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不想上班而已。”白昙不满地用食指戳着崔灼的胸膛,“我现在跟你交接,少把你的事丢给我。”
“我看你做得挺好的。”崔灼懒懒地说,“不用跟我交接。”
“不行!”白昙坚决反对,“凭什么我拿着秘书的工资,要干总经理的活?”
“那我把工资交给你。”
白昙越发觉得两人的姿势不对劲,他被禁锢在崔灼怀里和办公桌边缘的空间里,这哪有聊工作的样子?特别是崔灼看他的眼神也明摆着心思不在工作上,要是白昙角度合适地抬起下巴,怕是这人立马就要吻下来了。
“崔灼。”白昙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说,“你如果还想复合,就给我好好工作。”
崔灼:“……”行吧。
见崔灼终于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态度,白昙摊开笔记本,说:“贺超辞职了,我们要尽快确认接替的人选。”
说是把工作都交接给崔灼,实际上还是白昙在处理秦涵的工作,只是凡事都和崔灼商量着来。康乐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白昙让人事重新招人,市场部需要总经理外出洽谈业务,则是崔灼出面应酬。短短两个星期过去,酒店上下似乎都习惯了有事找白昙,这天傍晚,他刚来到员工餐厅准备解决晚饭,米其林餐厅的主管便把他叫了过去。
“客人在菜里吃出了头发,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在餐厅门口接到白昙,主管大致说了下情况,“李经理今天休假,我只能叫你下来了。”
“没事,我来处理。”白昙说。
远远看去,大厅正中间的一桌坐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身材严重发福,乍一眼像是美食评论家——这倒不是刻板印象,而是单独来米其林餐厅吃饭的人很少是正常消费者,此时男子正不耐烦地看着手机,问站在一旁的服务员管事的什么时候来。四周的客人多多少少都有受到影响,时不时就会关注他那一桌的情况。
“先生,您好。”白昙走到男子身边,微微点头致意,“我是万维青棠代理总经理,白昙。”
对内,白昙还是白秘书,但对外,比如在迎接vip入住时,以免客人觉得自己不受重视,白昙已经给自己换了个职位。当然,他也不是刻意往自己脸上贴金,代理总经理本来就是他正在做的事,酒店员工也没有人嚼舌根,都觉得是崔灼不想接手更多的工作,把这些事都推给了“为资本主义打工的牛马”——白昙。
“你能管事吗?”男子上下打量着白昙,明显是觉得他不靠谱。
为了配得上代理总经理的名号,崔灼让白昙换上了黑金色的管理层工装,虽然整体气质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他的脸到底年轻了些。
“有什么需求您都可以告诉我。”白昙并没有陷入自证,从容不迫地说道。
男子也不再揪着昙能不能管事了,指着放在卫生纸上的一根头发说:“我在你们的菜里吃出了头发,你就说该怎么办吧。”
白昙瞟了眼那根头发,不卑不亢地说:“我们重新给您换一盘。”
男子用力拍了下桌子,倏地拔高音量:“这是换一盘的事吗?米其林三星餐厅还能吃出头发,我还敢吃你们的东西吗?”
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有人好奇,有人不悦,不悦的占大多数,毕竟比起看热闹,来这里消费的客人还是更注重就餐环境。而见影响到的人越来越多,白昙的耐性也在逐渐下降。
“你有什么需求你可以直接提。”
白昙认识这个人,前两天开早会李经理才提过,最近有人趁着新一年米其林评选开始,专门到米其林餐厅找事。他手法很熟练,头发藏在手里,假装吃到异物,再用手从嘴里拿出来,就算看监控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起初第一家餐厅还真以为是自己有问题,为了息事宁人,赔付了他十倍支付价款。但连续四家餐厅都遭遇同样的事情,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巧合。
现在这人的事迹已经在高档餐厅的圈子里传开了,主管也认出了这人,只是拿不定主意,白昙当然也可以息事宁人,但他不想。
“你这是什么态度?”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比白昙略高,盛气凌人地说,“什么叫我有需求我可以提,不应该是你先给出你们的诚意吗?”
“我给了,重新换一盘。”白昙说。
“好,这个态度是吧。”男子气愤地拿起了手机,“我现在就投诉你们食品卫生安全!”
白昙看向身旁的主管,不疾不徐地吩咐道:“报警,有人敲诈。”
男子一下收起了手机,恼羞成怒地说:“你说谁敲诈?”
白昙直接报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又说:“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米其林餐厅敲诈了。”这句话是说给周围的客人听的,“我们餐厅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白昙让人叫来保安,期间仍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这男人:“你要投诉,甚至诉讼都随便,我们也会联合之前受害的几家餐厅一起报警。”
说完,白昙又吩咐餐厅主管:“直接把这人拉黑,下次进都不要让他进来。给其他桌客人每人送一杯饮品表示歉意。”
男人彻底成为了哗众取宠的小丑,周围的客人看他时怜悯的目光,以及餐厅服务员眼里明晃晃的嫌弃都让他感受到了侮辱,他大吼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猛地揪住白昙的衣领,举起拳头就要向白昙揍来。
保安还没到,也不指望主管和服务员能挺身而出,白昙下意识别开脸闪躲,闭上双眼做好了被揍的准备,但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只听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响起,再睁开眼时,男子已经被推到了地上,而崔灼正挡在白昙身前。
保安终于出现,崔灼扬了扬下巴,指着那人说:“把他带出去。”
等安抚好餐厅里的客人,再回到员工餐厅时,饭菜早没了,保洁阿姨已经在收拾桌椅。
叫外卖有些花时间,去客人餐厅或去外面吃又有些刻意,崔灼干脆让人留了角落里的一盏灯,泡了两桶泡面,两人面对面坐下,在空旷又漆黑的员工餐厅中顶着头顶的暖黄灯光,吃起了无比简陋的晚餐。
久了不吃泡面,倒也格外美味。白昙吸溜了一口面,说:“你不来我也能解决。”
刚问了一句崔灼怎么在这儿,原来主管也通知了他,他多心过来看了一眼,见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要不是白昙差点挨揍,他原本没打算出面。
“你只能解决讲道理的人。”崔灼说。
这两周以来,白昙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把一堆杂乱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管理层都对他很是认可,无比配合他的工作,员工也对他心服口服,刚刚离开餐厅时,还有人在说白昙收拾那人收拾得好,而他们无意中把白昙叫做了“白经理”。
但白昙到底只能应对讲道理的人,当对方不讲道理时,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外了。
“下次等保安过来我再说话。”白昙说。
“下次直接叫上我。”
“哦。”
白昙吃着泡面,突然想到崔灼帮他出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合租时,白昙点了个缺斤少两的外卖,给了店家差评。谁知店家打电话来说知道他的住址,还说不取消差评就上门砍他。白昙把这事告诉了崔灼,毕竟这屋子是两个人住的,他惹来麻烦,崔灼自然有权知道。
结果没想到崔灼直接载着白昙找去了那家店,把他那重型摩托车往门口一放,进店里就问:“谁要砍我。”
店家也是个网上凶似虎,见面怂如狗的人,被崔灼一吓,他反倒先报了警,说有人干扰他经营。最后警察来了,自然是店家给白昙道了歉。
“白昙。”崔灼叫了一声。
自从两人一同打理万维青棠的事务后,坐在一起吃饭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不会再被人拿到八卦群议论。但两人还是会有很多避人耳目的小动作,比如白昙把不爱吃的菜扔到崔灼碗里,又比如现在,崔灼在桌子下轻轻碰了碰白昙的脚尖。
“我们什么时候复合?”崔灼问。
两个星期了,天天看得到吃不到,每当崔灼想找机会聊聊这事,白昙总是以忙为借口敷衍过去。可白昙也不是完全不搭理崔灼,每天送他回家,分别前都会给崔灼一个拥抱,但更亲密的接触一概拒绝,崔灼感觉他就像一条鱼,天天被白昙钓着。
其实今天问这话,也不指望白昙立马就能回心转意,不过和前些天不同的是,这次白昙没再岔开话题。
“你利用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事情过去这么久,白昙第一次跟崔灼掰扯起了这事。
“那是最开始的想法。”崔灼解释了一句,但也知道找借口已经毫无意义,便问道,“你想怎么算。”
白昙没回答,又说:“你亲了我还不打算负责。”
床尾的吻让白昙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然而崔灼却只是心血来潮,这是让白昙最受伤的事。虽说崔灼一直在补救,但白昙还是觉得不够。
“是我不好。”崔灼说,“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老实说,白昙也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崔灼算账,他抛开所有感觉,平心而论,除了他最介意的一点——崔灼没那么喜欢他以外,崔灼对他确实没的说。
知道他介意烟味,从不在他面前抽烟;在酒吧里说是懒得陪他聊天,实际上一直关注着他的安危;一大群朋友叫他去喝酒,最后他选择陪白昙去小公园看雪……
太多太多了,根本列举不完,而这些都是两人在一起之前发生的事。
71的分数白昙确实不满意,但崔灼竟然会做这种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事——跟个傻子似的花29.9元做恋爱测试,这一切都说明崔灼比他想象中更在乎白昙,而白昙实在很难不动容。
但,光是这样确实还不够。
“崔灼。”白昙认认真真地说,“等你未来里有我的时候我们就复合吧。”
崔灼微愣,没能立马接话。
这时白昙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这郑重的氛围,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站起身说:“你帮我收拾下泡面桶,裴艾维找我,我上去一趟。”
第48章
自从方思源离开后,裴艾维再也没有提出过开夜床的要求。偶尔有前厅同事碰上裴艾维回酒店,问他需不需要开夜床服务,他都一概表示不用。
现在这个时间点倒是适合开夜床,但白昙知道裴艾维找他绝不会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按下3918的门铃,不一会儿后,裴艾维打开房门,对白昙说了声“请进”。他穿着衬衫和西裤,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纽扣,胸前的布料被撑出肌肉的轮廓,腰线收束进笔挺的西装裤里,完全看不出已是四十的年纪。
白昙跟在裴艾维身后走进客厅,脑子里不可避免地冒出了方思源的描述——紫黑色的大几把,赶紧甩了甩脑袋,把一根茄子的画面从脑子里挥走。
“喝点什么?”裴艾维走向mini bar问。
“不用了,裴先生。”白昙在客厅停下,但也没坐,就那么站着说,“有事你就直说吧。”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裴艾维找白昙肯定是问方思源的事,不然其他事大可直接在电话上沟通,没必要特意把白昙叫到房间里来。
白昙没打算多说,一副随时准备走人的模样,但裴艾维到底不是个好打发的人,倒了两杯威士忌,坐到沙发上问:“你们秦总是调走了吗?”
问起酒店的情况,白昙不好敷衍,公事公办地回道:“是的,新任总经理的人选还没确定,现在是我和崔总代为处理酒店事务。”
“秦涵调去哪儿了?”裴艾维悠闲地抿了一口酒,像是突然觉得让白昙站着多不好似的,用下巴指了指斜对面的单人位沙发,说,“别站着,坐着聊。”
很显然,白昙不坐,裴艾维就不会聊起正事。而以他酒店vip的身份,他要东拉西扯白昙也只能奉陪,看样子简单说两句就走的打算是不可能实现了。
白昙在沙发上坐下,说:“调回青棠总部了。”
其实他也不确定秦涵那边是什么情况,只是听白韵竹说秦涵似乎很久没去公司了。
“青棠总部在哪儿?”裴艾维继续问着毫无营养的问题。
“就在本市。”白昙说。
“以后秦涵就是去做酒店品牌推广了吗?”
青棠集团的核心业务并不是具体到某一家酒店的管理,而是尽可能地开更多的青棠酒店。用零售业来举例,万维青棠是青棠集团旗下销售额最高的一家的门店,但集团的核心业务并不是继续提高这家门店的销售额,而是以这家门店的业绩为招牌,吸引更多合作方的来投资开店。
秦涵若是调回总部,要做的就是招商引资。
继续被裴艾维问下去无非是浪费时间,白昙索性主动出击:“裴先生这么问是想成为青棠的业主吗?”
“暂时没这个打算。”裴艾维转了转酒杯,又抿了一口酒。
“那有事你就可以直说了。”白昙说。
裴艾维轻笑了一声,把酒杯放回茶几上,交叠起双腿,弯弯绕绕这么久终于说起了正事:“我的小狗丢了。”
白昙沉默着抿了抿嘴唇,反应平平地说:“我们酒店不提供找狗服务。”
“万一小狗想被找到呢?”裴艾维问。
白昙发誓,他刚进这间房时绝不想跟裴艾维多说,也不想过多掺和这两人的事。但见裴艾维这副游刃有余、无比笃定的态度,他心中冒出了无名大火,只想问: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考虑到对方的身份,白昙尽量把那股火压了回去,说:“裴先生,我很肯定,你的小狗不想被你找到。”
裴艾维从容的表情中终于出现了一些别的东西,倒不是急迫和慌张,而是好奇和有趣:“你确定?”
“你又为什么觉得他想被你找到呢?”白昙诚心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