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昭在旁边想说“就是就是”,但顾新晔一直在瞪他,他只好说:“我要自己睡,我怕黑,我得开着灯睡,你们睡吧。”说完没等斯和扭头瞪他,就溜进隔壁卧室锁上门,不管谁敲门都不开。
他实在是没什么劝解他人的本领,他劝斯和招一份骂,劝顾新晔又招一份骂,还不如让他俩自己解决。
尤其是顾新晔,分手怎么连他一起攻击,什么血是凉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斯昭明明很热心的,坐地铁都会给老人小孩让座,他哥自然也非常好。
斯和确实有几分冷酷,一是和他保持距离,二是对他太严厉。
做不完作业不准看电视,考试分数低了要教训,出去玩和什么人玩玩到几点要发信息报备……斯和这样严厉斯诚桦自然省心愿意把责任过渡给他。高中起零用钱就只发给斯和,斯昭要用得从哥哥手里讨。到了大学,斯诚桦按年发生活费,斯和也只按月发给斯昭。
但尽管斯昭对斯和有许多不满,他仍认为斯和是很好的哥哥。
初中的斯昭会故意撕坏哥哥作业,高中的斯昭会在暴雨天逼哥哥出去买烧腊回来,大学的斯昭会出去飙车出车祸让哥哥来处理。斯和也没说过爱斯昭,斯和不抱他,还打他,但斯昭慢慢知道斯和其实爱他。
说分手吧,说希望他遇到更好的,不要错过幸福……这种话反着听不就得了,斯昭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顾新晔会搞不懂。
斯和只是从来不会讲很肉麻的、挽留的话,迟钝如斯昭都能看出来,顾新晔凭什么不能理解一下,还说斯和瞎呢?
不过斯昭一向是个公正的人,顾新晔笨蛋,斯和也是有三分错的。
不说话的爱,斯昭了解到需要很多年,说一句“爱你离不开”才几秒的时间?斯和也就是看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才用这种方式对他。可就像天雪哥说的,人是很容易离别的,顾新晔又不像斯昭,没写在户口本上,推久了是会离开的。
斯昭不认床,裹着被子刚要睡着,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
他慌忙爬起来,贴着墙听,又是叮铃咣咣很多东西被摔到地上的声音。人声模模糊糊听不清,也听不出语气。
斯昭跑过去敲门,等了几十秒,斯和开门了,眼睛是红的。
“你们别打起来吧……”斯昭想伸脖子看看摔了什么,斯和把他推出来。
斯和说:“是在吵架,你睡你的。”
“诶诶诶,”斯昭扒住门框,“你们吵架我睡不了。”
顾新晔在后面发出一声冷笑:“好,少爷,我们不出声的吵。”
“什么意思啊你!”斯昭生气,“你这么说的话你们俩就不要睡一个屋了,你去睡沙发不也能睡,睡什么床?”
“好了,去睡吧。”斯和很难得地轻轻说,“……求你了。”
“……”斯昭突然发现,要斯和这么直接跟他讲话,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干巴巴说,“好吧。”
他回去以后又贴着墙听了好久,那边的人声低下去,没再有砸东西的声响。
斯昭决心第二天要早起,问顾新晔犯什么病,结果中午十二点才爬起来,午饭还没好,没一个人叫他。
他跑到对面,顾家父母出去买年货刚回来,厨房里是顾新晔在做饭,斯和在一边拿着笔记本办公,一晚上过去两个人关系好像更差了。
“有水喝吗?”斯昭问。
斯和站起来:“茶还是白水?”他的嗓子有点哑。
顾新晔锅铲敲敲锅沿,挑刺道:“他自己没手啊?还要你给他倒水?”
有病吧?斯昭不理他:“我喝白开水。”
斯和要去拿暖壶,顾新晔把他挤开,骂骂咧咧道:“起开!”然后拎起暖壶倒了一满杯开水,拿给斯昭,“喝。”
斯昭都懒得碰那杯子,嫌烫手。斯和大概也觉得他们赌气很幼稚,重新拿暖壶,给自己杯子续了一半开水,推给斯昭,回去回工作消息了。
他回完甲方,发现斯昭盯着自己。“看我干嘛?”
斯昭说:“你倒水的时候手在抖,嗓子也哑的,感冒了?”不是他俩昨晚睡了,就是顾新晔夜里偷偷卷被子不给他哥盖。
斯和下意识摸自己的领口,此地无银三百两,斯昭立刻敏锐地扑上去扒他的高领。
“松手!”
听见斯和的呵斥声,顾新晔拿着铲子出来看情况,结果就看着斯昭阴着脸,从斯和身上爬起来,往他这边走。
“顾新晔!”
斯昭冷脸的样子更像他哥,十分唬人,给顾新晔叫愣住了。
“干嘛……我靠!”顾新晔捂着左脸,“给你倒杯开水你大爷的就扇我,有病吧!”
“王八蛋!”斯昭气得深呼吸,指着他鼻子,“我让你们睡一起,你打他是不是?怎么,他不跟你复合你还想掐死他?”
在斯和脖子上有圈深紫色的淤痕,像条锁链紧紧缠绕在白皙的脖颈间,难怪斯和讲话有些喑哑。
斯昭整颗心被紧紧攥住,呼吸都紊乱了。他那么相信顾新晔,他竟然用那种手段对待斯和。
顾新晔反应过来斯昭质问的内容,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呼吸也变得沉重,眼神在犹豫和挣扎中游移,最终也没辩解,只是保持沉默。
他的沉默在屋内蔓延,斯昭耐不住,扬起手。见斯昭要动手,斯和总算开口了:“不是那样的。”
斯昭扭头,看到他哥哥微微低下头,把领子干脆卷下来,露出那圈淤青,淤青外还有许多别的痕迹。“我让他那么做的。”斯和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要用尽力气才能挤出来承认,“……是我喜欢。”
这句话说出,斯和颓然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他仍然不敢看斯昭的眼睛,兀自坦白:“我确实是很坏的人,对不起你,还有新晔。”但他抬头看了顾新晔,“我一早就知道你最开始喜欢的是斯昭,但还是跟你上床……”
“你又对不起谁啊!”斯昭听不得他这样自暴自弃地剖白,只觉得斯和钻进了只容一个人进的牛角尖,“你喜欢你就做嘛,没人拦你啊!”
斯和眉间拧成一团,说:“你过得不好……”他始终记得斯昭脚踝上那只脚铐,又无法明说。
还没等斯昭反驳,顾新晔已经受不了了,大喊:“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你弟哪里过得不好,他脸都比上次见面圆了!你关心他,他比我重要,好,没问题,可你也不能瞎关心吧!”
总是这样,如果斯昭不幸福,斯和就也不配快乐,谁能可怜可怜他顾新晔的幸福!
斯昭不明白问题怎么又拐到他身上,只知道说:“是啊,天雪哥真的对我很好,我上次不都和你说了吗?”
斯和说不出那晚他在浴室听到的,于是摸着斯昭的手环说:“……他监视你,这也可以吗?还有之前……他把你腰都掐坏了,这不好。”
斯昭摇头:“他只是为了保证我安全,我也可以看他位置的。”随后他想到了好理解的说法,抓住斯和的肩膀,“是我喜欢,我喜欢他那么做、我让他那么做的。你想,你喜欢的,我也很有可能喜欢,不行吗哥哥?”
斯和显然没料到斯昭有这种回答,神情恍惚的想:被关在家里锁在床头都是愿意的吗,是他把弟弟教坏了吗?
斯昭以为他不信,干脆给连天雪播了个电话。
“喂,天雪哥!”
“说。”
“你说,我们是不是情侣,你是不是对我很好?”
“……”话筒那边沉默几秒,“我对你好还要说出来,说给谁听?”
斯昭说:“斯和要听。”
斯和说:“我没有!”
“哦——”天雪哥拖了个长音,“可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哥哥记性这么不好啊。”
“还能再说一遍吗?”斯昭问。
“我和你弟弟现在是情侣关系,他以后就住我那里,你有空可以常来看,我又不拦着。”连天雪说,“可以了吗?”
斯昭点头,又想起是电话,赶紧说:“可以了,拜拜天雪哥。”
顾新晔就看着斯和无可奈何地支持了斯昭的一片痴心,轮到该支持他的痴心时便选择性失明,只告诉他厨房好像快着火了。
第62章
一通好像阵仗很大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的吵架后,顾家父母买菜回来了,三人只好又回归了自己的角色。兄友弟恭,情侣和睦。
只有厨房的锅变了,底儿烧穿了。顾新晔挨了斯昭一巴掌,这会儿又被他妈他爸一人踹了一脚。
所有人都去帮忙,斯昭挤不进厨房,就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过年对他来说没什么特殊意义,就像所有无聊的周末,他玩得入迷,等菜都上桌才注意到春晚都快开始了。
菜很丰盛,斯昭拍了照片群发给所有朋友,国内的朋友回他家宴照片,国外的朋友让他滚,连天雪说看着还行。
斯昭问你吃什么,连天雪说可能吃饺子吧,并没有回他照片。没想到连家那么一大家子,做饭还没这里快。
开了几瓶酒和饮料,大家开始碰杯,互道祝福。今天顾新晔的演技比昨天强一些,大概是因为斯和“感冒”了,嗓子不太舒服,提到结婚相关的话题他就都顺着答了。斯和斯昭的碗里都被两个长辈夹菜堆成了小山,不知道斯和怎么想,斯昭是觉得,顾家的新年比斯家过的有意思。
斯家新年要都回老宅到爷爷那里过,一大家子貌合神离,讲些阴阳怪气的话。斯老爷子爱吃爆辣,家宴都以他为主,斯昭只吃微辣,每个菜都过水,吃不高兴。
顾家父母做饭就很照顾他,问了忌口喜好,没一样菜是不好吃不爱吃的。而且这里貌合神离的人只有两位。
到十一点半,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都各自回复起拜年信息。
斯昭不爱发拜年短信,李觅很传统的在群里发爆竹声中一岁除,他就回个 1,给人气个够呛。但斯昭在收完天雪哥红包以后会来群里发红包,她就又释然了。
连天雪基本每个节日都会给斯昭转账,儿童节、植树节都发,数额不大不小,图个热闹。小节 666,春节 6666。 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发钱斯昭早忘了,但有钱拿总归高兴,于是开开心心打电话过去拜年。
天雪哥总接得很快:“怎么了?”
斯昭说:“什么怎么了,我拜年啊!”他念了今晚菜单有什么,又说自己已经学会腐竹炖牛腩怎么做。他还想吐槽斯和的情感问题,可惜坐在饭局中,不方便讲。“你在干嘛?”
连天雪说:“给合作方发拜年短信。”
“哦,”饭桌上酒是顾叔叔自己酿的,斯昭喝的有点晕,“你过年是不是得发好多短信,好多红包?”
“废话,”连天雪说,“刚给侄女包了两万。”
“好多哦,你怎么不给我包两万,我们不是情侣吗?”
连天雪觉得他无理取闹:“有情侣这么要钱的吗?”
春晚上又在播夫妻闹矛盾的小品,斯昭走神了,觉得好笑“嘿嘿”了两声。饭桌收了一半,他们四个已经在打麻将了,碰牌声不断,斯昭不会玩就在一边看小品吃红肠。
听筒里咳嗽了一声,斯昭又想起还在打电话,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之间,懒洋洋地应:“这个小品不好笑。”
连天雪驴唇不对马嘴:“你挂电话真是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嗯嗯。”斯昭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那里好安静啊。”
天雪哥说:“因为我旁边很安静。”他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一声嘹亮的狗嚎,还有离远的训斥声,“死狗,闭嘴。”
斯昭摸出手机,在沙发上坐直了,问:“天雪哥,你在哪里过年啊?”如果是连家,四周也太安静了,总不可能所有亲戚都被毒哑了吧?如果是跑去厕所打电话,旁边不应该有阿瑞斯在,阿瑞斯是小母狗,天雪哥怎么可以抱着它去上厕所呢?
连天雪说:“在家过年。”
“哪个家啊?”
“你从哪里走的不知道?”天雪哥反问他。
斯昭掐一掐眉心,又不管电话通着了,打开星锐智寻看定位。连天雪的心情还是及格分,显示平静。
“看到了,你在家。”斯昭清醒时都不讲理,喝一点酒更是蹬鼻子上脸,“你一个人吗?你一个人在家过年怎么不叫我!不叫我过年,你的心情还不悲伤,你也太冷血了!”
顾新晔在旁边都听愣了,还可以这样强词夺理吗?斯昭无赖的太自然,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天雪也很无语:“你心情不也没难过,谁冷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