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和“坏孩子”混在一起就是这样,好学生都会被带得上课开小差。“老师”和“同学”都在认真探讨问题,白昙却被崔灼扰得思绪杂乱,没法专心。
白昙也不知道秦涵讲到了哪里,这当然得怪在崔灼头上。他干脆也不记了,躲着秦涵的视线,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猪头。这猪头姓崔。
“圣诞节的装饰不要太夸张,今天就到这。”
早会结束,秦涵站起身朝会议室外走去,白昙也不知在磨蹭什么,习惯性地慢了两步,跟在崔灼身边,只是还未等他和崔灼说什么——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想说的,走在前方的秦涵突然回头叫了一声“小白”,接着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上。
不寻常的气息弥漫四周,今早的一切似乎都偏离了正常轨道。白昙看了看身旁似乎完全没受到昨晚事情影响的崔灼,已经不想去想心里的不祥来自何处,视死如归地跟去了秦涵的办公室。
“昨晚睡好了吗?”秦涵拿起喷壶,走到办公室一角给他养的绿植浇水。
白昙目前是躺平摆烂的心态,反倒比先前镇定了许多,说:“睡好了。”
——有崔灼抱着他,又安心又暖和,能睡不好吗?
“我看后面下了好大的雪。”秦涵看了看白昙,说,“你昨天好像穿得不多。”
白昙回道:“开车不冷。”
——那可不,大衣里就一件卫衣,要不是崔灼把他带回来,估计就冻死街头了。
“你多久到的家?”秦涵又问。
摆烂的咸鱼突然嗅到了一丝警觉,白昙在心里肆无忌惮地吐槽自己,纯粹是建立在他认为秦涵没有认出他的基础上。但现在看来,秦涵的问题似乎都别有深意。
白昙不由收起了“随便吧”的心态,在心里做起了算数:“八点多的样子。”
秦涵点了点头,放下喷壶,转过身来面对白昙说:“昨晚分别得有些匆忙,还没有问你,你跟崔灼是怎么认识的?”
和之前在走廊上随口一问不同,现在两人有大把时间对话,白昙心中不妙的预感也愈渐放大。
所以秦涵对他和崔灼的关系不仅仅是好奇,很明显已经到了在意的程度。
那种见不得人的感觉又出现了,白昙垂下了眼眸,像是想要对抗那股感觉,证明自己没什么好心虚似的,迎上秦涵的双眼说:“去年我去留学之前,在外面租房租了三个月,碰到了崔灼。”
“你跟崔灼一起住了三个月?”秦涵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像是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是。”白昙说,“但是我跟他,”知道这么说是又假又装又虚伪,但他实在没法抑制那个恶劣的自己,“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听到这四个字,白昙自己都愣了愣。
他恍惚间意识到为什么他会觉得他跟崔灼见不得人,甚至到必须隐瞒的地步,是因为他的心态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真觉得他跟崔灼有了什么。
就好比漂亮但自卑的人,打心底里就不觉得自己好看,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丑一样,无论客观事实如何、别人会如何看待,只要白昙坚信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他就能堂堂正正地说他和崔灼只是朋友。
但他现在却变成了明知自己漂亮的那种人,由于心态发生了变化,同样的话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味道。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秦涵问。
“真的。”恶劣只有坚持到底才能心安理得。
“也是。”秦涵笑了笑,说,“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心脏莫名被针扎了一下,白昙失神了一瞬,接着故作轻松地“嗯”了一声,像是给自己洗脑似的,看着秦涵说:“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情感问题的基础应该是性向,但秦涵没有确认,白昙也没有装蒜,好像一切都变成了心照不宣——秦涵知道白昙在暗恋他。
或者现在的情况,应该说明恋比较合适。
“那就好。”秦涵抬起手来,温柔地揉了揉白昙的脑袋,像邻家大哥哥似的,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叮嘱道,“我这个弟弟性格顽劣,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太近。”
熟悉的家教感扑面而来,仿佛白勇和李婉在说话。白昙陷入了极度混乱和割裂当中,已无法做出其他反应,顺从地点了点头说:“好。”
等白昙离开后,秦涵来到办公桌后坐下,不紧不慢地打开电脑,点开安保部经理的对话框,吩咐道:【把高层电梯昨晚到今早的监控拷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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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班上得心不在焉,就连中午的员工餐有粉蒸肉,白昙也提不起劲。
方思源来得稍晚一些,端着餐盘坐到白昙对面,开门见山地问:“你昨晚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白昙大脑一片空白地问。他对昨晚二字已经有点PTSD了,不想再去回想昨晚的任何细节。
“崔总又带人回酒店了,你竟然都不来八卦。”方思源说,“跟你聊还说我发骚,你不对劲,该不会昨晚在男人怀里吧?”
尽管知道方思源只是随口说说,白昙还是心虚地喝起了酸奶。鉴于方思源口中的“又”字有些刺耳,他难得指出道:“你本来就是在发骚。”
“切,我只是平等地宠爱每一个打几把。”方思源翻了个白眼,“话说有个事大家都觉得奇怪,之前崔总带人回酒店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昨天带那个小可爱回来,生怕别人看清似的,难道是我们认识的人?”
“咳咳!”白昙差点没被酸奶给呛着,赶紧转移了话题,“他经常带人回来吗?”
“也没有,很久没带了。”方思源说完,神神秘秘地靠近了白昙,“客房部的同事说他没用T,应该是内S了。”
白昙:“……”
“看来崔总有点野啊,我跟裴艾维玩那么多花样,他都一定会戴T,最后S我嘴里。”
白昙:“……”
“你既然有裴艾维,就别总盯着别人了。”白昙咬着酸奶吸管说。
“hello?你在说什么?”方思源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看着白昙,“在我这里,几把跟人是分开的,我关注贺主管和崔总又不是想跟他们谈恋爱,跟他们几把谈恋爱还差不多。”
白昙又默了默,算了,他也知道方思源就这德性。
“不过,”方思源突然话锋一转,“如果以谈恋爱的角度来看,这三个人里面,贺超应该是最不错的。”
“啊?”白昙差点没跟上这话题,“为什么?”
“因为他最洁身自好啊!你都不知道有多少顾客骚扰他。”方思源说,“裴艾维就算了,适合当爹不适合当男朋友,天天管我这管我那的,烦都烦死了。至于崔总嘛,一看就很花心,谁都拴不住,还是算了。”
白昙抿了抿嘴唇,附和道:“确实。”
“而且他之前带回来的人都是肤白貌美大长腿,估计也看不上我们这种姿色。”
“当然我不是自贬哈,像我们这种清秀型也是有市场的,就是人家崔总好明艳那口,不喜欢我们很正常。”
“我家老裴就不喜欢张扬的,太惹眼了……”
白昙没再听方思源在说什么,思绪飘回了混乱的今早。
从秦涵办公室出来后,白昙打开抽屉,拿出了崔灼给他带的小猪包。虽然有些冷了,但还是软软糯糯的,甜甜的流沙滑过舌尖,抚平了他心里的气愤。
是的,当白昙从混乱中回过神后,他开始变得有点生气。
因为秦涵说崔灼的坏话,说他性格顽劣。
白昙从不觉得崔灼有多“顽劣”,顶多是随性,不太顾及他人。把这么贬义的词安在崔灼身上,白昙甚至觉得是秦涵过分。
他不愿去探究兄弟俩到底有过什么过节,至少在他看来,崔灼很好很暖,会抛下一群朋友陪他,会在他想要恃宠而骄的时候由着他的小性子。
当然,有些时候崔灼也特别讨厌,但都不至于上升到品德方面,被秦涵如此批判。
其实想到这里,很多事已经不言而喻了,白昙会因为秦涵说崔灼的坏话而对秦涵生气,说明他比自己想象中还动摇得厉害。
就和他搬走前那时候一样。
“喜欢”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喜欢上”包含着重重算计和考量。在深思熟虑之下,白昙最终认为他是不适合喜欢上崔灼的,因为崔灼的世界太广大了,他只是旅途中偶然碰到的一处风景,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崔灼为他驻足?
就像秦涵和方思源说的那样,他甚至都不是崔灼的理想型,又怎么可能把这样一个浪子拴在身边?
相比起来,秦涵就安全得多,他的人生轨迹本就是白昙向往的,加之白昙从小到大都受着“要跟好孩子玩”的教育,因此在第一次动摇之后,他还是回到了他的舒适区内,决定放下崔灼,继续仰慕秦涵。
他不认为这是胆小,只是安全的选择。
现在他又一次为崔灼动摇了,比上次还要猛烈得多。尽管两人已不似当初,一分别便不会再有交集,但白昙坐在人来人往的餐厅中,吸着已经空掉的酸奶盒,听着方思源分析两人在gay圈的市场,还是认为崔灼是不安全的选择,他没有那个信心让崔灼也喜欢上他。
第31章
圣诞节前一天早上,日常不想上班。
电动窗帘缓慢往两侧打开,天还没有透亮,墨蓝色的天幕下是逐渐密集的早高峰车流。昨夜应是又下了雪,落地窗外的窄檐上堆积着未化的冰,一靠近窗边就能感到阵阵寒气。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屏幕随之亮起,几则微信提示横在屏保画面正中。大清早会给崔灼发消息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兔子:今天是菌菇粥,给你带了】
【兔子:[保鲜盒放在副驾驶座的图片.jpg]】
【兔子:已经出发,二十分钟到】
美漫的屏保画面里有一只怪兽,每当白昙的微信备注——兔子的表情符号弹出来,崔灼都觉得像是兔子在打怪兽。
回复一个“1”表示知道了,崔灼懒洋洋地去了卫生间洗漱。然而二十分钟后,他已经收拾好换上了工装,随时都可以出门上班,白昙却还没有敲响他的房门。
【崔灼:到哪儿了】
【白昙:[办公桌摆件.jpg]】
【白昙:到办公室了,你自己下来吃】
一丝奇怪闪过崔灼心头,白昙经常给他带早餐,都是默认偷偷来他的房间。因为在办公场合,秦涵看得见的地方,两人不适合表现得太过熟稔。
手机又响了一声,白昙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以后都不去你房间了】
兔子太好懂了,避嫌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前不久还黏黏糊糊地非要跟他一起睡,现在又醒悟过来觉得不合适,要保持距离,连他房间都不来了。
一种工具人的感觉油然而生。
失恋的时候就粘着他,恢复元气后又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像之前一样,他费力伺候兔子一整晚,把人C得高潮连连,结果人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租期一到就拍屁股走人。
这应该是崔灼遇见过的最渣的一只兔子。
还记得有人曾说他拔吊无情,是个渣男——当然崔灼自己没这感觉,你情我愿的事又没做什么承诺,但或许因果报应就是存在的,渣人者人恒渣之,所以被兔子当工具崔灼也无所谓,就当是报应了。
“秦总知道我们的关系了。”白昙把保鲜盒打开,放到崔灼面前,倚着办公桌说。
巴掌大的保鲜盒里堆满了珍贵食材,有时崔灼都好奇白昙家到底多有实力。他拿起勺子,不甚在意地问:“什么关系?”
“一起合租过啊。”白昙苦恼地说,“他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一下就招了。”
招了,用在交代不好的事情上。崔灼喝了一口粥,说:“跟我合租这么见不得人吗。”
“被秦总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你们两兄弟不是不对付吗?”
崔灼没再接话。
至少在成年之前,他自认跟秦涵的关系都还算是不错的。后来在秦涵的鼓励下,他跟爸妈出柜,结果秦涵却帮着爸妈说话,他一下就明白过来,敢情他这亲哥老早就看不惯他了。
之后他想去国外读书,爸妈极力反对——怕他在国外变得更弯,扭都扭不过来,而秦涵在国外读书爸妈却无条件支持,这成了决裂的导火索,他没要爸妈一分钱,只身前往国外,毕业后又在国外工作了几年,后面还是不想在职场受束缚,这才回国创业开了一家酒吧。
再后来,还是他爸妈先服软了,说接受他的性向,让他回家去。所以其实白昙离开后没多久,他也退了租,来到万维青棠当了副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