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桑桑不打算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只是这样一想,宋简礼就要忍受不了了。
陆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简礼,陌生又……怪异。
宋简礼轻抚着他疤痕的手渐渐往他后颈摩挲了去。
宽大又滚热的手掌慢慢覆上了他的后颈,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纤细的脖颈,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陆虞喉结下方的疤,食指在他的颈脉来回,指腹的细茧引得陆虞一阵颤栗,他当即腰身一塌,扑进了宋简礼的怀里。
简直是把自己送到宋简礼的怀里去了,他湿着眼眶抬起了头看像宋简礼,他的眼睛很单纯澄澈,像不谙世事的兔子,他看不懂大灰狼要把他拆骨入腹的赤裸眼神,只是觉得大灰狼先生今夜好像有些奇怪。
“你好不乖,桑桑。”宋简礼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低哑的声线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压迫力和侵占欲交织着,被挡板隔绝开的后车座,此刻变得旖旎温热了起来。
他说话的呼吸往陆虞脸上喷洒,两道温热的呼吸彼此纠缠。
“要把桑桑锁起来,谁都找不到你,你才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宋简礼神色更加隐晦,掐着陆虞后颈的手用了点力,让陆虞的脸离他更近了一些。
陆虞手撑在宋简礼的小腹上方,他大概没想到宋简礼会说这样的话,眸子猛然缩了缩,身子颤栗一下,恰如受惊的兔。
他拽住了宋简礼的衣摆,用气声说:“我,我乖的,不要把我锁起来,简哥……”
像撒娇,像认错,像安抚,总之宋简礼听了这句话以后就敛下了眸子,两秒后他又重新掀起眼皮和陆虞对视上,这次的眸色就变成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像山涧的静水,温柔又有安全感。
仿佛刚刚那样的神情是陆虞的错觉。
宋简礼手上松了力道,他帮陆虞拨弄了一下凌乱的碎发,唇角晕上了一抹恰如和煦春风般地笑意,他温声说:“骗桑桑的,我怎么会?”
“吓到了吧?”宋简礼这样问,就是让陆虞将刚刚那样怪异的自己当成了一个玩笑,让陆虞不要往心里去的意思。
陆虞眨了眨眼睛,密翘的睫毛好像蝴蝶翅膀,轻轻打着颤,他把脸埋进了宋简礼胸膛,小幅度地摆了摆头,“没有吓到。”
他说。
宋简礼顺势搂住了他,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抚,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起来。
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陆虞的发顶,说:“等我把桑桑身边那些讨厌的人赶走了,桑桑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永远是自由的。”谁也不能困住你,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陆虞抬起了头,他抓住了宋简礼的手,引导他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后颈,陆虞的皮肤很白,还是易留痕体质的,刚刚宋简礼分明没使多大的力,可现在后颈竟然隐隐有了红色的掐痕。
陆虞引导他的手重新覆上去,于是红痕又被宽大的手掌遮挡住了,陆虞抬眼看着宋简礼,缓声附和说:“我永远是自由的。”
我也可以是你的,简哥。
宋简礼不明白陆虞这个举动的意思,陆虞也不会告诉他。
两颗频率相同的心脏挨得更近了,那层薄薄的窗纸快要被戳破了。
——
“老板,回去吧,二少爷已经被宋简礼接走了。”保镖替陆谨律撑着伞,但今夜的风雨来势汹汹,这把伞并没有什么作用。
陆谨律把眼镜取下来,用一只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然后小臂就一直横在眼睛上方。
保镖看不清陆谨律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因为他隐约听见了自家老板轻微的抽泣声。
或许是错觉吧,因为这位老板从来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只是陆谨律把手放下来的时候,眼眶的的确确是红的。
“走吧。”声音也是沙哑的,鼻音很重。
——
这场雨彻底将C市的炎热驱散了,初秋来临,空气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果香。
在宋简礼的坚持下,陆虞在别墅养了几天伤,这两天宋简礼也没有去学校,他说他和辅导员打过招呼了,他会晚一些去报道。
陆虞身上的伤口不深,但擦伤很多,膝盖上的摔伤最严重,甚至那两天连水都不能碰。
那天下午,那个医生又带着他的妻子来给陆虞检查伤口了。
“伤口恢复得很好,不会留疤的,陆少爷放心就好。”医生说。
宋简礼把陆虞挽起来的裤腿放了下去,“膝盖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透呢?他明天就要去学校了,我担心影响到他日常生活。”
“这些擦伤就是要积极换药,注意少碰水,也不要做剧烈运动,最多一周就差不多了。”医生站起了身,又说:“少爷,您出来我们详谈吧。”
宋简礼点头,“桑桑,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陆虞应了一声,他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知性打扮,只是看外表就让人觉得她很温柔,很好说话。
“又见面了陆少爷。”女人主动和他打招呼。
上次和女人聊过以后,陆虞心情莫名地顺畅了很多,这次女人再来,陆虞也很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您好!”陆虞对着她笑了起来。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起来,聊到了陆虞身上伤口的由来,也聊到了陆虞现在的心境。
陆虞看起来没有上次那样有很多烦心事的样子了,愿意给女人说的话也更多了,谈到自己和小时候疼爱他的保姆再次见了面的这件事时,他显得格外的兴奋。
最后那支熏香没有燃完两人就结束了谈话,陆虞疑惑:“简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
女人主动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吧。”
她顾及到陆虞膝盖上有伤,走起来并不方便,尽管陆虞觉得没什么,但架不住女人的热情,他只好对女人说了一声谢谢。
女人走出去大概五六分钟宋简礼就回来了,他径直走到陆虞身边坐下,抬起手揉了揉陆虞的脑袋,松软的头发在指缝穿过,“桑桑好棒。”
陆虞茫然,“嗯?”
宋简礼没说什么,但陆虞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宋简礼好像很开心。
他不知道宋简礼为什么突然很高兴,但看见宋简礼开心,他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女人告诉宋简礼说,陆虞的抑郁症似乎有所缓解了,他在主动去适应和挣扎,并且他似乎把对他影响较深的那个“哥哥”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克服了。
那支熏香没有让陆虞睡过去,说明他已经不需要靠睡着去缓解内心的痛苦了。
他提到了那个保姆,也可以让陆虞多去接触接触她,如果陆虞想的话。
想到这里,宋简礼拉起陆虞的手问:“桑桑还想去见罗阿姨吗?”
陆虞眼睛一亮,“我可以吗?”
“当然,桑桑是自由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陆虞这样问,宋简礼就明白了,陆虞还是很想罗英兰的。
他幼年没从庄宁月那里得到的母爱与偏爱都是罗英兰给他的,不怪陆虞一直念想她。
“你明天就要去上学了,周五放假我让司机接你去罗阿姨家里玩两天好不好?”
陆虞点头说好,可他又突然皱起了眉,问:“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吗?”
宋简礼拿起了桌上的一个快有他拳头大的橘子,边剥皮边说:“我有些事要处理,这周末不陪着你,下周一我来学校找你。”
一想到从周三到周末都不会看见宋简礼,陆虞心里就莫名有点空荡荡的,他抿了抿嘴,闷闷不乐地应了一个字,“好。”
宋简礼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鼻腔馥郁着橘子皮的清香,“又不是不要你了,怎么还不开心了?是不是一想到好几天都要见不到我,就好伤心呀?”
“我没有不开心。”被人戳穿了心思,陆虞当然不会承认,他红着耳廓嘴硬说。
宋简礼轻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他剥了一瓣橘子喂到了陆虞嘴边,陆虞张嘴含了进去,又故意使坏,带着小脾气似的咬了宋简礼的手指一下。
“嗯,兔子咬人了。”陆虞这点力道根本没咬痛宋简礼,倒把人平静的心勾得隐隐发燥了起来。
他笑着继续喂了陆虞一瓣,陆虞也不客气,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就张嘴把喂到嘴边的橘子叼进了嘴里,同时又恶作剧似的咬了宋简礼手指一下。
后面宋简礼喂了几次,他就咬了几次,到最后陆虞嘴里的一点也没咽下去,两腮反而塞得鼓鼓的。
现在就像一只仓鼠了。
宋简礼心都快化了,他使坏似的将最后一瓣喂到了陆虞嘴边,陆虞一点也吃不下去了,可他不想让宋简礼看不起他,刚要张嘴把最后一瓣吃进去。
宋简礼的手就转变了方向,那瓣橘子最后进了他自己的嘴里,“吃不下去了还逞强,我怎么惹到你了?”
陆虞囫囵吞枣似的三两下就将嘴里的橘子咽了下去,“是我自己能吃这么多。”
宋简礼看着食指被咬出来的齿痕,抬手用拇指蹭开了陆虞的唇,然后摩挲了一下他那颗锋利的虎牙,故作肃然说:“要把牙给你拔了,哪儿学的坏习惯。”
陆虞又咬了他拇指一口,然后别开头用手捂住了嘴,好一个掩耳盗铃。
两人在沙发这边打闹了一会儿就吃晚饭了。
吃完饭陆虞去洗澡了,他只是膝盖上的伤口不让碰水,其他地方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
所以不需要别人帮忙伺候着。
宋简礼在书房看文件,他之前早看出了陆谨律公司的一些缺漏和毛病。
但因为和他没什么关系,宋简礼就没在意过,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要让陆谨律离开陆虞的身边,这些缺漏就是最方便他动手的契机了。
那日宋简礼让他改改性子,自信是他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空穴来风,陆谨律自信掌握项目的大头,就能够拿捏所有的合作方。
但这反而害了他。
宋简礼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
这个点他已经洗漱完了,隐形换下来后就戴上了眼镜。
这副眼镜是银丝边框的,架在宋简礼鼻梁上方,彰显了几分儒雅和成熟。
也更有禁欲感了。
“咚咚咚。”书房的门被敲响。
这个点应该是阿姨送牛奶过来了,宋简礼没抬头,只说了一声:“请进。”
陆虞轻轻打开了房门,他一只手抱着自己的枕头,另一只手端着从秋婶手里截胡过来的牛奶。
“放这里吧,您辛苦了。”宋简礼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舍不得收回目光了。
陆虞刚洗完澡,头发应该是草草地吹了一下,发尾还有一些湿润,颈脖上也浮着一层薄水雾。
暴露在外的皮肤被热水蒸得有些泛粉,水雾还在眸珠里,眉睫也是湿漉漉的。
“简哥喝牛奶。”陆虞把枕头藏在了身后,有点像犯了错然后殷勤讨好的孩子。
陆虞身板那样薄,自然遮不住那个大枕头,但宋简礼看破不说破,他唇角抿了一抹轻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问:“怎么了?”
“找简哥说说话呀。”陆虞给自己搬了一个椅子,坐到了桌前,把枕头垫在了后面。
宋简礼放下了处理文件的手,他眼镜下的眼睛莫名有些深邃,“桑桑想说什么?”
“就随便呀……”陆虞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小腿打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