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律瞥了陆霖星一眼,说:“我没问题,但陆霖星你能保证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吗?”
陆霖星乖乖点头,他深知自己坏了事,表情看起来极为难过,他抬起手把眼角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擦去了,然后说:“二哥他很讨厌我。”
“我想让他理理我,可他不愿意理我。”陆霖星声音沙哑,想来在金帝花园和警局的时候就哭够了,现在眼泪也掉不出来了。
“他说他永远不会原谅我,妈妈,二哥他不会原谅我了……”回忆起了陆虞当时狠心绝情的话,陆霖星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那不是他的二哥。
不然他为什么能说出那样冷冰冰的话呢?
庄宁月似乎还想指责他两句,只是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庄宁月到脸色越来越黑了,到最后她还是深吸了两口气,语气放得低下了一些,“这件事就是意外。”
“你那边想怎么赔偿我们都配合。”所以应该是金帝花园那边的人找到庄宁月了。
宋家在金帝花园的地位是实打实的,而现在因为陆霖星导致宋简礼和他们管理层起了矛盾,就算庄宁月的背景不容小觑,但很显然他们要先让自家的业主满意才行。
“庄女士,事情不是我们说用钱解决就可以解决,您的孩子把小宋总的爱人惊到这件事是事实,就算他爱人与你们和解了,那也得看小宋总的意思。”对面的语气还算谦卑,很显然他也不太想得罪庄宁月这样的人物。
庄宁月皱起了眉,几乎不可置信地追问:“爱人?他爱人?你说陆虞是他爱人?”
“您认识他爱人吗?当初小宋总把人接到金帝花园的时候,来我们这里注册信息的时候,就是用的他爱人的身份,当然这是他的私事,我们现在还是先讨论令郎今天下午的这件事吧。”住户的信息是隐私,对面也没有透露太多。
庄宁月憋了一下午的气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她骂道:“什么他爱人?那是我儿子!你让宋简礼看着陆虞说一遍,陆虞他自己知道吗?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他凭什么?”
“我告诉你,他宋简礼就是个骗子,他把我的孩子抢走了,还把他藏起来了,我……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我的孩子了,你知道我多想他吗?”庄宁月仰起头没让眼泪滑出来。
这一刻,她对那个抢走陆虞的人充满了恨意。
对面大概也没想到白天看起来还温和好说话的人在此刻会突然情绪崩溃吧。
他要说的话在喉咙哽了两下,最后换了个措辞说:“您先别激动,我建议你先好好冷静一下,小宋总那边我会再去替您说说好话,那就先这样吧。”
对面匆匆挂断了电话。
直到手机传来了一阵忙音,庄宁月才收起手机,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憔悴。
陆谨律推了一下眼镜,站起身对庄宁月说:“您还是先别激动吧,宋简礼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不会容忍陆霖星留在C市的,今天下午的事怎么看都是我们理亏,你做不到让他满意,他能够用这件事一直和你耗,到时候别说去接陆虞回家,就是和陆虞说一句话都困难了吧。”
“我不会干扰您的决策,我只是提建议。”陆谨律整理了一下西装上的褶皱说。
宋简礼的心思并不难猜,他在用自己的办法将他们一一从C市赶走,让他们再也接触不到陆虞。
如果庄宁月不送走陆霖星,那宋简礼就会借此将她和陆谨律都牵制住,如果他们将陆霖星送回去,那宋简礼的目的就达到了一个。
但陆谨律从来不是和庄宁月在一条线上的,庄宁月舍不得送陆霖星离开,他舍得;庄宁月想把陆虞接回家,他却想带着陆虞离开。
不过庄宁月似乎也思考了起来,陆霖星深知自己犯的错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见到了陆虞他也就彻底心死了。
陆虞不原谅他,陆虞甚至厌恶他,害怕他的靠近。
可他还是不能接受,他总是做梦,梦到陆虞还在家的时候,那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开心,可梦醒了以后,他又被冰冷的现实打击了。
他不想回去,他也想和妈妈一起接二哥回家,他以后完全可以不离开酒店,会很听话很听话,再也不会今天这样冲动任性了。
他觉得庄宁月是不会舍得让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可庄宁月听了陆谨律的一番话以后,眼里出现了迟疑的神情。
陆霖星眼圈红了,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妈妈,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吗?”陆霖星开始讨厌陆谨律了,就因为他的话让庄宁月动摇了。
庄宁月对他露出愧疚的表情,说:“星星啊,你听妈妈说,你不能耽误了学业,而且这里也没有多的人来照顾你,不如你先回家好不好?我会把二哥接回家的。”
陆霖星也是她的孩子,一开始她是打算把陆霖星送回去的,可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她就不忍心了。
但陆谨律刚刚说的话不无道理,宋简礼做的一切肯定是有利可图的。
“可是妈妈,我回家了也没有人在家呀,你要让我一个人在家里吗?”陆霖星走上了前,去到了庄宁月跟前。
哭腔听起来实在让人心疼。
庄宁月拉起了他的手,看着他手腕上的白纱布,忍不住掉了眼泪出来,见庄宁月掉眼泪,陆霖星也就跟着哭了出来。
“我会把你送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等我把你二哥接回家以后,我就接你回家。”庄宁月抬起一只手去摸了摸陆霖星的脸。
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粉色划痕,不知道是不是在金帝花园那边弄伤的,陆霖星是瘦了许多,他同庄宁月的心是一样的,他也想一家人好好的,也想让陆虞原谅他们然后回到家里。
“可我不想去外婆家。”庄母在陆霖星的记忆里就是一个严厉又苛刻的人,她连现在的庄宁月都管束着,就更不用说什么优点都没有的自己了。
“星星,你听话好不好?妈妈很累了。”庄宁月把陆霖星送去自己母亲那边也是有一点私心的,一来陆霖星总在学校惹事,她母亲会管束好他的,二来就是陆霖星从小就被惯坏了,所以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他需要被管教一下了。
陆霖星想摇头,可是今天就是自己做错了事,而且……
他又想到了陆虞当时拼了命地掰他手指的模样了,他那么害怕讨厌自己么……
陆虞曾经很宠爱他,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对自己说,可今天却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他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弟弟,这让陆霖星回忆起自己之前每一次赌气时对他说的那些话了,哪一句不是像刀子一样地往陆虞身上扎呢?
陆虞今天的话还没有自己以前那些话一半过分,可他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所以当时陆虞是怎么在第二天就原谅了他,还给他买了蛋糕玩具哄他呢?
他以为这些话不够严重,原来这些话这么伤人吗?
陆霖星突然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缓缓,所以犹豫了很久之后,他点了点头,“妈妈,你一定会把二哥带回家吗?”
庄宁月认真点头,将陆霖星拥进了怀里,哑声承诺:“一定。”
陆谨律抬眸看了过来,眸子里划过了一丝晦暗的光,转瞬即逝。
——
午后烈阳晒得动物都藏起来了。
别墅里所有的人都围在客厅了,大家没有一个人出声,眼里都满含担忧地看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
陆虞半张脸一直埋在宋简礼的胸膛里,他的两只手也紧紧抓着宋简礼的衣裳,怎么也不肯配合身边家庭医生的检查。
指尖流出来的血迹慢慢浸到了宋简礼的衣服上面,也顺着指尖往下滑,在小臂上留下了几条血痕,看上去无比的狰狞可怕。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可怕,大家都为陆虞担心,也替他感到疼痛。
陆虞是被抱在宋简礼怀里的,所以只有他能感受到陆虞身子在微微发抖。
他的手轻轻地在陆虞后背顺着,就像是给应激的小猫顺毛一样,“不用怕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手指疼不疼?我们让医生看看好不好?”宋简礼低下头,看着陆虞紧闭的眼睛,看到他打颤的睫毛,心里对陆霖星的恨意更重了。
陆家人都必须彻底从他的桑桑眼前消失才行。
陆虞摇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不认识他,简哥,你不要听他的……”
“我知道,我只信你的,听管家说你拒绝了他,很勇敢,真棒。”宋简礼摸了摸陆虞的发顶,声线温和似泉流,就像在哄一只小猫。
陆虞没有哭出来,他就是单纯被吓到了,他以为自己摆脱那些人了,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被找到了。
现在宋简礼这样安抚他,他忐忑不安的心总算缓和了一些,紧紧抓着宋简礼衣裳的手也终于感知到了疼痛,松开了一些。
“如果桑桑让医生看看你手上的伤口,那就更棒了。”看到陆虞的情绪缓了一些,宋简礼趁机就说。
说完话以后,埋在他胸口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他低声唤对方:“简哥……”
“嗯,别怕,我就在这里。”宋简礼眼睛紧紧看着陆虞,温柔的眸子强大又有安全感,平复着陆虞那颗不安又慌乱的心。
宋简礼慢慢抓住了陆虞右手手腕,试探般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拿开了,陆虞也配合着松了力度。
一边候着的家庭医生眼疾手快地捧住了陆虞的手,开始查看起了指尖的伤势。
都是用蛮力撕扯出来的伤,血是从严重的那两根手指流出来的,无名指上被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指甲已经出现了后翻的模样,其他手指也有小程度的外翻。
不过都没有要脱落的迹象,医生松了一口气,其他手指涂点药就没问题了,无名指的指尖需要缠上绷带好好养养。
但是……问题是这些伤口必须先消毒才能上药。
虽说双氧水不刺激伤口,但伤口碰到凉水也是疼的。
宋简礼看到了他的为难,给了一个眼神,让他按自己的想法来,随后宋简礼摸了摸陆虞的脸,拇指轻轻地蹭了蹭陆虞的眼睛,说:“没关系,桑桑很棒。”
话音即落,医生用医用镊子夹着浸过的绵团擦拭起了陆虞的手指。
陆虞没觉得疼,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冰凉吓了一下,眼睛也紧闭了起来,下意识就想把手往回缩。
但手指适应得很快,毕竟不疼。
他的脸在宋简礼的手心蹭了蹭,安静了下来。
像一只猫。
一只很乖很乖的猫。
宋简礼心尖泛软,他很骄傲,为桑桑骄傲。
“好了好了,我们看看另一只手吧。”医生替陆虞包扎好了那根受伤比较严重的手指,又给其他手指涂了药才说。
陆虞这次主动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宋简礼捉着他已经处理好了的那只手仔细看了看,指甲缝里还有清洗不掉的血迹。
有个成语说十指连心,他的桑桑那么痛,却忍住了没有呼痛。
等右手也处理好了,宋简礼握着他的手腕看了看,中指和小指被包扎了起来,感觉十指指尖都肿起来了。
陆虞一声不吭,额角却全是密汗。
宋简礼扯了一张抽纸替他擦去了汗渍,夸奖说:“桑桑太厉害了。”
他乐于在陆虞的各种小事上夸奖他,比如陆虞多吃了早饭,陆虞按时吃了药,自己研究了一道菜,画了一幅超级难看的画,做了一个失败的手工,按时睡觉……
一些陆虞从没想到的地方,宋简礼都能夸奖他。
现在也是,因为上药没有喊痛也被夸了。
本来上药那么痛他也忍住了,但宋简礼一夸他,他就忍不住了。
但他又不好意思哭出来,只好把脸埋在宋简礼胸膛左右蹭了蹭,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全部都蹭走了。
“什么时候能好?”宋简礼摸了摸陆虞的头顶,打算让他自己缓缓,所以他抬起头去问眼前的医生。
刘承说:“这些天不要沾水,每天按时上药,包扎的手指也按时换药,大概一周左右就会好的。”
宋简礼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颔首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刘承哪里担待得起宋简礼的一声关怀,他每天都拿着宋家的工资,结果今年才来别墅一次。
宋简礼说他辛苦,他还挺心虚的。
“要换的药我都留下来了,少爷您是打算自己替他换,还是我每天都来呢?”因为换药这种事倒也不难,但要花心思。
不过宋简礼觉得自己做不好让他来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