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林苑,是我们班的班长。”陈玉指了指左手边一个高个儿的短□□亮女生,又指了指另外右手边一个体型矮小纤瘦,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生说道:“这孩子叫沈君婷,是苏芮芮的室友。”
比起沈君婷的忐忑瑟缩,班长倒是显得落落大方许多,她抬头挺胸,将屋里的众人挨个看了一遍,最后朝着两位穿着警察制服的刑警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林苑。”
“坐下吧,我们有些情况想找两位了解一下。”
对待两个身穿校服的小姑娘,安平东的态度显然要温和许多,也收敛了周身的气势,说话的语气很是柔和,“不要紧张,你们照实回答就可以了。”
林苑含笑点头,拉着身边的沈君婷,在安平东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而班主任陈玉则坐在两人旁边,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平常苏芮芮和同学们的关系怎么样?”
安平东掏出笔记本,一边问话一边做着记录。
“芮芮平常很安静,话比较少,人很乖,和班里同学们关系都不错的。”林苑一边回答,一边转头看向沈君婷,向她寻求认同:“对吧?”
沈君婷闻言,浑身一颤,没有抬头看向身边的漂亮姑娘,只是用力点着头,两根麻花辫随之上下摇晃不休。
安平东和戚山雨对视一眼,如果不是他们亲眼看过女孩身上深浅不一的淤痕,简直差点儿要被这个名叫林苑的少女毫不迟疑的肯定态度给说服了。
“那么,平常她有没有和什么人起过矛盾或者冲突?”
安平东再次发问。
林苑甜甜一笑,白皙清秀的小脸上,带着富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式的傲气,“没有,她性格很好,从来不和什么人闹矛盾,就更别提起冲突了。”
她说着,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沈君婷,“对吧?”
沈君婷依然垂着头,只从嗓子里挤出一个轻轻的“嗯”字。
安平东和戚山雨将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看在眼中,心里同时有了一个盘算。
“那么,你昨天最后一次见到苏芮芮是什么时候?”安平东再次开口问道。
“昨天……”林苑微笑着说道。
“等等,我问的是死者的室友,让她先回答。”
安平东制止了林苑的抢答,指了指沈君婷。
听到警官指名要让她先说,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猛一激灵,猛地抬起头,两眼圆睁,呆愣愣地瞧向戚山雨和安平东,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扭头向身边的班长林苑和班主任陈玉看去,对上她们的视线,又立刻低下头,两手扯住自己的校服裙裙摆,声音轻如蚊呐,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昨晚是班长的生日,我们在她的寝室里给她庆生,芮芮也去了……”
“班长?”
戚山雨看向林苑,“是林苑同学吗?”
“是的,昨天是我的生日。”林苑微笑颔首,“我们在寝室里切了蛋糕,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来了,芮芮也是。”
“嗯,那之后呢?”
安平东追问。
“我们昨天玩得挺晚的,后来芮芮好像就先回去了,我也没注意……”
沈君婷轻声回答,“不过,后来我回到我们寝室的时候,也没见到她……”
滨海中学毕竟是学费昂贵的私立中学,住宿条件自然也很好,学生寝室都是双人间,而且自带独立卫浴,环境完全不比快捷酒店的标准套间差到哪儿去。
“你是几点回的自己的寝室?”
安平东一边记着笔记,一边继续问道。
沈君婷手指再次掐紧衣服裙摆,“大概,凌晨两点多吧……我们昨天闹得比较晚……”
“具体是两点过多少?”
安平东很认真地再次确定了一遍。
“应该是……两点半吧……”
沈君婷看了班长林苑一眼,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
眼见着沈君婷的反应,安平东用力咳了一声,朝戚山雨使了个眼色。
他的意思是,必须将林苑和沈君婷两人分开问话,不然恐怕很难问出什么线索来。
戚山雨会意地点点头,正想开口将林苑先打发回去时,班主任陈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掏出一看,飞快地接起来,和电话的那头对话了几秒钟之后,一直以来她脸上那凝重而又忐忑不安脸色,倏然变得放松。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挂断通话,转头朝向安平东和戚山雨等人:“保安处来的电话,他们说……”
她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放慢语速:“他们说,有个摄像头,拍到了苏芮芮跳湖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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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中学号称校规校风与国际接轨,一直都主张让学生们自主管理,除了不能随意离校之外,不仅宿舍门禁宽松,连摄像头也只装在一些主要建筑物的出入口。
这次拍到苏芮芮跳湖的,是靠近人工湖的图书馆入口处的一个摄像头。
“这个拍摄角度,有点偏啊。”
安平东、戚山雨和柳弈,以及两个学生,聚在保卫科的办公室里,查看被他们翻出来的监控视频。
图书馆门口的摄像头左侧约莫五分之一的画面中,斜斜地拍到了人工湖一角的栏杆,保安队长用鼠标拖动进度条,在时间显示在一点二十分的时候,一个身穿校服的小姑娘,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她缓缓走到湖边,然后爬上栏杆,颤颤巍巍地站在了雕花栏杆的一处平整的扶手上。
在她爬到栏杆上之后,摄像头就只能拍到她穿着白袜子的双脚和一对帆布鞋。
然后,画面中的两只脚朝前一跃,就消失在了画面之中。
这段视频只有短短的两分钟,因为角度太偏的缘故,画面里只能看到那是一个穿着制服裙的长发姑娘,脸照得不甚清楚,只能看得到一个尖尖的下巴和纤细的少女体态,和死去的苏芮芮确实极为相似。
有了这个关键性的证据,显然可以证明,苏芮芮确实是自杀的。
“这份监控录像,我们需要带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安平东回头,朝陈玉老师扬了扬下巴,“如果还有需要校方配合调查的地方,我们会再来的。”
听到警官们发话说要走了,班主任陈玉抚了抚裙摆,不着痕迹地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倒是显得镇定了许多,“好的,辛苦各位警官同志了。”
“行吧,咱们这就走吧。”
柳弈提起搁在地上的法医工具箱,回头朝班主任陈玉微微一笑,落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放心,我们一定会将苏芮芮的死因查个一清二楚的。”
说完,他提着那巨大的白色箱子,大步走出了保卫科办公室,完全不在乎听了他的这一句话之后,脸色几乎在瞬间再次涨了个铁青的陈老师。
第13章 2.eden lake-04
虽然柳弈的那大步流星式的步态很是潇洒好看,但实际上,他已是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几乎要集中全副心神,才能走出一条让人看不出异常的直线来。
就在他刚刚走出办公室大门时,忽然从斜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抄过柳弈提着的工具箱。
柳弈抬头,看到戚山雨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来帮他拿箱子,忍不住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你还好吧?”
戚山雨之所以会去替柳弈拿那只死沉死沉的工具箱,只是因为看到对方从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那半道清晰的淤青,猛然想起他早上抱怨过的,手差点废掉的话。
然而,就在戚山雨刚才去挽工具箱把手的时候,他的手不可避免地擦过柳弈的手背,虽然接触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但那冰凉得不正常的温度和上面密布的细细冷汗,却让他感到了明显的不对劲儿。
柳弈脸上讶异的神色更明显了,他盯着戚山雨看了几秒,忽然笑弯了一对凤眼,不答反问:“抽烟不会,开车总会吧?”
看到戚山雨老实地点头,他又接着说道 :“那就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回研究所了。”
柳弈说着,微微偏头,凑在戚山雨的耳边,用旁人难以听清的音量说道:“有点头昏,别让其他人知道。”
听柳弈这么一说,戚山雨的神色立刻变了,“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要紧,就是有点感冒而已。”
柳弈随意地摆摆手,又拍拍戚警官的肩膀,“我办公室里有备着感冒药,回去吃一点就好了。”
戚山雨默然片刻,轻声“哦”了一声,一声不吭地拎着工具箱,跟在柳弈身后,下了楼,朝着来时停车的地方走去。
尽管柳弈和戚山雨都不觉得他们刚才的这些对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两人的这些小互动,落在了偷偷注意着他们的李瑾眼中,就成了十足十的暧昧。
小实习生落在几人的最后,不甘心地盯着前面交头接耳、状似亲密的两人,心中种种猜测有如惊涛骇浪,再看向曾经视作男神,还死缠烂打追求过的戚山雨时,只觉得他这前任越看越可疑——莫非以前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之所以从来不肯跟他更进一步,完全只是看不上他而已?
李瑾的脑补渐渐跑偏,而且越想越生气,一张清秀的小脸愣是憋成河豚,眼中的怒火化成无数支小箭,“嗖嗖”地直往戚山雨背上扎去。
然而,戚山雨既没有在后背上长一对眼睛,也没有闲心去关心李瑾在干什么,自然没有注意到他那分手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前男友脸上格外露骨的怨念。
到了停车的地方,戚山雨知会了搭档一声,就上了柳弈的BMW,充当司机,准备将柳弈和他的两个学生先送回去。
一路上,除了难得出一次现场,亢奋非常的江晓原之外,其他的三人都很是沉默。
柳弈是因为头晕脑胀,还要强撑着样子,不想让两个学生注意到;戚山雨本来就不是多话的性格,还要在专心开车之余,分神注意柳弈的状态;而李瑾则纯粹是恋爱脑发作,全程都紧盯着坐在前面的两人,脑补着一个又一个关于他们关系的猜测。
不过,即便只有江晓原一人兴致勃勃地叨叨个没完,在所有人都无心和他搭话的时候,这话唠也够他们觉得烦的。
柳弈强打精神忍耐了不到十五分钟,终于被自家学生那勤(没)学(完)好(没)问(了)的精神给缠得受不了了,干脆一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就不再搭理江晓原了。
电台里播放的是一个情感类音乐节目,男主播用温柔煽情的语调念了一封听众来信,内容无非就是男友劈腿、闺蜜横刀夺爱的陈腔滥调。
信念完之后,男主播对那倒霉听众表示了深刻的同情,空洞地安慰了几句,劝她看开一些之后,继续说道:“接下来,一首《电灯胆》,送给那些和她有相同遭遇的人。”
旋律很温柔,女声很动听,歌词亦唱得如泣如诉。但李瑾听着流淌在车里的歌声,越听脸色越难看,简直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被扎成了筛子。
尤其是那句“我故意当那电灯胆,他日你们完场时,入替也不难”,他觉得,这他娘的唱的难道不就是戚山雨那心机深沉的混账东西吗!?
李瑾一面想着,一面恶狠狠地盯着驾驶席上戚山雨的后脑勺。
……这人明明在昨晚之前,还和自己交往着,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就悄悄勾搭上他心心念念的柳大主任了……
……
一小时后,车子驶进司法鉴定科学研究所。
研究所和市局距离不过一公里,以戚山雨的脚程,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于是戚山雨也不打算再借用柳弈的爱车,而是停好车后,自己就走着回去了。
柳弈带着俩学生回到病理鉴定科,立刻吞下了两颗感冒药。
等了半小时之后,他只觉得头晕头疼的症状非但没有改善,反而似乎更严重了,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怕是撑不住了的事实。
反正苏芮芮的尸检结果没下来,横竖现在也没什么可干的,于是柳弈交代自家学生江晓原替他在研究室盯着,自己先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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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回到家之后,连洗漱的力气也没有,脱掉外套和裤子,只穿着一件衬衣,卷了条毯子,直接往沙发上一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也不知自己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屋里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从窗帘缝隙中漏进来的霓虹灯光告诉他,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卧槽……肯定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