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耸耸肩,看起来似乎还颇为遗憾的样子。
“其实男人嘛,好基友闲着没事一起看看片儿,多正常啊。”
他说着,朝戚山雨凑近一些,伸出手轻轻按住对方的大腿,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他的膝盖上敲了敲,压低声音,满含笑意地说道:“再说,我手活儿还挺好的,你万一看high了,我还可以帮帮忙……”
“说了不是!真不是!”
戚山雨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被柳弈招得脸红心跳了。
他愤愤然拨开柳法医松松地按住他大腿的手,把人连拉带拽拖起来,“就是很普通的电影,爱看不看吧!”
“好好好,普通的电影也行!”
看连戚山雨这么好脾气的人都给他惹炸刺儿了,柳弈赶紧顺毛摸,“那就看普通的电影吧!”
蓝光播放器连在戚山雨房间的电脑上,于是两人从客厅转移到戚山雨的房间去。
其实柳弈在刚来时就发现,戚家这套不大的房子一共有三个房间,戚山雨睡的那间正是其中最小的,在塞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套书桌椅之后,几乎就没有其他多余的空间了。
屋子里的主卧,归了戚蓁蓁,另一间则弄成书房,里头堆了不少兄妹两人的书和资料。
用戚山雨的说法,就是女孩儿的东西肯定比较多,用大一点的房间比较舒服。反正他一个大老爷们,住哪儿不能睡,在公安大学住的还是一屋挤八个人的架子床呢,家里的条件怎么都比学校好太多了。
戚山雨的房间搁不下多余的椅子,柳弈干脆脱了外套坐到单人床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在床头,还很不见外的直接拿了屋主的枕头来垫腰。
戚山雨在那几张还没来得及看的电影光盘里挑拣了一下,选了一盘据说口碑和票房都相当不错的国产刑侦推理片。
在戚山雨就这个选择来询问客人的意见的时候,柳弈表示无所谓。他其实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看过国产电影了,也着实说不上有多大兴趣,不过权当消磨时间的话,随便看看也无妨。
然而,很快的,两人就发现到一个很要命的事实——让一个刑警和一个法医来看刑侦片,只能看出铺天盖地的槽点来。
“死了十多天的尸体竟然还要抽血……是说难道真的不会堵针吗?”
柳弈叼着一块小饼干,一边卡擦卡擦地啃着,一边盯着电脑屏幕,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戚山雨扭头看了柳弈一眼,忍不住问道:“不能抽吗?”
“人死后血液会迅速凝固并且分层,一段时间之后,就很难抽得出来了。至于这个一段时间是多长,就要看尸体当时的保存条件了。”
柳弈盯着屏幕里的美女演员煞有其事地用错误的持注射器方法在尸体上“抽”了大半针筒的“血”,不屑地撇了撇嘴。
“而且细胞有自溶机制,常温条件下尸体搁得久一点,就会溶血溶得一塌糊涂,就算姑且能抽出血来,也多半不顶事儿,因为根本没法分离出血清来。”
眼见着戚山雨干脆按下了暂停键,专心听他说话,柳弈干脆趁机多说了一件趣事。
“我们法研所前不久还收到过下面某个单位送来的一具不知死了多久尸体的血样标本,两管血都黑得跟墨水一个颜色了,偏偏那单位还列了一长串清单,让给查这个查那个的。物证那边的头儿——就是你之前见过的袁岚,还打肿脸充胖子,非要他们科里的人把结果做出来。”
柳弈说着,朝戚山雨笑了笑,“然后你猜怎么着?”
戚山雨诚实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
“结果当然是没法做啊!”
柳弈笑着回答:“第二天,袁岚回去一看,那血样就搁在离心机旁边,一支管子已经做废掉了,另一支管子上贴了张便条,上面写着‘U CAN U UP’!”
“哇哦……”
戚山雨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心想法研所的气氛和他们市局的果然不太一样,这些知识分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犀利,连对着顶头上司都敢直接杠的。
聊完这段,两人又继续看了起来。
然而,十分钟之后,柳弈又看到了令他更加震惊的地方。
“等等,这个凶手,我记得他的设定,是拿着三个专利的国内顶尖法医,对吧?”
柳弈竟然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
看到戚山雨点了头,才伸手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把剩下的吐槽给说了出来,“那他是怎么想出拿根树枝,把扬州炒饭捅进受害人的胃里,用以伪装死亡时间这么‘天才’的点子的……”
他把“天才”二字说得有些重,言外之意那是非常明显了。
“嗯,我也觉得,这操作大概不太可行。”
戚山雨虽然不是法医,但好歹是市局里跑过好些大案的精英刑警,职业敏锐度还是妥妥儿的。他虽然不能具体说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头,但这等天马行空的诡计,他觉得若是现实中真有人想要模仿的话,实施起来肯定得漏成个筛子。
“不是大概,而是绝对不行。”
柳弈说得斩钉截铁。
“食道又不是笔笔直的一根管子,它有三个弯曲四个狭窄,拿根硬邦邦的树枝硬捅,绝对得把管腔内壁捅得伤痕累累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而且,那是扬州炒饭啊,颗粒那么碎,塞嘴里就这么直接往下捅,不把一半捅进气管里才真是活见鬼了。”
“原来如此!”
戚山雨觉得自己又涨了知识。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想要用胃内容物的方法来伪装死亡时间这个办法,现实中其实做不到咯?”
“唔,也不能这么说。”
柳弈捏着根小饼干,仓鼠磨牙似的,一点一点的啃着,“换成是我的话,倒是有办法可以做到。”
这时电影里的凶手,已经将扬州炒饭全都‘塞’进死者肚子里了。戚山雨干脆又按了暂停,“是什么办法?”
“这就不要细说了吧?”
柳弈难得的有些迟疑,“才刚吃完饭没多久呢,我怕你听了觉得恶心……”
戚山雨默默地在心里纠结了一下。
他预感到自己大概会听到一个挺突破他想象力的答案,而且这个答案还不能仔细联想,否则会很可怕。
但是,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该死的难以自控,柳弈越是不说,他就越是好奇。
终于,他想了想,还是没能把这害死猫的好奇心给按捺下去,“没事,你就告诉我吧……”
第50章 4.the game-05
“嗯,其实方法说出来也挺简单。”
柳弈犹豫了一下,才用一脸“是你非要听的”的表情,接着说道:
“你知道通过胃内容物推测死亡时间的办法,是看胃里食物的消化程度来判断的吧?所以,只要将一个真实的消化环境嫁接过去就可以了。”
他想了想:“我打个比方啊,就比如说我们俩吧。”
柳弈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
“假设我刚才在吃晚饭之前就把你给杀了,然后,我想要把你的死亡时间伪装成是在你吃完饭以后,那么,现在我只需要将那些已经在我的胃里消化了个把小时的胃内容物给吐出来,接着给你插个胃管,再将食糜用注射器给打进去就可以了。”
纵使戚山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骤然听到这么个答案,他的脸色还是不由得变得有些苍白。他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好悬控制住自己想要捂嘴的冲动,到了现在,他已经彻底相信,柳弈是当真没有什么洁癖了。
“柳法医,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好像有点儿危险啊……”
戚山雨木着脸,干巴巴地说道:“我应该谢谢你没真的把我怎么样吗?”
柳弈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得颇为恣意,而且大有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意思。
好容易等他笑够了,才伸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将沾了湿意的指尖在戚山雨的脸颊上轻佻的蹭了一下。
“放心,柳哥我可疼你了,又怎么舍得把你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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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电影的剧情设计实在是纰漏百出,每一个段子都能看出BUG来的缘故,到后来,柳弈都懒得再较真了。
他前一天晚上没睡好,电影剧情对他来说又太过无聊,看着看着,眼皮就越来越沉,倚着戚山雨的枕头的上半身也越滑越低,不多久之后,就直接躺到了床板上。
戚山雨好一会儿没听到柳弈说话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人已经蜷在自己那张有些窄的单人床上,睡得呼呼打起了小呼噜来。
他抬头看往墙上的挂钟上一瞅——差十分钟到九点!
戚山雨不由得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亏得柳弈不久前还嘲过他的牛奶味沐浴露是小孩子才会用的,现在看来,就他自己这堪比小学生的作息,还有说睡就睡的本事来看,似乎也没成熟到哪里去。
不过戚山雨看着柳弈眼皮底下那一抹明显的阴影,又想到对方昨晚三更半夜给他发短信的事儿,推测现在睡在他床上的这个人,怕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规规律律地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想到这里,戚山雨又不忍心将人叫醒了。
他将被子抖开,轻轻地盖在了柳弈身上,然后关了电脑,又熄了顶灯,自己抱了床被子出去,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
这一夜,柳弈睡得格外安稳。
他躺在一个暖融融的被窝里,被一股陌生但很好闻的甜甜的牛奶香波味儿隐约包围住,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其妙安心感,让他舒舒服服地一夜无梦,得了个难得的好眠。
然而,在距离天亮还差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候,柳弈和戚山雨两人的手机,就以不到二十秒的细微差距,前后脚响起了夺命连环CALL。
就凭这阵仗,他们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又出事了。
“行吧,看起来,这一回我们又是摊上同一个案子了。”
柳弈因为昨夜睡得早,而且睡得沉的缘故,休息够了以后,这会儿看起来精神奕奕的,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刚从睡眠中被吵醒的疲乏来。
“正好今晚我还在你这儿,走吧,坐我的车一起去。”
几个小时前,鑫海市刚刚下了一场大雨。
戚山雨和柳弈没出门前还没有多大感觉,但出门以后,两人就察觉到,和昨天比起来,气温明显下降了足有六七度。
柳弈这会儿穿在身上的,还是昨天到戚山雨家时那套配着件毛织背心的休闲西装,降温了以后,这身衣服就有点儿冷了。他搓着手走向自己的爱车,吐息在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有点儿后悔自己干嘛没在下楼前问戚山雨借一件厚点儿的外套。
所幸他们这次的目的地距离戚山雨的住处并不算远,是在约莫五公里开外的一个城中村附近。
两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由片警拉起了警戒线。
柳弈的研究生江晓原也到得比他们略早一些,这会儿已经等在路口,伸着脑袋张望着。在看到自家老板竟然和戚山雨一块儿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住了,眼睛睁大,盯着他们研究了许久,似乎正在疑惑这两人怎么会在这三更半夜的点儿凑到一起。
不过,江晓原好奇归好奇,人还是顶机灵的,没在这不当不正的时候胡乱打听,只屁颠屁颠地跑到柳弈身边,指了指远远拉起的荧光黄色的警戒线:“老板,现场在那边。”
“嗯。”
柳弈点了点头,套上白大褂,又随手将过长的发尾扎了起来,“什么情况?”
江晓原立刻伶俐地回答道:“大约在四十分钟以前,也就是今天四点半左右,110接到报警电话,有人称,在藤萝小区的绿化带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根据警方所做的初步问询和调查来看,死者为一男一女,男性死者年约三十后半到四十上下,女性死者则大约二十岁左右,两人皆死于刀伤。
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就住在藤萝小区附近,在街对面的车站旁经营着一家小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