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皇家贵族学院读了几年,很没意思。”沈寂宵说着,垂下眸子,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但是在小水母面前,他的心情永远不会低落到哪里去,所以只是平静地叙述一些早就过去的事,“并不存在天赋自由发展的机会,只有魔法考核,最顶层的贵族们被要求学习魔法,甚至拒绝和不会魔法的血脉联姻。魔法天赋差、不会魔法的学生,会被其他人联合打压。”
而他,恰巧就是魔法不行的那一批学生。
小水母听得很沉迷,对未知的世界产生好奇:“后来呢后来呢?”
沈寂宵都忘记投喂他苹果了,他低下头,自己去咬盒子里的苹果块儿。
“后来……”小沈眯起眼睛,觉得有些内容不适合小水母听。
他终于找到了其他的才能,日复一日锻炼自己的肉。体,在运用各种武器上有着奇妙的天赋,以至于很小的时候就把学院高年级给揍了一遍。什么高级魔法,前摇太长,不如直接一刀砍过去。
真快乐啊,学院里的孩子终究比现在遇到的很多人都单纯很多,连欺负都显得幼稚。
“后来,王国分裂,皇家学院被来自北境的大魔法师给炸了,我再也没能在里面学习。”小沈同学仔细想了想,“我好像确实没有任何文凭。”
唐釉正专心啃苹果,闻言颤了一下,糖壳掉到沈寂宵手背上。
他重新低头,叼住糖壳,不经意地舔了一下沈寂宵的手背,把上面遗落的肉桂粉也舔干净了。
湿润温暖的触感一闪而过。
沈寂宵盯着手背,看着小水母鼓起一块的圆润侧脸,发愣。
就听见小水母咬着一口腔的苹果,含含糊糊地说:“那不还是文盲吗?”
“……”
第42章 生气
沈寂宵:“我不是文盲。”
“好的。”唐釉踮起脚尖, 摸了摸人鱼的脑袋,“你不是。”
“……”
沈寂宵无言以对。
他伸手去擦唐釉唇角沾着的一点糖壳:“别舔掉在外面的东西,我手背上的不行, 你手指上的也不行。”
“为什么?”唐釉不明白,“你甚至愿意在热水里泡四十分钟, 把自己洗得很干净,糖壳沾在手背上又不脏。”
沈寂宵想到那种柔软的、濡湿的微妙触感, 就无由来地生出一点逃避:“不行。”
“我以为陆地上关系好的动物都会互相舔呢,昨儿看见了你说过的动物, 应该是猫,猫猫们在墙头互相舔毛,还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唐釉想了想,“墙下还有两个人类, 也在互相舔来舔去, 舔嘴唇。好像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
“……”沈寂宵紧急叫停这一话题, 他都不知道小水母在他工作的时候看了什么,“你决定好什么时候离开了吗?”
“我想再留一会儿。”小水母果然很快忘记了上一个话题,他看着繁华的城市, “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我没来得及体验, 等解决完结界的事情再离开, 也不迟。”
“目前已经确认,这是由十位魔法师共同组建的结界。”沈寂宵说, “为了维护结界稳定,两岸都需要有魔法师不断维护。保守估计,至少有四名的魔法师在这座城市隐藏着。”
“你想把他们找出来吗?”
“是。”
唐釉拨拉了一下口袋里的戒指, 心想这就是人鱼说的“今天没什么事,可以随便逛”, 人鱼明明就是来干活的。
人类真奇怪啊,一天天的,总是要工作。
“不止我一个人寻找。”沈寂宵把吃完的盒子收好,“我可没那么热爱工作,主要是为了带你出来逛。”
“我不介意你工作啦。”小水母走路走累了,逐渐变成一只黏在沈寂宵身上的水母,“就算你把我放在一边,专心工作,我也不会生气的。”
因为他要忙的事情和小水母完全没关系,小水母对人类的知识还只有浅薄的了解,完全听不懂。如果他把小水母放在一边,岂不是完全晾着。他知道被晾着是什么感受,那样对于一位朋友来说未免不够尊重。
“我本来就不懂小沈你在忙什么,但是也不要紧。小沈你也经常不知道我在忙什么吧。”小水母还没学会跳,要不然肯定扒拉在沈寂宵后背了,“这又没什么关系,我们会有各自要忙的事,不能理解是常有的事,你也不用向我解释。”
沈寂宵想了想小水母的珍珠、魔法造诣,他确实很难在小水母擅长的领域做什么事。
“不,我认为还是应该告知你。”他说,“这是我尊重你的一种方式。”
“好哦,”唐釉眨了一下眼睛。
他最终还是趴到了沈寂宵背上,被背着逛街。
“其实如果单纯想把结界弄坏,我也可以做到。”小水母哼哼唧唧地说,“但是感觉人类的世界好复杂哦,这好像会影响到很多事情,我昨天偷偷看了城规,城主府的人说是除了特别允许,不能在城里用中级以上的魔法,想问别人什么是中级魔法,都没人回答我。”
“中级魔法就是比低级魔法强一点的魔法。”文盲小沈解释了一句,“没有特别具体的划分,但可以影响到五米以外的事物。”
“你可以一个人弄坏结界?”他略有些惊讶。
“是呀。”小水母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破坏结界比构建结界简单多了。”
沈寂宵除了惊叹还是惊叹,要知道这是一个十人级别的合作魔法,小水母却说自己就能解决。但是他也有点不解:“你遇到结界,似乎都是避着走的,不会选择破坏。”
“因为结界是有主人的嘛。”小水母趴在沈寂宵背上,非常方便伸出手绕到人鱼身前,手指戳了一下人鱼的脸,“笨蛋人鱼,大部分结界就像是人类房屋的墙壁,你把人家房子的墙拆了,肯定会惹得对方发火,所以看见了要尊重,不能贸然去闯。”
沈寂宵想着也是。
“不过,这个大结界……应该不在这个自我保护的范畴内吧。”小水母说,“我努努力能拆掉的。”
“……不用。”沈寂宵倒也不是觉得这样很麻烦小水母,“结界暂时留着,我们需要找到为它提供魔力的几个魔法师,还得和南国谈一谈,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小水母永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强一点。
……
由于米多尔城到处都是外来的商人,商人们会把来自各地的食物、风俗、娱乐方式带到这里,热闹非凡。小水母一个上午才逛了一条街。
路边支着黑色的棚子,在阳光下售卖异域风情的衣物。
对小水母来说,他还没能到分清楚衣服风格、布料优劣的地步,只是觉得商人售卖的衣服大多很好看。
他停下来,撩起一件,展开,看着细细碎碎的反光在布料上流淌,眼里也要冒出小星星了。
“这是西域舞女会穿的裙子。”沈寂宵说。
“我可以买吗?”
“……”沈寂宵眼神从衣服上,挪到唐釉脸上,挪到他身体上,“这通常来讲是给女性的衣物。”
“男性不能穿吗?”
看着几乎只有几片透明纱布,玫紫色的舞女衣裙,沈寂宵艰难地想象了一下小水母穿这个的景象。他大脑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这衣服根本遮不了身体,腰腿肚都是没布料的,下摆留了几片没啥用的布料。转起来的时候也许会有些像水母的下摆,柔软地晃起来,但绝对不能让水母穿上,他知道小水母,驾驭不住这种衣服,到时候什么也遮不住,一眼就能从腰线看到臀线。
他情不自禁想起早上拖着小水母起床洗漱洗头,给他换上合适的衣服。小水母穿条裤子都嫌麻烦,不习惯在自己的“触手”上套任何的布料,甚至拉着他问能不能只穿一条衬衣。
他只能把小水母按在床上,捉住他的脚踝,一点点地裤子套上去。
如果是小水母,确实会选择轻便的裙子作为日常生活的服饰……又或者只穿一件短裤,换上东域贵族里流行的一些柔软贴身的长筒袜,大腿中段偏上的位置扣上一圈吊带,微微勒紧……
他猛地晃了一下脑袋:小水母和他要找的人长得一样,他随便一想象,关于白月光的记忆就要彻底紊乱了。
“能穿是能穿,但是……”沈寂宵声音微哑,非常抗拒,“没必要,通常男性不会穿这种。”
“哦……好可惜。”唐釉放下裙子,“我以为它会很适合你的。你看,亮晶晶的,人鱼的鳞片也是亮晶晶的。”
沈寂宵:“……”
不行不行不行。
“走,我们去看看别的。”
上午其实没那么热闹,大部分都是些日常的必须品。他们一直在城里转,直到下午,才有更多的、有趣的商人出来。
人类也有各种游戏。
唐釉在一个场子边看了一会儿,是一个很火热的套圈游戏。五个铜币可以换十个小圈,大概两米外的围栏里养着一群嘎嘎叫的白色大鹅,把圈子套在大鹅脖子上,就能带走大鹅——沈寂宵解释了一下鸡鸭鹅,都是人类驯养过的动物,是很好的食物。
一只大鹅能值五十个铜币,如果能花五个铜币套走一只,是很划算的事。
一开始他还担心唐釉不懂,但唐釉说海里有些生物也会圈养食物,沈寂宵便让他继续围观。
摊主是个有着大胡子的中年人,热情地招呼人来玩。
唐釉就一直看着。他发现大鹅们会全自动躲避,来了几个客人都没有办法套中大鹅。鹅和鹅的密度很大,挤在一起踩着泥水,雪白的毛都脏了,有的鹅要低头吃食,还被摊主赶起来,多叫两声吸引顾客。
他经营着两个摊子,另一边其实要更热闹些,金属的笼子里装着漂亮可人的鸟雀、幼兔、小鱼,纤细而脆弱的美,总是吸引年轻的姑娘们停下。
看着看着,他在太阳底下晒得久了,开始渴水。
沈寂宵便扫了一圈,在周围发现了一个卖椰子的小摊。
“小伙子,你在这儿看了一会儿了,有兴趣玩一玩吗?”摊主的声音,“免费送你三个圈,怎么样?”
唐釉:“真的吗?”
他高高兴兴地接过三个小圈。
不怎么会用四肢,第一个歪歪扭扭地飞了。
第二个也去了远方。
唐釉看了看,想了想,看着圈栏里大鹅的眼睛,丢出了第三个圈。
眼看就要套中一只鹅,圈子却在最后关头被什么东西挤了一下,撞到了栏杆上。唐釉轻轻地“啊”了一声,有些失落。
“没事的,没事的。”摊主安慰,“你已经很快就要成功了,花五个铜币买十个圈,肯定能中。”
“中不了的。”唐釉盯着大鹅们,“你用魔法把圈子弹开了。”
“……”
“小沈说城里有南国的魔法师,维持结界的运转,请问,你是南国的魔法师吗?”
摊主表情迅速变了,脸上写着“这也能被发现?”。
他按住唐釉:“怪不得你看了那么久,原来你是他们的人。”
“哼,居然只派了两个年轻人吗?我可是高级魔法师。”天也不热,他却看见唐釉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顿时冷笑两声,手中凝聚起一道攻击魔法,“这么近的距离,谁也救不了你。小子,害怕吗?汗流浃背了吧。”
唐釉被按住肩膀,一偏头,只能看见对方上下翩飞的大胡子,眼睛发愣,没见过人类下巴上能长那么多毛:“是的,好可怕。”
围栏里,几十只大鹅安静了一下,唐釉转头看了一眼后又开始嘎嘎乱叫。
小水母一点也不害怕。他已经听见了人鱼奔来的脚步声,稍微高兴了一点,随手用精神力掐灭了对方凝聚的攻击魔法,这才回头问:“小沈,汗流浃背是什么意思?”
沈寂宵抱着椰子,刚回来就看见小水母被人挟持,本来想直接把对方按倒,发现小水母涌动的精神力后,又站定了,平静回应:“就是后背出很多水的意思。”
“嘎嘎嘎!”鹅鹅伸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