陆虞自己收拾房间了。
客房没有他原来的房间大,采光也没有那么好,唯一优点大概就是安静。
他那个房间挨着陆霖星的房间,陆霖星有时候半夜玩游戏,会弄出不小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