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山道:“别胡闹,不过是次寻常的讲学罢了,要那么多人来听作甚?”
江从鱼才不听,这可是他老师要在京师讲学欸,要是来得人太少多没面子。何况这可是张派的老窝,他们杨派输人不输阵,必须要搞出张老太傅来讲学都没有的大动静来!
他一溜烟地跑去做起了准备。
杨连山深知江从鱼的性情,只能对着他兴高采烈跑远的背影徒叹奈何。
大考结束,大家都闲得很,江从鱼毫不费劲地找到一堆免费劳动力,开始给自家老师的国子监首次讲学进行全面宣传。
他还跑国子监的印坊掏钱印了许多邀请帖子,专门派给自己观政期间认得的大小官员,积极邀请对方得空的话务必来参加。
柳栖桐这位师兄自然也光荣地肩负起在六部派发帖子的责任。
柳栖桐:。
既然师弟都已经把帖子送来了,柳栖桐只得在上头填上六部同僚的名字,挨个衙署发了过去。
正巧敲定的讲学日期是官员休沐的日子,愿意去的人不必告假都能去露个脸。
柳栖桐觉得自己成婚都不敢这么发帖子。
江从鱼兴致勃勃地忙活了两天,才被吴伴伴提醒说应该给陛下也送个帖子。
江从鱼想到楼远钧那个脾气,也觉自己若是不给楼远钧送的话,楼远钧肯定是要让他又欠下一屁股债的。他赶紧亲手写了一份邀请帖,拜托吴伴伴帮忙送到宫中去。
吴伴伴含笑应下,麻利地安排人手第一时间把帖子捎进宫。
楼远钧这两日见不到人,只能通过暗卫送回来的起居录慰藉相思之苦。
他自然也知道江从鱼在忙活什么,正琢磨着要找个什么由头去巡幸国子监来着。偏偏江从鱼跑东跑西,把认得的人挨个送了帖子,就是想不起他来。
这也怪此前楼远钧为了隐瞒身份,两人养成了只在休沐日见面的习惯。
江从鱼平时见不到他人便只能安心读书,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平时各自忙碌、见了面才黏糊在一起的习惯。
明知事出有因,且根源还是在自己身上,楼远钧依然有些不乐。
直至收到江从鱼在吴伴伴提醒下才送来的手写帖子,楼远钧心情才稍微转好。不过他决定回个信说自己不过去,等杨连山讲学当天再微服到国子监看看。
……
江从鱼哪里知道楼远钧弯弯绕绕的想法,他收到楼远钧的答复后有些失望。
转念一想,楼远钧是一国之君,哪有这么多空闲整日和他待在一起。
换成那些把控不住朝局的皇帝恐怕连出次宫都难,像楼远钧这样每旬都跑出来与他私会的家伙才是稀罕存在!
既然楼远钧不能来,江从鱼就安排得更卖力了。
他抱着一堆来自各方的答复屁颠屁颠去找沈鹤溪和杨连山。
看到没有!
这就是咱杨派的实力!
哪怕是在张派主场开讲,那也能凑齐一个人山人海!
杨连山:“……”
沈鹤溪:“……”
可算知道为什么此前杨连山来信千叮万嘱说要他帮忙看着点江从鱼,这家伙真要想干点什么大事,那是真的能闯出大祸来的。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沈鹤溪也只能让人把杨连山的讲学场地往大里安排。
讲学当天,江从鱼这个说好要鞍前马后打下手的人光明正大站在沈鹤溪身边,跟沈鹤溪一起满脸骄傲地看着杨连山开讲。
沈鹤溪自己看得目不转睛,转头瞧见江从鱼那活像是自己在上头讲课的得意模样,又觉得这小子真是叫人没眼看。
虽然今天来的人是挺多,不仅有学生,还有陆续来了不少朝臣,可……这也没什么好得瑟的吧!
这都一年了,该见的世面也见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算这小子弄出这样的阵势,杨连山也不会多高兴的,毕竟这里头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听他的课而来……
沈鹤溪敛起思绪,认真听杨连山往下讲,坚决不让自己成为让杨连山不喜的那部分人。
江从鱼也听得很认真,他老师讲课那么厉害,肯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绝不能让老师因为他而把后半辈子都耽搁了!
不过杨连山讲课的内容对他而言不算特别稀罕,许多都是他以前听过的。江从鱼认真聆听了一刻钟,就偷偷从沈鹤溪身边溜走,美其名曰说要去后头巡看一圈,瞧瞧有没有人不认真听讲。
江从鱼绕着到乌压压的听众后头,正要背起手过上一把学官的瘾,却冷不丁被拉住了手腕。
江从鱼抬眼看去,一下子瞧见了微服出行的楼远钧。
江从鱼怕扰到旁人听讲,主动贴近楼远钧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说不来吗?”
楼远钧道:“突然又得了空。”他瞧见江从鱼跟做贼似的往前头往,抬手把他的脸转回来,笑着安抚,“隔这么远,你老师肯定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的。”
江从鱼还是不放心,总感觉杨连山一抬眼就能瞧清楚他们在后头做啥。
不要怀疑老师的火眼金睛!
江从鱼麻溜拉着楼远钧躲到后面的长廊里去,等两人都藏到廊柱后头,他还要心虚地探出头去看两眼台上正在讲学的杨连山。
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做贼心虚。
第76章
楼远钧瞧见江从鱼那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由把人拉回廊柱后,伸手捂住他要露出去的耳朵说道:“你这么探出头去,我们便是没做什么也要叫你老师起疑了。”
江从鱼感觉耳朵热热的。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楼远钧道:“刚来不久。”
这是谎话,他早就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的林亭里往下看,看着江从鱼跟每个人打招呼,看着江从鱼和人或拥抱或笑谈或勾肩搭背。
江从鱼是极受欢迎的,这一点楼远钧早就知晓了。他生得俊秀,目光若星,与人往来从从容容,神气闲畅,谁见了都忍不住要跟他多聊几句。
每次这么远远地看着江从鱼,楼远钧便觉明媚日光都聚拢在他身上,明亮到叫人移不开眼。他既喜他这份逍遥灿烂,又控制不住地想要把他藏起来独自赏玩。
他像只蛰伏在阴暗处的残暴野兽,总想伺机把相中的猎物一口吞进肚子里。
这种扭曲可怖的念头若是叫江从鱼知道了,肯定会有多远就躲多远。
楼远钧收回搂在江从鱼身上的手,说道:“你不用听你老师讲学?”他也是看到江从鱼溜到后面来了,才过来这边捞人。
江从鱼道:“老师讲的东西我都听过的。”
他都已经把听众聚齐了,剩下的当然只看他老师的讲学水平,再没有他这个学生什么事!
楼远钧便牵着他往自己最初待着的林亭走去。
凉亭周围都是经冬犹绿的翠竹,离得远了根本看不见亭子里的人在做什么。江从鱼跑到亭边往下一看,底下的人在做什么都一目了然。
江从鱼纳闷:“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他这个在国子监读书的,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上头还有这么个视野开阔且相对隐蔽的去处。
楼远钧道:“有次微服来国子监巡幸,你们沈祭酒带着上来的。”他边说边立在江从鱼身后,虽没有伸手把人抱进怀里,身形却恰好将江从鱼完全遮挡起来。
江从鱼道:“好哇,沈祭酒他们平时就是藏在这上头盯着我们的,怪不得有时候我们做了啥他都知道!”
楼远钧轻笑:“你不是说你事无不可对人言,哪会怕被人别人盯着?”
江从鱼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我再怎么坦坦荡荡,也不想总被他们盯着的吧?”
楼远钧微顿,想到自己派在暗处盯着江从鱼的人。
他虽然曾与江从鱼说起过这件事,但江从鱼只知晓有人在暗处保护他,大抵不会想到自己每日与人往来的情况都会被钜细靡遗地记录下来。
现在江从鱼已经愿意进宫陪他了,回去后得……把那些记录藏起来。
楼远钧可以控制着自己不拦着江从鱼和别人交朋友,却没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只有每天看一看江从鱼都做了什么,他才不会生出过分的揣测来。
只要不让江从鱼发现,江从鱼就不会生他的气。
江从鱼兴致勃勃看了一会才发现背后没声了,不由转头看向楼远钧:“你怎么了?”
楼远钧既不说话,也不亲他抱他,一时竟叫江从鱼有点不习惯。
楼远钧都打定主意要回去藏东西了,自是不会告诉江从鱼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他对上江从鱼熠熠如星的关切目光,伸手把人揽到旁边,借着翠竹的遮掩亲了上去。
入冬后竹林间的风带着几分冷意,江从鱼只觉这一吻也格外沁凉,唇齿微启时仿佛尝到了竹叶那冷冽的清香。
明知此时此地不该沉溺其中,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抱住楼远钧,任楼远钧肆意采撷他柔软的唇舌。
还是等楼远钧亲够了他的嘴巴,俯首要往他颈边咬去,江从鱼才想起这是在国子监呢,可不能让楼远钧继续乱来。一会要是叫他老师发现了,他怕是要被逐出师门了!
江从鱼边推开楼远钧边提醒道:“我们约法三章过的!”大白天在这种地方乱来,属于严重违反他们的约定了。
楼远钧笑着抬手替江从鱼理好衣襟,嘴里还来了个倒打一耙:“你是邀请我亲你的,你刚才转头看我时的眼神就像在问‘你怎么不来亲我’。”
江从鱼本来想骂楼远钧胡说八道,转念想到方才自己脑海里确实有这么个念头一闪而过,登时心虚地红了耳朵。他说道:“我才没有这么想,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楼远钧捏玩着他发红的耳朵轻笑出声:“对,你没有这么想,我不该冤枉你,罚我以后天天给你当牛做马。”
江从鱼:。
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词了!
大白天的!大白天的!别让他想起那些不该想的事!
楼远钧知道再这么撩拨下去,江从鱼就真的要炸毛了,见好就收地把笑道:“我们到别处逛逛,带我看看你平时待的地方。”
国子监的师生几乎全都去听杨连山讲学了,别处全都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江从鱼一开始还担心楼远钧会拉着他胡来,结果楼远钧一路都颇为安分,仿佛确实只想了解了解他在国子监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么走着走着,江从鱼心里头那点儿忐忑就全没了,眉飞色舞地给楼远钧介绍起自己最常去的几个地方。
楼远钧还去他们致知斋看了看他们的斋舍。
瞧见那好几个铺盖连在一起的大通铺,楼远钧莫名就想到江从鱼左边躺着个何子言、右边躺着个韩恕。
若是他和江从鱼当同窗,肯定要占掉江从鱼旁边的床铺。夜里等旁人都睡熟了,他们可以悄然把被子并到一起躲在里头偷偷亲嘴。
江从鱼既怕同窗会醒,又怕学官会来巡夜,肯定会紧张得浑身紧绷、呼吸急促。
一想到那情景,楼远钧心中便泛起别样的滋味。他径直坐到江从鱼的床铺上,想哄江从鱼也坐下给他亲一亲。
江从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