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着自己没什么问题, 能吃能喝, 也能在店里忙一天,回家了再抱着夫君美美睡上一觉, 然而沈明修反而成了最紧张的那一个。
“你已经看着这一页半天了, 还有什么没算出来的吗?”叙南星手上沾着面粉,在他脸上点了一下,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白色印子, “还是说光顾着看我了?”
今天的生意很不错, 只是因为接连不断的大雨天,基本上没什么人来店里买, 而叙南星之前推出的“送货上门”又让家里有些条件的人尝到了甜头,只要遣个下人来传个话, 在家里坐着等就行了。
人是会有惰性的,一旦习惯了,就算叙南星加收一些送货费, 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叙南星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母, 合理的钱,该赚就得赚。
这么大的雨,哪怕打着伞, 送货的人也得一路走过去,给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叙南星想得比较全面,他专门准备了一些卖相和味道还算可以的小点心留给那些来传话的下人或是丫鬟, 也算是让每个人都来得心甘情愿。
沈明修叹了口气,将账本收了起来, 这些账本他一眼扫过去就能看个明白,说什么在店里陪着他算账,也不过是想要留下来守着他的理由罢了:“是光顾着看你了。”
叙南星笑着转身继续去研究他的新点心,他正试图用各种方法把辣椒用起来,虞州城的人还是吃得清淡比较多,但偶尔也可以尝尝这种比较刺激的东西。
伴随着雨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叙南星在说,沈明修负责听,偶尔给他提出一些建议。叙南星知道他心里有事,终于在将撒上了被磨成粉末的辣椒面的面饼送进炉子里之后,主动转移了话题:“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到现在不也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吗?”
“……那毕竟是个蛋。”沈明修起身从身后将他搂住,轻声道,“免不了会多想。”
叙南星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自己摸摸,这不是什么都摸不到吗?说是龙蛋,在出生之前不过是一缕灵气罢了。”
“真的?”沈明修摸摸他平坦的小腹,的确感觉不到什么,“没有感觉不舒服?”
“想太多了。”叙南星无奈捏起半块鸡蛋糕放在他嘴边,后者咬了一口:“好吃。”
叙南星还想说什么,就见辛义匆匆从雨中跑了过来,他忙拍拍沈明修:“辛大哥过来了,他怎么没拿伞?”
沈明修只好将他松开,看着他拿起门边的油纸伞跑过去将辛义接了过来,后者身上已经淋湿得差不多了,颇为歉意道:“对不住啊王爷,我来得急,着实是有急事找你。”
“查清楚了?”沈明修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巾,辛义道谢后接了过来,一边擦脸上身上的雨水,一边看了一眼正靠在炉子边无所事事凑热闹的叙南星,沈明修摇摇头:“无妨,南星也该知道这件事。”
“什么事?”叙南星愣了一下,没想到今天还能有他的事,“辛大哥你去查什么了?”
辛义只得道:“前几天我去医馆请老大夫时,撞见一位女子因为被误诊喜脉大闹医馆,原本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可二虎手下的人后来撞见叙远将那个女子拉上了车。”
叙南星皱起眉头:“新欢?”
“不像,叙远虽然贪图美..色,却还不至于对这么小年纪的人下手,就算是上次那个于歆也快三十了。”辛义道,“那个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王爷觉着此事有疑,便让我去查探一番,这一查不要紧,倒真的让我查出点事儿来。”
“有内情?”叙南星被他吊起了胃口,催促道,“到底怎么回事?”
辛义斟酌道:“叙公子可还记得,原本不该是你嫁给王爷的,而应该是那位将你绑了塞进马车的,叙家长女?”
叙南星点点头,下一刻猛地反应过来:“你说那女子是我那个和情郎私奔了的长姐?”
辛义看了一眼同样紧紧皱起眉头的沈明修,无奈道:“正是,我找人打听过了,她的确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回来虞州城的,叙远来接她回去应该也是叙家的下人撞见了这位大小姐。”
“她的那个情郎人呢?”沈明修问道,“可有查到?”
辛义嗯了一声:“查到了,是个人牙子,被那边当地的官府抓了起来,可叙家大小姐似乎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那人只是不见了,或是抛下她走了……”
叙南星思来想去,觉着自己根本没有需要为这件事烦恼的必要,正好这个时候炉子里也飘出来了一阵焦香,他便继续为下一步做准备。
看着转了身一言不发揉面团的叙南星,辛义咽了口唾沫,叙公子不会是生气了吧?
“先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沈明修拍拍他的肩膀,辛义虽然还有些在意叙南星的态度,又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传给他,只好听话打着伞回茶庄了。
等辛义走后,叙南星也将辣椒饼从炉子里用铲子盛了出来,饼面烤得焦黄,散发出阵阵辛辣却又勾起人食欲的香味,要不是刚盛出来太烫了,叙南星还真想马上尝尝。
“南星,你不必在意叙家的事。”沈明修以为他心中烦闷才不说话,轻声安慰道,“我会解决好这一切的。”
叙南星回头看他,满脸懵:“我为何要在意叙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真没事?”沈明修捧起他的脸,左右看看,的确不像是有心事,叙南星被他弄得脸上痒痒,笑着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握着:“她回来就回来呗,难不成她一回来你还能不要我了?婚约是婚约,早就已经作废了,和你成亲的人是我,又不是她。”
沈明修凑上去亲亲他:“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只要你。”
“那不就行了?”叙南星也踮脚回他一个亲亲,扯着沈明修的衣领笑着道:“你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我就用尾巴把你卷起来,连夜把你带到深山老林里找个山洞关起来。”
沈明修被他逗笑了:“然后呢?”
“然后和你生一堆的龙蛋。”叙南星被他摸到了痒痒肉,躲来躲去在他怀里笑得停不下来,沈明修只能扶着他,免得他等会儿摸到滚烫的炉子,烫伤了手。
好一阵子叙南星才终于不笑了,他眼泪都笑得流了出来,沈明修伸手给他擦干净泪水,低头在他眼角落下一个轻吻,叙南星顿了顿,拽着他心口的衣服将人拉下来,含..住了他的唇..瓣。
与其想哪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来亲亲!
……
虞州城的雨季一如既往持续了很长时间,尤其是最近几天,雨势虽然变小了,却是开始了一天下到晚的架势。
这一天叙南星回来得晚了一些,一边感慨着他总算是把辛义新招的那群徒弟练出来了,他只需要负责做新品,店里完全可以交给徒弟来管了,一边打着伞往王府去,却是在半路上被一辆马车拦了下来。
下雨天路滑,叙南星还以为是马车轮子滑了不小心才横在他面前的,正准备等车夫下来调整了他再过去,毕竟这条路本来就不宽,结果车夫下来是下来了,却是撑着把伞将马车上一人迎了下来。
叙南星皱着眉头看向伞下,身穿一身紫色衣裙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女人,看着她和叙远有些相似的眉眼,知道这人今天估计是要来找他麻烦了。
“……叙南星是吧?”女人停在他面前,一手下意识地护在自己肚子上,叙南星瞥了一眼——老大夫说是三个月恐怕是说少了,这都能看出来显怀了。
叙南星往后退了一步,想要从旁边绕过去,谁知女人也跟着挪了一步,偏要挡在他面前,叙南星叹了口气:“大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这句大姐实际上叫得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这女人是叙家长女,是老大,自然能叫大姐,只是这个称呼一下子就让女人的年纪大了好几岁。
女人脸上居高临下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你,你叫我什么?”
“抱歉,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叙南星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记得,毕竟在叙家也没人敢直呼大小姐的名字。
“我管你记不记得,我今天是来警告你的。”女人深吸一口气,狠狠道,“有些人,原本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你最好给我识相一些……”
“是吗?”叙南星冷冷勾起唇角,“我只是不记得大姐你的名字了,又不是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你想让我把你当初做过什么,离开虞州城的这段时间做了什么都说出来吗?”
女人脸色一僵,被他挑衅威胁一样的话语气得不轻,抬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今天我就替爹教训教训你!”
叙南星一胳膊挡开她的手,忽然挂上了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大姐,小心腹中孩子,四个多月了吧?打人这种事还是交给其他人来做比较好哦。”
“你……”
“叙菀扬!你在这里撒什么泼!”还没等她说完,街上另一头响起一声暴喝,叙南星都被吓了一跳,握紧油纸伞转头看过去,就见叙远气冲冲快步走了过来,上前来看也没看叙南星,一把拽住女儿的手就要把她往马车里塞,“不是说了禁足吗!出来给我丢什么脸!”
女人——叙菀扬死死瞪着叙南星,目光看起来竟然有些疯狂:“不,我不要被关起来!爹!都是这个贱种抢走了我的一切!你怎么能不帮着我说话……”
“啪!”
叙南星愣了一下,看着叙远缓缓收回手,而叙菀扬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爹?”叙菀扬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向叙远,“你以前不是最宠我了吗?你怎么能打我!”
“我早就该打你了!”叙远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紧紧抓着叙菀扬的手腕,“当初就不该纵容你,现在给我闹出这么多事来!给我滚回去!”
他话是对着叙菀扬说的,却是把人塞到了车夫手上,车夫生怕自己被牵连,只能把大小姐塞进马车带了回去,远远地还能听见叙菀扬扯着嗓子在叫骂。
叙远的伞早就因为生气被他自己扔到了地上,叙南星有些纠结要不要让他过来一起打伞,叙远却是自己走了过来,将已经不怎么顶用的伞捡了起来在手里拿着,转头对叙南星道:“别放在心上,她自从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要我说就是个疯子,说的都是疯话……还给我弄了个孩子回来!真是反了天了!”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抱怨,摆摆手示意叙南星不用管自己,冒着雨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叙南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总觉得今天这事儿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一眼依然阴沉沉的天空,心想还是赶快回家的好,正准备加快速度,就听轰隆隆雷声响起,一阵大风吹来……然后叙南星手里的油纸伞就被掀破了一半。
叙南星:“……”
……
等他回到王府时,全身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了,头发丝都在往下滴水,他原本可以用灵力作为屏障隔开雨水,又怕被看出来有哪里不对劲,想着反正也没几步路了,紧赶慢赶冲了回来。
大夫人正在廊下对账,茶庄毕竟被烧毁过一次,后院再过去的地方最近都要开始整理修缮,她正计划着,一抬头就看见叙南星跑了进来,当即站了起来迎了过去:“流月快准备热水!哎呦南星你怎么淋成这样!”
“伞被风吹破了。”叙南星不好意思挠挠头,没有把在街上遇见叙远和叙菀扬的事情告诉她,“洗一把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忘了上次发热了?”大夫人不赞同他的话,拉着他把人送回了房间,又叮嘱道:“明修有事儿在茶庄还没回来,你赶快洗个热水澡,进被窝暖和着去,等会儿娘给你送姜汤来。”
“不想喝姜汤。”叙南星闻言连忙摆手,扒着门框不肯进,大夫人哭笑不得,只得道:“是你娘亲从变州托人带回来的,不辣不苦,是甜姜,暖身子的。”
叙南星这才应下来,进了屋关了门把身上湿衣服一脱,往热水浴桶里一坐,这才觉着身上舒服了些——湿衣服粘在身上实在难受。
外面大雨哗啦啦下个不停,里头叙南星泡了一会儿便起身,把自己擦干净往软乎乎被窝里一滚,心想果然还是家里好。他将沈明修的枕头抱在怀里,裹着被子坐在了床上,拿出小荷包开始数钱。
除了他打算存起来的一些,叙南星专门留出一些钱放在手边,虞州城里最近来往的域外商人很多,食谱里面提到的几种原材料他正打算让那些商人帮忙留意一下,说不定就真的让他搞到手了呢?
“南星,洗好了吗?”门外有人敲了门,是大夫人,“喝点姜汤再睡吧。”
“好,我来开……阿嚏!”叙南星正要穿衣服去开门,鼻子忽然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万物一下子变大了许多——他变回小龙了!
门口大夫人半天等不到人来开门,心想叙南星这孩子从来不会没规矩,干脆自己推门进来,把姜汤往门口桌子上一放,正要转身找人,谁知道一转头就和没来得及钻进被窝里躲起来的小青龙对上了视线。
叙南星:“……嗷呜?”
这下要怎么解释?!
夫君救我!!
第045章 简直吓死个人!
小青龙僵在被窝和洒落一床的银票中间, 看着大夫人脸上表情从惊愕到恐惧,最后却是紧紧盯着他,小心翼翼朝着屏风后面喊了一句:“南星, 你别出来啊!外头有妖怪!”
“妖怪”叙南星:“……”
他是该庆幸大夫人这种时候还想着先关心自己, 还是该为自己莫名其妙变了物种感到悲哀?
大夫人颤巍巍扶着桌子在原地等着叙南星的回答,可小青龙就在他面前, 根本没有办法给他回应——就算有, 也只能发出嗷呜嗷呜声。
叙南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果贸然有动作,一定会惊吓到大夫人,只好僵硬地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谁知道大夫人转念一想, 叙南星不能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小妖怪给吃了吧!
她吓得捂住了心口,连忙左右看看, 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没有打斗痕迹, 也没有血溅一地,她又惊又疑地看着那小东西一只爪子像是撑不住了,缓缓落在了床上, 因着叙南星也受了惊吓, 小爪子尖锐指甲露了出来,这一下正好把床单划破了一个小角。
大夫人当即尖叫一声,仿佛被划破的不是床角, 而是她的胸膛,吓得她手忙脚乱跑了出去,反手将门一关——心中却是伴随着恐惧涌上一阵奇异的感觉。
她怎么总觉着在何处看见过那小东西的画像或是别的什么?可她此时偏偏又想不起来, 只能去叫流月赶快去茶庄将沈明修叫回来,流月应了一声:“可是有什么要事?我路上就和王爷说。”
“……没, 没什么要紧事,就说担心等会儿下大雨,让他早些回来罢了。”大夫人抚着心口,却将方才看见的一切隐瞒了下来,万一是她出现了幻觉呢?可就那么一间屋,她算着时间呢,从热水送进去到叙南星洗完澡,平时都差不多是这个用时……等等,她之前敲门的时候,是听见了叙南星的回应的,还说要来给她开门!
看着流月撑着伞走进雨中,大夫人狐疑看了一眼小院的方向,始终觉着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只好耐着性子等沈明修回来再说。
而这个时候的小院房间里,叙南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都没想到要赶快变回去好去和大夫人解释——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青龙在床上刷刷转着圈圈,龙尾也不安分不耐烦地胡乱甩着,最后干脆瘫着肚皮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
满脑子都是两个字。
完了。
他藏了几千年的身份,居然因为打了个喷嚏就被发现了!叙南星啪叽一声从仰面朝天翻了个身,变成面对着沈明修的枕头。
盯着他的枕头看了一阵子,叙南星忽然想起来大夫人一定会慌不择路去寻求儿子的帮助,那就说明沈明修会被她叫回来……到时候沈明修是选择隐瞒他的身份,好让大夫人放心,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