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身上那道疤就是何太后留下的。”吴伴伴只能隐晦地提了一句。
当时何太后身边的人一个个出事,又听闻自己心上人战死的噩耗,把对先皇的憎恨转移到了楼远钧身上,差点失手把楼远钧给杀了。
江从鱼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个答案。
那时候的楼远钧也才六七岁大,面对的却是来自己亲生母亲的憎恶与伤害。
难怪楼远钧会是这样的性情。
如果他小时候也这样遭至亲厌弃,他恐怕也很难像现在这么快活。
江从鱼心里闷闷的,送走吴伴伴后回了殿内。他看着空荡荡的寝殿许久,才钻进被窝与楼远钧一起睡了过去。
翌日天还没亮楼远钧就醒了。
楼远钧睁开眼往身边看去,发现那儿空空荡荡,叫他疑心昨天晚上抱着的人是不是只出现在梦中。
他坐起身正要下床,却见江从鱼正抱着两个毛皮垫子从外头进来。
楼远钧顿住。
江从鱼发现他醒了,忙跑到近前问他好些了没有。
楼远钧道:“我已经没事了。”他看向江从鱼手里的软垫,“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从鱼笑眯眯地说:“这不是都快要入冬了吗?该换上厚垫子了!我看这个位置冬天阳光特别好,感觉不用烤火都很暖和。”
江从鱼思来想去一整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都把楼远钧养得能吃好睡好了吗?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以后他们只会越来越好。
他会用很多很多快乐的事,把楼远钧那些不开心的记忆统统挤出去。
江从说道:“反正你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就按自己喜欢的挑了。”他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起来,“等天气冷了我们可以窝在这上面看书!”
楼远钧哑了片刻,才说道:“好,都按你喜欢的来,你想怎么摆就怎么摆。”
江从鱼腾不出手来,索性用额头贴了上去,想看看楼远钧是不是真的好了。
不想他才刚贴上去,就被楼远钧紧拥入怀。
楼远钧鬓边的乌发垂落下来,扫得他脖颈微微发痒。
江从鱼微怔,松开了手里的软垫用力回抱住楼远钧。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吗?
为他开怀为他愁,为他欢喜为他忧。
第70章
江从鱼在宫里吃了顿早饭,就回国子监备考去了。大考一般在十一月底,考完差不多就可以放个把月的长假,除了离家特别远的那些监生,大家都会回家去。
江从鱼已经开始热情邀请没法回家的同窗到他家一起守岁。
他与楼远钧说好了,国子监放假后他进宫多待几天,陪着楼远钧干活到朝廷各衙署正式封印,余下的日子便待在他家过。
本来江从鱼还想把杨连山留下过年的,可杨连山不答应,说是书院那边催得紧。再这么一次次地延后归期,说不准得在这边耽搁个一年半载。
这次是必须要走了。
对此,沈鹤溪对江从鱼评价:“要你何用!”
江从鱼:。
呵,你自己跟人当了几十年的朋友都留不住人,指望我一个半路进门的学生能比你分量大?!
沈鹤溪:“……”
扎心了。
不过他是体面人,哪里做得出江从鱼那些撒泼耍赖缠着不让人走的憨事?
好歹杨连山这次准备待到看过江从鱼大考成绩后再走。
江从鱼死皮赖脸央着杨连山留到大考之后,可不愿意在大考上栽跟头,一回国子监就卯足劲开始温习。
弄得其他人都跟着紧张起来,莫名感觉连吃饭比别人慢点都是种罪过!
众夫子虽不知道学生们怎么学习热情高涨,却还是对前来请教的监生和颜悦色,尽可能地替他们解答各种问题。
有些此前便在国子监当学官的人感慨:“陛下改得好,合该多收些年轻生员进来。”
现在的国子监才称得上是“第一学府”,以前的国子监只是官宦子弟的入仕捷径罢了。
要知道以前国子监的生源有两种,一种是来混科举资格的官宦子弟,图的是国子监的解额;另一种是在地方上熬了二三十年资历的大龄廪生,全是来凑数的。
国子监的解额本来就多,地方上来的“俊才”又没啥真才实学,可不就能让官宦子弟轻轻松松当个举人吗?
当了举人就算后头考不中,谋个好差事的机会也比秀才要大。
现在国子监招生限定年龄、注重才学,更能选拔出朝廷所需要的年轻俊才。那些考了十几年还考不过乡试的,就别想靠着资历来国子监混皇粮吃了!
官宦子弟也别想随随便便就混个好出身,不好好努力小心考不过他们瞧不上眼的“庶民”子弟。
这种竞争一开始还不算太明显,现在陛下正式亲政,国子监中又来了个凝聚力特别强的……永宁侯,不少人都觉得今年的外舍大考会很精彩。
别看江从鱼这位永宁侯是带着父荫以及爵位进的国子监,他身边竟聚拢了不少出身寒微的同窗,还有读书人瞧不太上的武将或勋贵之子。相比之下,许多官宦子弟还是与秦溯更亲近。
双方交情虽然不错,但到了考场上还是得考出个高下来的。
就看这次岁试他们考成什么样了!
楼远钧知道江从鱼很想考好这次大考让杨连山高兴高兴,这段时间都没把他往床上哄,见了面也是坐在旁边给江从鱼当答疑解惑的工具人,不时在江从鱼喊累的时候把人搂着亲一亲算作鼓励。
还真别说,江从鱼平时被楼远钧没完没了地亲,他总感觉不那么稀罕。现在楼远钧正襟危坐地陪他学习,他倒是时不时觉得心痒,耍赖地躺到楼远钧膝上说自己学不下去了要亲亲才能好。
楼远钧真想把他亲到床上去,不过他打定主意要让江从鱼好好温习,这点欲念自是能忍的,大不了过后补回来就是了。
既然都已经记上账了,楼远钧便相当克制地只在江从鱼有需要时含笑投喂一个吻。
瞧着十分正人君子。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国子监的岁试如期而至。
这次岁试是要搞大排名的,且除了考经义以外还要考策论和公文写作,已经非常接近科举考试!
江从鱼早早起来,精神奕奕地跑食堂吃过早饭,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三场持久战。
区区考试,他没带怕的!
江从鱼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入考场,等一连三天考下来后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倒不是题目太难他不会做,而是不停地写答卷让他手都酸了,还得争取卷面整洁漂亮不能让人小瞧了他这个“杨派”代表,他老师在看着呢!
一生好强的江小鱼,愣是拿出了对待科举的态度来对待这次岁试。
等他把全部答卷都写完了,只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工工整整的应试体写起来实在太累人了,江从鱼觉得还是草书最适合自己!
江从鱼考完最后一场回到家,一见到楼远钧就往人身上扑。
楼远钧把人稳稳地接入怀里,由着江从鱼像八爪鱼一样黏着自己。
江从鱼把脑袋埋到楼远钧颈侧蹭了好一会,才谴责起他们沈祭酒可耻的抢人行为来。
他考完试想去喊老师一起回家,沈祭酒却说阅卷期间要他老师留下探讨接下来几年的教育发展方向。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把他老师扣着不让他接走。
真是太过分了!
楼远钧听着江从鱼哼哼唧唧的埋怨,虽然在心里觉得沈鹤溪做得好,嘴上却跟着江从鱼一起数落沈鹤溪。他抱着江从鱼进了屋,把初冬的寒冬挡在了外头,才关心起江从鱼考得怎么样。
江从鱼道:“我觉得我答得挺好的,就看阅卷的人觉得好不好了!”
楼远钧提议道:“既然这两天你老师不回来,不如你进宫多陪陪我?”
江从鱼现在已经不那么抗拒进宫玩耍了,想到这段时间都是楼远钧在陪自己温习,他只稍微考虑了一会便答应下来。
于是楼远钧趁着宫门还没落锁把江从鱼打包进宫。
江从鱼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楼远钧洗洗干净哄上龙床。
龙床可比江从鱼平时睡的床要大多了,可惜江从鱼还没好好感受躺在上头的感觉,楼远钧就开始跟他算起了他这段时间新欠的账。
江从鱼被算得节节败退,只能老老实实还债到天色将明才沉沉睡去。
他就知道,楼远钧根本不可能那么正经!
既然是考试后难得的假期,江从鱼少有地赖了次床,直至天光大亮他才起来洗漱用早膳。
得知楼远钧已经去前朝与朝臣议事了,江从鱼都不知楼远钧睡得这么少哪来那么好的精力,不都说“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怎么轮到他们这里楼远钧还能去早朝,而他却又困又累不得不补觉!
江从鱼感觉自己在同龄人里也算是精力充沛的了,难道有没有从小习武差距真的这么大?
也不知世上有没有成年人也修习的武学秘法。
想学!
上次江从鱼进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来得及到处看看。
这回他吃过早饭在周围转悠了一圈,按照自己的喜好给偌大的寝殿添置了点用得着的东西,才让伺候在旁的内侍领自己去寻楼远钧。
毕竟他不知道路。
江从鱼没觉得自己去前头有什么不对,楼远钧说是喊他来作陪的,他都醒这么久了当然得去瞧瞧楼远钧。
那内侍早得了楼远钧的口谕,别说只是去寻楼远钧了,就算江从鱼想开皇帝私库把里头搬空都没问题。
内侍还积极提议:“侯爷要不要带些茶点过去,陛下平时吃得少,您带去的他肯定愿意吃。”
江从鱼看了眼日头,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该用午膳了,还是先不吃茶点了,让他留着肚子多吃些肉。”点心虽然好吃,但论养身健体到底比不过正经饭菜。
内侍夸道:“还是侯爷考虑得周全。”
这内侍是个健谈的,江从鱼与他边走边聊,很快便对方姓李,是吴伴伴手把手教出来的。
别看他年纪不算大,现在底下的小内侍可都敬称他为李大珰。
所谓的大珰,指的是有一定地位的太监能佩珰显示身份,示意大太监会被人敬称为“大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