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什么都听不见，而九十九由基一点都不想告诉天元自己听到了什么。
只要天元不知道，那么每次天元见到九十九由基, 就像是在遭到无数星浆体的诅咒一样：你的存活是建立在我们的死亡之上。
可是现在不同了, 有一种全新的、可以让天元自己给自己打补丁,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但九十九由基没想到比起自己给自己打补丁, 天元更想知道九十九由基是从谁那得知的方法。
“因为我知道一个家伙, 他最擅长将咒灵、咒术师变成咒物, 你不会被他骗了吧？”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而且就算你找到了全新的道路, 也暂时来不及了，据我所知变成咒物再复生, 最少也要花费一年时间，而我的同化……马上要开始了。”
天元摇头, 在空性结界中，一位虚拟出来的女性穿着松散的浴衣, 姿容懒散中透着淡漠, “同化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稳定期，等下次再需要星浆体时, 也许那时你已经逝去了。”
时间是最冷酷最公平的咒，除了寥寥几人，谁都躲不过死亡。
九十九由基感受到了巨大的愤怒，暴戾的情绪过后是无奈和茫然，是啊，这次星浆体融合后，最少百年内天元的状态会很稳定，总监部不愿意也没必要冒险。
九十九由基离开后，天元纠结许久，还是给总监部发了一条消息，希望彻查一下九十九由基的朋友圈。
天元当然知道羂索的存在，她的结界遍布全国，羂索暗中撬她的结界墙角，她当然能察觉到，但是……
她的术式是不死，虽然依靠着星浆体维持着自身【人类】的形态，可漫长的时间过去，她也会忍不住思考，若是继续进化下去，若是按照术式来选择未来，她会变成什么样呢？
会变成咒灵？还是会变成全新的存在？
天元决定将选择权交出去，让这个时代的人来做决定。
如果最终星浆体来到她面前，她会继续与星浆体融合，但如果星浆体最终没有进入薨星宫……那也许她应该让停滞无数年的时间向前走了。
九十九由基自然不知道天元的决定，但总监部接到天元的传讯后，立刻全方位盯控九十九由基，快给她烦死了。
而羂索也通过自己在总监部的内线，接到了相关消息，他忍不住思考起来。
此前羂索一直担心大神官希云和五条悟有关系，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暗中搅动咒术界风云的人是九十九由基？
这女人可是特级咒术师啊！
尤其临近天元和星浆体融合的时间，九十九由基竟回国了，难不成是天元告诉了九十九由基一些事情，九十九由基才突然掀翻了加茂家？
思考良久，羂索暗中发力，于是九十九由基暂时在国内待不下去了。
她联系瑛纪，“我必须马上出国，情报资料会邮件给你，拜托了，请务必将她带出来。”
瑛纪满口答应了，这是之前就谈好的事，而且釜山分会已经建好了，正好将人塞过去。
“行，后续的事情由孔时雨接手，他是我的暗线，你别泄露他的身份。”
瑛纪将分会的情况和孔时雨的资料发过去，并很快接到了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基本情况。
天内理子，今年十四岁，她的体质是诸多星浆体候选中最合适的，没有术式和咒力，看资料就是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子。
“没有居住地址？”
“查不到，只知道在女校上学，但东京女校太多啦，我没时间一家家探查。”
“有名字就行。”
名字可以直接指向本人，瑛纪只希望全国叫天内理子这个名字的人少一点，以及总监部没有对这个名字设置诅咒转移，“具体融合日期呢？”
实在不行，赶在融合前几天守在薨星宫门口劫人呗。
“应该是四月底，具体哪一天还要看占卜。”
九十九由基烦躁地撩起发丝，“还有我的消息不一定准确，总监部可能知道我想做什么，也许会给我故意透露虚假消息来误导我。”
瑛纪唔了一声，记下这件事：“没关系，薨星宫就在咒高脚下，我找人帮忙盯着。”
五条悟的六眼正好派上用场。
“对了，瑛纪，你之前说将咒术师变成咒物这个技术，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对不对？”
“是啊，怎么了？”
九十九由基迟疑了几秒，还是将天元告诉她的话转述给瑛纪：“听天元话里的意思，他们俩似乎认识，以前天元没这么做，是不是这项技术有什么缺陷？”
瑛纪怔了怔，继而又觉得顺理成章，虎杖香织活了千余年，天元有着不死术式，也可以活很久，他们当然认识啊！
“因为他之前没见到我。”
瑛纪理所当然地说：“他找到我后改进了技术，不过……”顿了顿，瑛纪有些苦恼，“他最近可能对我有些意见，明明我上次还帮了他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打电话不算！他只有见到虎杖香织本人，才能判断出对方的基本状态。
“你们上次见面时，你做了什么？”
“他被人追杀，而我想趁火打劫？”
九十九由基哭笑不得：“你小子别真的被诅咒师那套腌入味啊！既然是朋友了，就好好相处啊！”
瑛纪哂笑，九十九由基不当诅咒师，怎么知道诅咒师的风采？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我要是不警醒点，早变成他的收藏品了，与其等他对我动手，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九十九由基卡顿了几秒，细细想来，竟觉得瑛纪的思路没毛病。
“可如果你先下手了，还怎么掌握他的技术？”
“哦，我当然会先掏空他再动手。”
“那我只能期待并祝福你成功了。”
九十九由基挂了电话，转而联系孔时雨：“喂？我是九十九由基，希云桑应该和你提过我，哦，在釜山吗？我现在过去。”
九十九由基前往釜山参观万莲法会据点，和孔时雨商讨之后怎么安排天内理子偷渡离开，然而她并不知道抵达釜山意味着另一件事。
——罗宾汉给总监部驻釜山办事处泼粪后，九十九由基就去了釜山！！
总监部得到消息后，立刻如获至宝，并连夜找人进行占卜，成功得到了一个占卜成果：九十九由基果然和罗宾汉有关系！！
于是等干完坏事的五条悟开开心心围观了夏油杰抓了一只特级咒灵裂口女后，快乐回国，才从五条女管家那得知了总监部最新结论：罗宾汉和九十九由基有关！
五条悟：“……”
啊这，啊这。
一时间，饶是五条悟也在其中干了坏事，也无法理解总监部的脑回路了。
“假的吧？为什么总监部会想起来调查她？偷高专和京都的忌库，还偷了加茂家的东西，她图什么啊？”
总监部认为九十九由基偷咒高忌库，是在为闯入薨星宫做准备，那天忌库失窃只是幌子，她找来的罗宾汉早已摸清了薨星宫的路线！
……虽然过程离谱，但结论倒是真的，瑛纪的确掌握了薨星宫外部的结界情况。
由于星浆体是总监部的高度机密，哪怕是御三家也拿不到九十九由基过去的信息，自然不清楚这其中纠葛。
五条女管家摇头：“总之，总监部给出的信息是九十九由基，不过加茂那边坚定认为这件事和夏油杰有关，因为釜山办事处出事那天，夏油杰的咒力残秽疑似出现在釜山某片街区。”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戏谑而狡黠。
“等等，杰不是在家吗？怎么跑去釜山了？是不是被人当替死鬼啦？”
五条女管家也点头：“是啊，您放寒假后和他回家玩，就算夏油杰去了釜山，您也不会同意，肯定会跟着一起去的。”
说到这里，女管家突然问五条悟：“您没去釜山，对吧？”
“没有！我当然没去！”五条悟笑嘻嘻地说：“不过我可以现在去看看情况。”
女管家：“您还是别掺和了，您之前不是说要翻看以前六眼的资料吗？我前些天回家里将所有关于六眼的资料都带到东京来了，您可以慢慢看。”
“哦哦我要看的。”
让他查一查，除了当初和十种影法术同归于尽的六眼外，另外的六眼都是怎么死的。
不过在翻书之前，他得先联系一下夏油杰。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被接通了。
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喂？悟？”
“杰！你这个偷跑的家伙，太过分了！”五条悟先发制人，“我听家里人说，你去釜山祓除咒灵了？！你居然不带我一起去！！”
夏油杰闭了闭眼，他尽量轻松地说：“没有，你想多了，我跟着光莲进行法会活动，照顾老奶奶，安抚暴躁的爸爸和冷漠的妈妈，我……我没有祓除什么咒灵，我只是收拢信徒而已。”
他有些担心五条悟听出什么，就笑着说：“你不是回家处理五条事务了吗？别被人忽悠了，我好着呢，啊，光莲叫我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不等五条悟再开口，夏油杰就断了联系。
海风吹过他耳边的发丝，夏油杰站在船头，看着此起彼伏的海浪，沉默不语。
第117章
夏油杰比五条悟要晚两天回国。
回到家时, 家里竟没人，连大黑狗都不在。
客厅圆桌上还放着奶奶平时织毛衣的针线，地上散落着小惠的玩具, 旁边衣架上挂着母亲的风衣，窗边红白双色的锦鲤吐出一个泡泡, 金色竖瞳似乎在盯着他看。
有如此生活气息的家, 只是因生活其中的人不见了, 一切都显得阴冷晦涩, 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似的。
夏油杰怔怔地站在门厅，恍惚间耳边萦绕起了女人咄咄逼人想要将女儿的死扣在他头上要赔偿的话语，又想到男人咆哮着说什么给他添麻烦了害他请假被老板骂了, 最后是老太太啜泣的哭声……
突然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夏油杰这才回神。
“哥哥？你回来了？”
明明只是几天没见, 夏油杰却有种很久都没见到弟弟的错觉。
他回身看弟弟瑛纪, 少年穿着运动服, 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裹, 里面应该放的是竹剑，他似乎刚从剑道场回来。
瑛纪有些惊异地看着面前的夏油杰。
之前在釜山时瑛纪就有种感觉, 他的兄长在某些地方变了，似乎变得更深沉内敛了, 但都没有现在看到的变化大。
夏油杰竟将黑色僧衣和袈裟穿回了家，他散着半长发, 耳朵上戴着耳坠，气息沉郁冰冷, 仿佛佛堂上被无数青烟笼罩的雕像, 不带有一丝情绪，却又蕴含着浓烈强大的、宛如沸腾岩浆的感情。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瑛纪随手将用来伪装的剑道包挂在玄关, 踢了鞋，哒哒跑到夏油杰身边，直接抱住了哥哥，“幸好妈妈和奶奶都不在，若让她们看到哥哥这样子，肯定会担心的问东问西哦。”
瑛纪的体温泛着淡淡暖意，只有碰触到这股温暖，夏油杰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全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