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用这种剧本拍出来的电影,只用后脚跟想也知道,肯定是个纯属浪费资源的垃圾烂片,但人投资方要的就是低成本高回报的粉丝经济效应。
片子烂不烂无所谓,启用几个流量明星,再炒作一波美颜盛世,然后卖一卖社会主义兄弟情,自然有粉丝会自发积极宣传,顺便担起足以令投资方感到满意的票房。
本来只是个花不了两个月就能轻松拍完的圈钱电影,但问题就出在了电影拍摄地的选址上。
《镜后的双眼》的原作是改编自一个国内有名的都市传说,这个都市传说的地点,正是在鑫海市市郊的一栋废弃精神病院里。
该精神病院历史十分悠久,民国时它是一处教会医院,二战时被东瀛军征用,据说曾在里面关押并处死过不少战俘,还在私下里做过许多泯灭人性的勾当。
后来东瀛国战败投降,这所教会医院也毁于一次莫名其妙的大火之中。
大约三十年前,鑫海市重新规划市政,决定在已经烧毁后彻底夷为平地的教会医院旧址上重建一所新的精神病院。
新医院很快建好并且投入使用,但与之相伴的众多诡异传闻,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虽然从来没有医院真正闹鬼的证据,但总有许许多多的小道消息在各地摊小报杂志上流传,说某人的姨妈的侄女的二舅,在那所精神病医院里或者工作或者看病或者住院或者只是路过,然后就遇到某些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怖遭遇。
后来网络渐渐发达起来,这些传闻被人整理以后放到了网上,又被添油加醋,增加了无数生动的细节描写,让人读起来仿若亲身体验过一遍似的,越发显得真实而且可信了。
最后,这些灵异故事不知何时有了一个似乎最能让观众们接受的“合理解释”。
在网上流传的版本之中,在重建鑫海市精神病院的时候,为了镇压住当初死在这个地方的无数冤魂厉鬼,经过高人指点,建筑商在七星位上各埋了一口装着人偶的小棺材,里面的人偶都是从东南亚某国“请”回来的小鬼童,全是有灵性的,正是因为这些小鬼童的存在,新的精神病院才能顺利建起来。
但镇方位用的小鬼童也是有戾气和怨气的,他们会出来找替身。
所以,该精神病院每一年都会死七个人,不多不少,正好与埋在地基里的棺材数量相吻合。
正是因为这个传闻一度在网络上疯狂传播的缘故,鑫海市精神病院的口碑,曾经一度差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
不仅来看病住院的病人和家属忧心忡忡,连医生护士也没法安心工作,最后新医院只用了三年不到,就找了个由头,搬到二十多公里外的一个新区去了。
后来,有一个本地地产商把这块地买了下来,把空置了许多年的旧精神病院大楼改建成了一栋废墟旅店,并把当初风靡一时的诡异传闻当做噱头,吸引那些喜好探险、灵异和古旧建筑物的年轻背包客入住游玩。
因为《镜后的双眼》的小说故事背景正是源自于鑫海市旧精神病院的都市传说,所以这次改编成电影之后,导演干脆决定直接原址实景拍摄,将这个剧组拉到了这栋现在已经改名叫“二扇门”的废墟旅店来。
然而,毕竟这间旅店的原身是一栋楼龄超过三十年的老病院,而且主打的还是“废墟”式的颓唐萧条风格,整间旅店的装潢自然不可能华丽到哪里去。
以住惯了五、六星级豪华套房的大明星的标准来说,旅店那些从住院病房改造而成的房间,不仅又暗又小还一股霉味儿,完全就跟狗窝没啥两样了。
所以岑晋从入住“二扇门”旅店开始,就对这部电影的拍摄工作表现出了非常不配合的态度。
根据岑晋的经纪人金鲲的形容,岑大明星对那间废墟酒店的嫌弃程度,简直到了恨不能放一把火,把它再烧光一回的地步。
岑晋在第一天晚上,就嫌自己房间的台灯太暗,影响他看剧本的效率,一怒之下把台灯给砸了,然后又因为电压不稳,用吹风机时房间电闸跳闸,差点儿没把来检修电源的酒店工作人员给直接搡进浴缸里。
其后他又如此折腾了好几天,终于在11号那日,在没有告知任何人自己的去向的前提下,忽然独自一人离开“二扇门”旅店,不知所踪了。
第173章 10.1408-06
虽说岑晋在公众面前立的是海归才子人设,英俊、风趣、文雅又会撩妹,十足十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人迷画风,然而在他的经纪人和助理口中,岑大明星是个性格相当恶劣的人。
他生性挑剔,脾气不好,说话尖酸,对待他人尤其苛刻。
平日里,岑晋连跟金鲲这样手握大量人脉的金牌经纪人打交道时,也常常诸多怨言,就更别说对待他的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了。
偏偏他是繁星娱乐目前最能赚的几颗摇钱树之一,所有的资源都优先让他挑选,公司上下对他好像伺候大老爷一样捧着宠着,更是让他一日赛一日的骄纵跋扈。
负责问话的警官年纪都不算大,对国内娱乐圈也是有点儿了解的。
这会儿警官们听金大胖向他们大吐苦水,数落岑晋平时性格如何顽劣、行事多么荒唐,都在心里暗自咂舌,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岑晋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活脱脱就是个完美大众情人,私下里竟然是这副德行——如果让他那些狂热粉丝知道了,怕不是又得呼天抢地,哭着喊着有人要黑我男神了。
“你把岑晋失踪当天的情况仔细回忆一下。”
一个警官打断了经纪人金鲲的絮叨,将问题引回到正轨上。
金鲲又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圆胖的脸颊抽搐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唉,其实……那天啊,我还有别的事儿,没在废墟旅店那边。”
他扭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那天是Zoe陪着岑晋的。”
金大胖口中的Zoe,是岑晋的助理,真名叫赵念祖。
他的年纪不大,才刚满二十六岁,身穿一件蓝条纹T恤,人长得挺高,目测得有一米八以上,毕竟是在娱乐圈里混的人,模样也很标志,只是他左侧眉骨到耳前有一条深褐色的疤痕,破坏了原本端正的面容,显出了几分不协调的凶厉感来。
大概是知道自己脸上的疤太突兀的缘故,赵念祖留了一头有些非主流的长发,偏分的刘海很长,斜斜的从额角盖下来,尽可能地遮住眉下的伤疤。
“是,那天是我负责陪着岑先生的。”
Zoe的嗓音略显沙哑,语气有些拘谨,措辞十分客气。
“11号那天,是星期六吧……前一天晚上,岑先生跟导演和投资人在‘二扇门’附近的夜排挡吃了一顿饭,有点喝高了,所以早早就回房睡觉去了。”
他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飞快地翻了一下岑晋的行程安排,确认无误之后,才抬头看向面前的警官们,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然后12号的白天,本来岑先生是有一场单人戏要拍的,但那天他早上九点了还没从房间里出来,我就上去他的房间看了看,那时岑先生还躺在床上,他说自己不舒服,不肯起床。”
说到这里,赵念祖咽了口唾沫,“当时他心情很不好,大吼说让我滚出去……我、我怕他生气,就没叫他起床,而是出去了。”
警官追问道:“你去岑晋房间找他的时候是几点钟?”
赵念祖蹙起眉,“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大概是九点多快到十点的时候吧。”
他作努力回忆状:“我记得,那时剧组的化妆师罗姐和她的助手小张也来了,还陪我一起到岑先生的房间找人。”
“哦?”
警官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当时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跟你一块儿到房间里找过岑晋吗?”
“有、有。”
赵念祖用力的点点头,“负责化妆的罗姐说时间来不及了,干脆就直接在岑先生房间里帮他化妆弄造型算了,所以她和她助手是和我一起进去的。”
警察满意地点点头。
如果那天去过岑晋房间的人不止赵念祖一个,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有三个人的证言可以互相佐证和补充,警方也能够更准确地还原岑晋失踪当日的细节情况。
“那之后呢?”
警官继续追问道。
“我们那时被岑先生骂得很惨,罗姐她好像有点生气了,就带着小张先回了剧组,我就给金哥打了电话。”
赵念祖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瞥经纪人金鲲,“金、金哥说……”
金鲲摆了摆手,接过赵念祖不敢说完的后半句:“是,是我跟Zoe说,不要管岑晋那个混账,让他爱咋咋地!”
他将手里湿透了的纸巾团成团,然后开始烦躁地抖腿,“但我不知道那货说跑就跑,竟然敢直接玩失踪啊!”
根据助理赵念祖的回忆,岑晋对电影的拍摄条件非常不满,而且在失踪前一天的晚上,他在投资方的饭局上,还和另一个男主角因为角色戏份比重的问题互怼了几句,闹得很不愉快,当着导演和金主的面,就嚷嚷着说他不想拍了。
只是当时大家都觉得,岑晋不过是喝高了,酒精上头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胡说八道,没人把他的话当真。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岑大明星竟然真的扎戏了,而且还一个人偷偷溜出“二扇门”废墟旅店,不知所踪。
“我是到中午才发现岑先生不见了的。”
说到这一段时,赵念祖的头垂得更低了,长长的刘海耷拉下来,几乎挡住了他的眉眼。
“那天快到一点了也没见岑先生来吃饭,我就打包了些饭菜送到他房间去,结果进去一看,他的房间里根本没人……”
“等等。”
警官抬手打断了赵助理的话,“既然岑晋不在,你是怎么进去他的房间的。”
“啊?”
赵念祖抬起头,表情显得既茫然又困惑,“我有岑先生房间的门卡,平常他的行李都是我负责收拾的。”
“好,你继续。”
警官一边抬手示意Zoe接着往下说,一边记下这个细节。
赵念祖摸了摸鼻子,把他知道的情况说完:
“然后我就打了他的手机,但先生他的手机关机了,我怕导演生气,就赶紧跟金哥报告了这件事,不过,金哥说他那边也联系不上岑先生。”
金鲲在旁边点头。
“这几天里,我们都没打通过岑晋他的手机!”
他说到这里,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唾沫,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几个警官:“这……你们说,岑晋他……是不是、是不是真出事了?”
就在路演中惊现人耳的视频在网上引动轩然大波的时候,法研所也将断耳的鉴定给做出来了。
经过DNA鉴定,某香水品牌旗舰店开业路演中出现的人类右耳,确实是属于失踪男明星岑晋本人的。
而且,耳朵的细胞失水情况明显,冯铃等人推测,这只耳朵很可能在零度以下的低温环境里保存过不短的一段时间。
“这么说,岑晋很可能已经死了?”
沈遵沈大队长坐在刚刚成立的专案组办公室里,摸着下巴上毛刺刺的胡茬,喃喃自语道:“而且,搞不好现在他的尸体被人塞进冰箱里,跟冻猪肉似的,切成一块块的……”
他一边脑补着一个分尸案的现场,一边烦恼地摇了摇头,“他的粉丝要是知道了这事,怕不是得把经纪公司给掀了!”
这个案子最棘手而且最让人头疼的地方,是受害人的知名度实在太高了。
警方的任何举措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住,如果现在他们照实通报案情,会引起舆论震荡,但若是什么都不说不做,已经快要急疯了的粉丝,怕是能把他们的所有公众平台给刷到瘫痪。
“总之,现在马上去岑晋拍戏的那间废墟旅馆,把他失踪时的情况给我查清楚了!”
沈遵将法研所传真过来的人耳鉴定书往桌上一摔,大声对手下的刑警们吩咐道:“还有,检查岑晋的手机、信用卡和网上银行使用的情况,看看这些天他人到过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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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5日,下午两点半,柳弈所乘坐的航班降落在了狮城樟宜机场。
开会的地点和与会人员下榻的酒店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柳弈也不用人接,自己打了个车,从机场直接去了酒店,找到会议主办方报到,然后成功拿到了自己的酒店门卡。
“1408房?”
柳弈看了看门卡上的号码,挑起眉,用英语说了一句。
主办方的接待人员是个年轻漂亮的华裔女孩,听到柳弈的话,立刻有些紧张地问道:“您是觉得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
柳弈摇了摇头,回给小姑娘一个荷尔蒙全开的微笑,“只是这门牌号刚好和一部很有名的惊悚片片名一样,我觉得很有趣罢了。”
年轻姑娘大多不爱看恐怖片,接待员自然不懂他的笑点,又被柳弈的桃花眼电得脸红心跳,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没、没问题就好……”
“对了,抱歉多问一句。”
柳弈依然笑得迷人,“跟我同住一个房间的老师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