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就是和您商量了他才来说的,否则您怎么会来C市呢?而且因为朱经理是我们公司成立是就在的元老,我们就听了朱经理的意思……”
陆谨律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朱秉才拿准了自己不会大肆宣扬来C市的目的,所以才会趁虚而入。
陆谨律额头上青筋赫然暴起,一副恍然大悟的痛恨,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四年前就是朱秉才让他签下的收购合同,现在也是他让底下的人动工的,想来那个时候朱秉才就拿到了那份债务合同,陆谨律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用整整四年去算计他!
助理和公司的人再给朱秉才打去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只知道朱秉才卷着属于他的股份,煽动了公司绝大多数股东撤资跑了,陆谨律手肘撑在桌上,抱住了发涨的头。
庄宁月打了二三十个电话过来,还有公司其他股东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陆谨律一个都没接。
眼下最大的希望就是北四环那块地皮了,如果能收购下那块地皮,利用那里的工程断掉五环这只吸血虫,公司就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助理接完电话就带来了不幸的消息,“老板,北四环那块地一直被神秘人高价拍买,现在已经叫到了二十亿了,我们公司资金链供不上……”
是了,如果要算计他,就不会给他自救的希望。
在他最自信骄傲,最意气风发的那一年,他就已经被人狠狠算计了,他笑越王勾践的隐忍待发,也看不起那些唯唯诺诺依附他的股东们。
如今一朝被算计,那朱秉才真是学好了一手卧薪尝胆的本领,用四年时间来咬他一口,他不是没警觉过对方,只是他太自负了,总认为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
陆谨律挥挥手让助理退了出去,办公室就只剩陆谨律一个人了。
其实现在还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让庄宁月出手,庄宁月以第三方的身份收购他们公司,听上去虽然不体面,但总归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那然后呢?
外面说他看似精明能干,实则愚蠢至极,二十六七岁了,还犯了让母亲出手才能解决的大错,而且从此过上了被上面的人盯着过的日子。
陆谨律用手掌揉搓了一下脸,眼睛无比的酸涩,他已经有几天没合眼好好休息过了,难怪宋简礼那天说了那样的话,说不定宋简礼早就看出了问题。
在无数条微信消息中,一条和关心质问格格不入的消息插在其中。
【朱秉才:好侄儿,叔叔不妨给你上一课吧,谦虚和沉静是你最需要学习的知识了】
陆谨律看到消息后就握紧了手机,下一秒,手机被砸向了茶几桌面,把茶几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发出巨大的声响。
——
一天后。
接到陆谨律的公司被收购的消息的时候,宋简礼正在签收购北四环地皮的合同。
他手顿了一下,才在合同界面稳稳当当地签下了名字,对面点头哈腰地和他握手讨好。
等人都退了出去,他才拿出手机翻看起了新闻。
收购他公司的人毫无疑问是朱秉才,当初朱秉才也舔着脸来找他谈过合作,但宋简礼打心里看不起他。
现在更是。
比起对陆谨律这个遭遇的幸灾乐祸,他更多的是同情和敬佩,陆谨律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最好的就是让庄宁月出手,最差不过现在被朱秉才收购。
因为这件事,上面的人肯定会盯着陆谨律的一举一动,如今岂止是C市,恐怕在国内他都待不下去了吧。
宋简礼说不上什么心情,他知道事情会发生,也提醒过对方了,只是对方不往心里去而已。
如果说陆谨律现在还有什么执念,那应该就是陆虞了,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去找陆虞,所以他来找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不出所料,在宋简礼即将出国的五个小时前,助理说楼下有人找他。
宋简礼点头应了,还亲自给对方冲了一杯咖啡。
短短几天,那位曾经自信傲气的成功人士现在多了几分被生活打磨的颓感。
脸上也起了一些青胡茬,眼底藏着一抹浓浓的乌青,看来这几天的陆谨律都没好好休息过了。
宋简礼脸上也并没有幸灾乐祸的神情,两人面对面坐在茶几前。
“你早就看出那块地皮的问题了吗?”陆谨律喝了一口咖啡,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宋简礼点头:“是,你底下人动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你不会不知道它存在的隐患,所以我就猜你应该是被身边的人算计了。”
“难怪那天你对我说那些话,让我好好……反省。”陆谨律其实更想说宋简礼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告诉他。
可宋简礼没有义务,因为陆虞的事情他们早就撕破了脸皮,宋简礼在那样生气的情况下还提醒了他一句,已经算仁义至尽了,没人应该为他的傲气买单。
宋简礼不说话。
陆谨律买了去新加坡的机票,两个小时后就走,他来找宋简礼也不是为了说这些事。
他只是想听陆虞和他说两句话。
所以他抬起眼皮看向宋简礼,“能让我和桑桑说一些话吗?”
说实话,宋简礼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谨律,向来傲岸的他,眼底多了几分让人怜悯的失落。
宋简礼本来就预料到陆谨律会来找他,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拒绝,但如今的陆虞已经不是以前的陆虞了。
他相信陆虞能够自己解决。
宋简礼点头同意了,他拿出手机给陆虞拨了电话过去,陆虞这个点没课,很快就接了电话。
“简哥!”陆虞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钻出来。
讲真,自从陆虞生病忘记他了以后,陆谨律再也没有听到陆虞这样欢快欣悦的声音了。
像花丛里欢啼的鸟雀,很招人稀罕。
他不知道自己对宋简礼是羡慕还是嫉妒。
听到陆虞的声音以后,宋简礼也提起了唇角,温声问:“桑桑现在在做什么呢?”
“现在没课哦,我和室友在操场,哼哼,我和你说,我们学校操场今天有迎新晚会哦。”陆虞告诉过宋简礼,说寝室的人都很热情,他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这么棒呀?晚上操场冷,要多穿衣服知道吗?”宋简礼提醒。
陆虞:“知道啦。”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像老夫老妻一样,自然又不生硬,让陆谨律产生了一种错觉。
宋简礼这才说:“陆谨律在我这里,他想和你说一些话,你愿意吗?”
陆虞的声音几乎是追着传出来的,“他在你这里?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他有没有伤害你?”
字字不离对宋简礼的关心,只字不提陆谨律想和他说话的这件事。
宋简礼心里一暖,轻轻说:“我没事的,桑桑不愿意也没关系。”
陆虞走到了操场角落里,室友在身后等他接电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嘟囔:“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吧?”
“好,那就不说。”听筒是外放的,陆谨律也听得见陆虞说的每一句话。
他忍不住想把宋简礼的手机抢过去说话了,只是听筒又传出了陆虞的声音:“算了,我还是和他说两句吧。”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说清楚对面才能死心。
宋简礼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
“桑桑,我是大哥。”这是陆谨律的第一句话。
陆虞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回他,日记本里说这个人是他的“哥哥”,但他打心里不想承认。
陆谨律知道陆虞在听,往日因为拉不下脸而说不出口的道歉,如今再不说出来就永远不会被陆虞知晓了。
所以陆谨律继续说:“你忘记我以后,我有反省我自己,对不起……”
“你离开后我很想你,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怎么也不习惯,我总是想起你,想起我们的一些美好过去。”陆谨律声音很低,他低着头,宋简礼看不清他的表情。
陆虞还是没说话。
“你已经很久没叫过我大哥了,桑桑。”陆谨律突然轻微地吸了一下鼻子,声音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哭腔。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怎么用词才好,“嗯,我想了想,我还是很讨厌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你为什么会在我离开以后才开始追忆呢?你们这些人为了骗我,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
陆虞的声音很平静,不再像以前见到陆谨律那样,会发抖,会害怕,会下意识压低声音逃避。
“而且你威胁简哥,那天你还带人来抓我,我逃跑的时候除了非常害怕就是讨厌你,恨你。”陆虞如实说。
陆谨律懊悔自己那天的冲动,他解释:“我只是太想让你和我回家了。”
陆虞:“你有你的解释,我也有我的理由,你似乎是一个很高傲的人,我不喜欢高傲自大的人。”
“我可以改的,桑桑。”陆谨律真心在认错悔改,可惜时机已经不对了。
人生再多来几个时机不对,就可以错过很多很多了。
陆虞有些无语,“好吧,是我的措辞不对,我讨厌的是你,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也不要再打扰简哥了,现在请你把手机还给简哥。”
他语气认真又强硬。
陆谨律弓着腰,看起来脆弱了很多,良久,他问出了一句几近祈求的话:“好,桑桑,那你能喊我一声‘大哥’吗?就一声,我很想你……”
陆虞在沉默,陆谨律可能觉得他在纠结,但宋简礼知道,陆虞一定觉得莫名其妙,果不其然,陆虞拒绝说:“不能不能!你这个人真的好莫名其妙。”
两个“不能”,一个“好莫名其妙”。
总结了陆谨律的所有。
他把手机递了回去,宋简礼拿起手机,“桑桑,不用担心我,你和室友去玩吧,玩得开心。”
“真的没问题吗?”陆虞对宋简礼说话的态度语气和陆谨律简直是两个人。
其实以前陆虞也会这样对自己说话,是他弄丢了。
“真的。”
身后室友在催促他了,陆虞只好说:“好吧,我晚点下课了再给你打电话。”
“晚上我有一个大会要开,你早点休息,明天我给你打过来。”宋简礼当然撒了慌,他晚上恐怕正在飞机上,是接不了陆虞电话的。
陆虞也很懂事,他知道陆虞这些天好像特别忙,只好说:“行吧,那简哥再见,好好休息哦,不要太累啦,离那个人远点。”
他提醒宋简礼说。
这种关心的话陆虞也对陆谨律说过,只不过那是曾经了。
陆谨律听到后面又不可置否地心塞了一下。
这边挂了电话,陆谨律也算了了在国内最后的愿望,他站起了身,终于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们在一起了吗?”
宋简礼抬眸看他,并没有回话。
陆谨律看明白了,“我还会回来的,现在陆虞在你这里,你要一直对他好。”
“用不着你说,不管你回不回来,都不要再靠近桑桑了。”宋简礼凝起了眉峰,对陆谨律不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