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对手换成嬴川,他们就像陷入了蜘蛛网中的猎物一般,在犯人布下的迷魂阵里左冲右突,不得章法,每一回以为找到了突破口,沿着线索追查下去的时候,却发现尽头是一条死胡同,根本没有任何一点实质性的证据。
这样强烈的挫折感,让林郁清恨得牙根发痒,但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而旁边两名技术组的警官,今天跟着他俩东奔西跑了一天,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这会儿看案情陷入胶着,也觉得心里堵得慌。
“别慌。”
明明是最急着想要抓住嬴川的人,但戚山雨此时却很冷静,他伸手拍了拍搭档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
然后,他皱起眉,开始思考。
片刻之后,戚山雨问道:
“你们说,拆走这个电脑硬盘的人,到底是谁呢?”
林郁清眨了眨眼,“这个……刚才我们已经确认过了,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那应该没有其他人进来过吧?那么,大概率应该是汪金蟾自己拆的?”
旁边技术组的两名警官也点了点头,对这个推论表示同意。
但戚山雨却不这么认为。
汪金蟾租的这套小房子,有一扇木门和一扇防盗铁门,门锁是房东新近装的,是连专业的开锁匠都难以打开的十字锁。而钥匙只有两套,一套在房东手里,而另一套交给了租客。
他们刚才也已经给房东打过电话,确定了钥匙还好好地在她本人手上,而且对方近期也没来过这套房子。
于是戚山雨掏出手机,给柳弈那边拨了个电话。
柳弈得悉他的疑问之后,迅速检查了从汪金蟾身上脱下来的衣物,又跟东城郊警局的警官们确认了一遍,然后给了戚山雨回答。
“柳哥在汪金蟾的身上没有找到钥匙,而且东城郊警局的同事说,他的遗物里也没有。”
戚山雨看向自家搭档,“所以,我认为,很可能是有人拿走了他的钥匙,然后进来这里,拆走了他的电脑硬盘。”
几人闻言,表情立时一凛。
假设嬴川真的杀了汪金蟾灭口,又为了某种原因,必须拆走他的硬盘的话,那么,如果他不想硬是将锁头撬坏,留下可疑痕迹,就只能拿走对方的钥匙了。
至于嬴川进屋,达成了目的之后,未免再横生枝节,大约是不会冒险返回杀人弃尸的地方,再将钥匙还回去的。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很明显的破绽,让人察觉到这间屋子里还曾经有第二个人出入过。
想通了这层之后,林郁清的表情顿时一凛。
他立刻给局里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派鉴证的人过来,看看还能不能在这间屋子里找到能够证明嬴川曾经出入过的痕迹。
另一方面,戚山雨和林郁清也同时想到一个问题,毕竟汪金蟾住的这处西华花园是管理尚算完善的民宅,虽然没到每一层楼都装监控的程度,但小区里的摄像头还是不少的。
就算嬴川进入小区时经过了变装,但他体型高大健硕,想要毫不起眼地混在来往的人堆里,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但凡只要被一个监控拍到,警方排查的时候,就一定能将他揪出来。
所以,即便如此,他依然要潜入汪金蟾的这栋外宅偷走对方的电脑硬盘,那就只能说明,汪金蟾手头上握着能够直接威胁到他的东西,使得他不得不冒如此大的风险。
“山雨啊。”
林郁清想了想,说道:“你觉得,嬴川之所以这一回要匆匆忙忙地急着逃出国,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儿可能……”
他朝着那台没了硬盘的电脑瞥了一眼:“他或许,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第229章 11.the skeleton key-42
林郁清的猜测一出口,不仅是他的搭档戚山雨,连旁边两名技术组的警官面上都露出了既惊又喜的表情。
“对啊!”
其中一人说道:“如果汪金蟾掌握的证据是以电脑文件形式存在的话,那他完全可以多拷贝几个备份嘛!”
另一名警察也从电脑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手套。
他已经急不可耐地盼着鉴证的同事们赶紧赶到,然后好一起搜查这间小小的屋子了。
就在这时,戚山雨忽然动了。
他毫无预警地一跃而起,跳上书桌,一把拽开窗帘,然后用尽全力,抬腿踢在了窗户上。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原本就只是松松扣住的窗扉被戚山雨这一脚踢得整个向外洞开,其中一片合页还从中断裂成两截,整个窗框只剩一根合页勉强支撑着,挂在半空中不停晃悠,摇摇欲坠。
“哎?”
林郁清一时间根本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眼见自家搭档矮身从洞开的窗户跃出去,仅仅一个闪身,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他连忙从窗户爬出去,用略有些笨拙的动作跳落到地上。
然而林郁清只不过是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戚山雨就已经跑得找不着了。
他只能站在原地,茫然四顾,根本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戚山雨已经追着一个男人,钻进了单元楼后方通往停车场的小道里。
汪金蟾的家有一扇大约三十公分宽的窗户,就在电脑所在的书桌上方,窗户上还挂着两块浅蓝色水波纹的窗帘。
在警察进来的时候,这扇窗户的窗帘就是拉起来的,只在中间留了一条约莫一指宽的缝隙。
就在刚才,戚山雨看到窗外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从体型判断,应该是个男人,正探头探脑地企图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窥探屋内的情景。
戚山雨当即二话不说,破窗而出,就朝着那人追了出去。
而窗外的人也好似心中有鬼,当他发觉汪金蟾家中有人之后,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转身就逃。
那人的动作很快,猴儿一样,一下子就蹿出了五十米。
于是戚山雨就追在那人身后,一路狂奔了足有接近一公里,横穿整个西华花园,从三单元楼下一直跑到停车场。
最后,就在男人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到企图翻越花篱逃出小区的时候,戚山雨从后面赶上了他,揪着他的T恤后摆,用力往下一拽,将爬篱笆爬到一半的男人摔到脚下,然后死死摁住。
“说,你是什么人!”
戚山雨钳住他的肩膀,将人牢牢压在地上,疾声喝问道:“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似乎被戚山雨这一摔给摔了个半懵,下意识地挣扎扭动了几下,才一边呼疼,一边求饶道:“警官、警官小哥,我,我是好人!是好人!啊疼疼疼!我是好人啊!”
戚山雨扭着男人的胳膊,反手一拽,将人拖了起来,用手肘抵住他的后颈,牢牢地压在了花篱上,随后将自己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叫董明!”
自称董明的男人的身材虽然也算高壮,但此时被戚山雨压制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无法动弹,还因为这个抻着喉咙的姿势而感到了呼吸困难,又疼又慌之间,几乎吓破了胆,一叠声地交代道:
“我是老汪他的兄弟!这、这次过来,是受他所托,想、想来……想来看看情况的!”
戚山雨的手臂稍微放松了一些力道,但仍然没有放开男人。
这时,林郁清和一名技术组的警官,以及负责带路的保安才总算赶上了他们。
几人围上来,问清了情况之后,决定先将这个名叫董明的男人押回汪金蟾的家,待问清情况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据董明交代,他是汪金蟾以前施工队里的一个小工头。
他跟汪金蟾的交情很好,也是后来对方破产欠债之后,难得没有闹翻,依然还能保持兄弟关系的朋友。
汪金蟾对董明十分信任,不仅告诉了他很多私事,甚至连在西华花园这处外宅的地址也跟他说了。
大约在一周以前,汪金蟾忽然约董明见面,跟他说,如果以后联系不上他的话,就跟警方报警,说他出事了。
后来,董明果然一连好几天打不通汪金蟾的电话,他感到十分惴惴不安,又没有勇气真去报警,于是决定来汪金蟾位于西华花园的外宅看看,先探探风头再说。
没想到他只是扒在窗户外,往屋里看了一眼,就被戚山雨发现,直接逮了个现行,当成嫌疑犯给扣了起来。
林郁清听完董明的叙述,一边检查他的证件,一边立起眉,以他能做到的,最凶悍严厉的语气喝问道:“你既然没做亏心事,那你跑什么?”
“唉……”
董明撩起眼皮,怯生生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个警官,目光落在戚山雨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时,似乎回忆起刚才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感觉,不由得生生打了个冷颤。
“是这样的……”
他垂头丧气地回答:
“因为老汪他之前跟我提过,说他的公司很快就有钱了,还问我打不打算回来跟他干……我那时候还嘲笑他说,你哪来的钱啊,中个一千万的彩票吗?结果老汪只是笑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说到这里,董明咽了口唾沫,才接着把话继续下去。
“但是后来,老汪他多喝了几杯,喝高了以后,忽然搭着我的肩膀,说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用旧衣服换点儿钱,也算不亏’什么的……我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他顿了顿,又忐忑地抬头,飞快地瞥了瞥面前的几名警察。
“后来,我听说嫂子她真的遇到意外,人忽然就走了……”
董明没把话说完,但语句中的意思,却是很明显了。
他怀疑自家兄弟设计害死了老婆,再以此骗保,所以即便汪金蟾失踪了好几日,他也不敢真跑去报警,而是特地跑来西华花园三单元104室这儿,想要探个虚实。
却没想到,董明只是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屋内看了一眼,就发现汪金蟾的家中有好几个警察,立刻觉得九成是老友的犯罪事实已然暴露,在惊悸之余,又怕被警方当成是同犯,于是扭头就跑。
可即便他跑得很快,但依然还是被戚山雨发现,当场给逮了回来。
听完董明的解释之后,戚山雨追问道:
“汪金蟾除了让你报警之外,还说了什么?”
“确实还有、确实还有!”
董明虽然不知汪金蟾已死,但他也是个惯于察言观色的老江湖了,已然从面前几位警察疾言厉色的态度中,看出这八成是桩牵涉颇大的案子,生怕有所牵连,于是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儿和盘托出。
“老汪他还说,在‘老地方’有东西,叫我一并取出来!”
“老地方?老地方是在哪里!?”
若不是林郁清平日里性格斯文内敛惯了,做不出动用武力的举动,他现在简直恨不能当即揪起面前这个男人的衣领,拼命摇晃,将他脑中的情报全都晃荡出来。
“这、这个……”
董明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我觉得,他可能说的是……外头那个信箱。”
说完,他就领着戚山雨和林郁清等人来到屋门口,指示警官们将信箱拆下来,卸掉后背的挡板,再撬开底座的卡槽,从夹层里倒出一把钥匙来。
“我们施工队以前替业主装修屋子的时候,经常会遇到钥匙不够分或者有人忘了带钥匙的情况,然后大家就想了个辙儿,把备用钥匙藏在信箱底座的夹层或者气窗的窗框里,若是有人忘带钥匙进不了门,也不用等其他人来送,自己直接把备用钥匙取出来就行。”
董明指了指戚山雨手里的钥匙说道:“所以,我当时听他说‘老地方’,就觉得,可能是这儿了。”
汪金蟾藏钥匙的地方虽然很老套,但却非常有用。
即便是嬴川这样工于心计、精通谋算的人,也没有发现这片小小的金属。
他在潜入汪宅的时候,生怕自己的行动引起邻居或者路人的注目,所以绝对不会在门口停留过长的时间,自然也不会将信箱拆下来仔细检查,因此漏过了被屋主藏在此处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