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别有所图,这点我不否认。你的咒力可以滋养菓,帮助我的研究。但与此同时,也能在那里创造真正的伊甸园。他是个警察,对吧?
即使死而复生,他依旧有无数可能因为救其他人死亡,之前他不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换了?但是你看见那里摆放的花了,几天后就再也没有了。孩子,除了你谁还记得他?”
“……闭嘴。”
对方的动摇让白发男人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如同安抚般开口:“但是没关系,伊甸园里只会有你们。没有死亡,永远安全、平和。没人能进来用那些他们自私的律法来审判你,也没有人能让他分心去拯救。”
“你早就知道。”松田伊夏并不意外。他表现的太过明显,如果松田阵平能够出现的原因本就和组织在米花的实验有关,那他在一遍遍看自己的录像时肯定能发现端倪。
但他依旧开口问道:“……因为你的实验,他才会…出来。”
怪不得五条悟根本无法看见。
松田阵平的确被诅咒了。
但不是被他,而是被这座城市。
用整座城市对于死亡的恐惧来滋养的菓,就如同一道冥界与人间的裂口。无数在这里死去的灵魂被裹挟进去其中,只有松田阵平能够再次出现,因为松田伊夏太过特殊。
他并非人类,更像是咒灵。在这座用所有情绪来滋养咒灵的城市,当他快要死亡时,身体本能的求生意识由此迸发。
于是如同地下那名为‘菓’的咒灵一样,他也短暂地变成了一道桥梁。
连通死亡与新生,连接过去与现在。
所以松田阵平在最近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因为菓已经不再深藏于地下,它的诅咒开始往城市之上蔓延。
松田伊夏明白了对方口中的伊甸园是什么意思。
他需要自己源源不断的咒力作为养料,而在菓的内部,松田阵平会一直出现。不会消失,不会死亡,不会离开。甚至,只要它够强大,他能和对方一起正常地在外面生活。
就如同死而复生。
但需要一座城市的动荡不安,每年一个个猩红的死亡数字作为养料滋养。
“说到底,那些人的死活和你无关。”白兰地垂下眼眸,“你其实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自己的立场。不过是因为虚假的延续对方道路这种坚持而已。用这里的现状来换一个人的复活,很划算。甚至也不用为自己的能力担心,无论是人类还是咒灵,我们都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你知道的,我们没有那种虚伪的排斥。”
“……你要我帮你什么?”黑卷发少年终于开口。
“不需要什么,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和菓交个朋友。不过在这之前。”他笑着伸手,“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片刻之后,那只沾着血的手握上他的。
“今天时间刚好,我可以带你参观。如果你不介意……”白兰地嘴角的弧度突然僵住。
视线之中,神色好似已经妥协的少年眼眸之中,忽然绽放开重瓣莲花。
沿着瞳仁中心,一圈诡秘而繁琐的咒纹。
在象征着危险的警报开始震鸣之前,一阵无法抵抗的头晕袭来。
白兰地睁大眼睛,瞳孔瞬息间紧缩。
后语没来得及说出后,取而代之地一口带着烫意的鲜血。从嘴角一路流至脖颈。
下意识低头看去。
那对拟翼。
原本黑卷发少年已经收起的拟翼,在方才不到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再次放出。
更加难以察觉,几乎和这里弥漫开的诅咒残秽融为一体。
他的手被对方紧紧握住,身体随着那短短一瞬的控制,被锋利的羽翼从后方破开。
刀口自腹部延伸到胸前。
太快、太迅速。松田伊夏甚至来不及避开自己,侧腰也被蹭出一道伤口。
“……哈。”
身影化作乌鸦再次在原地消散,几秒后,白兰地捂住胸口出现在不远处的墙边,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他呼吸急促,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来:“即使他们想杀了你?”
“有件事你搞错了。”一对拟翼骤然自身后展开,少年举起手中的长刀,在展开领域之前,终于有闲心回答这个问题,“是我让他们必要时拿起武器。”
他脸上浮现出慵懒的笑容,和刚才好似被他戳中所有弱点,逼至绝路的人截然不同:“毕竟我可是学长,他们只能听我的。”
话语间,两人的动作却未曾停下。
知道对方根本没想合作后,白兰地脸上浮现起一抹被耍过后的狠厉,又很快压下。
不再以循循善诱为目的,之前本来至是防御和躲避使用的咒力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杀伤力。
“哈,这样才对嘛。”拇指指腹蹭去脸颊伤口的血,松田伊夏道,“要不然我还以为你的代号是花钱买来的。”
快攻不下,如同一条扑杀乌鸦的蛇,他一击不中后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再次闪身攻去。
“你为什么只找我,就因为我也算是咒灵?”刀刃划破肩膀,不需要对方回答,少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他就着这个姿势,声音落在对方耳侧:“哈,让我猜猜,你和组织闹掰了?还是地下那个东西出了问题?”
“你这么久终于意识到把地下那个东西养大没什么效果了?从几十年前就开始的实验恐怕也没成果吧。”话音落下,松田伊夏倒是想起来和自己见过面的那两个成功案例。
可惜,一个都没有发生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他都不知道该说是工藤新一运气好,还是组织运气太差了。
只要离开他们手上的药,居然都成功了。
“因为你看中了我的体质,觉得放我下去喂咒灵就能达成目的。”少年勾起唇角“而且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可不是这个组织的风格,这样反而有暴露的风险。你等不了那么久的养育,想要拉我下水,让我来证明你的实验。”
“拉下水?不过是等价交换。我倒是真的没想到……”白兰地咳出一口血沫,目光幽幽转来,“我自认没有看错过人,你居然会这么有所谓的道德,也愿意牺牲一个人,来换取陌生人的安全。”
“说完了?”松田伊夏对上那双眼睛,“没说完也可以闭嘴,我有点烦了。”
话落,他再次挥刀而上。
——***“轰——!!!”
地表深处传来巨大的震动,好似有能量在某处不断爆发,涌动,击起千万尘土。
“在那边!”原本四处寻找未果的咒术师很快通过浓郁的咒力寻找到来源。
一波又一波术式爆发带来的余波,挥出如同海浪般的震荡,掀起越来越多的飞沙。
只不过是战斗的余波而已。
咒灵已经全部消失,人员不用再集中于中心广场位置以便咒术师保护,公安便衣开始在指挥下将被困在帐中的人们往远离源处的位置迁移。
“……”禅院真希站在距离摩天轮一段路的地方,风吹开她战斗过后略显凌乱的刘海,露出神色沉重的眼睛。
熊猫站在旁边。
他原本应该把心里的疑问直接说出,问那个咒力,属于松田伊夏的咒力是不是味道越来越奇怪了。
越来越让人感觉危险,越来越像是……咒灵。
如果真的问了,恐怕会得到禅院真希拔高的回应,谁让那家伙不停歇地使用了这么多咒力。
但是却没有人说话。
“终于要结束了,等他出来我们就可以收工了吧?”钉崎野蔷薇的声音打破寂静。
短发女高松了口气。
她很有下班收工的自觉,甩了甩落在咒具锤子上的血水,正要将其收回腰侧,却又定格住动作。
转头看去,没有人附和,也没有人行动。
狗卷棘扔掉又一瓶喝空了的止咳糖浆,抬头看向摩天轮之下耸动的地面。
玉犬呲牙伏击,禅院真希紧紧握着手中的咒具。
钉崎野蔷薇脸上尚未浮起的笑容僵住。
她就像是上课睡到一半,迷糊间醒来发现同学都拿起课本出门的学生。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做什么,她却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众人,还陷在刚才尚未退却的困意当中。
……他们在…干什么?
如同所有人都怀揣着共有的、巨大的秘密,只有自己从不知晓。
短发女高难得有些仓皇的转头,看见不远处的虎杖悠仁表情同她是如出一辙的懵。
她经历过很多次战斗。
流程无非就是这些,完成,欢呼,然后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饭。但是这一次却有别于其他任何一次。
他们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悦的神色,不像是在迎接即将得胜归来的同伴。
所有人都肃穆地看着前方,像是祈祷,像是哀悼。
像是已经知道预定之中的结局。
“你们两个。”伏黑惠忽然开口,“把武器拿起来。”
“……还没结束?”她忍不住开口问。
但是依旧没有回应。
对方板着个经常被她诟病的木板脸,现在却从中又隐约透出几分阴色。
“没有结束。”少年额发垂下,看不出表情,“……也许只是开始。”
钉崎野蔷薇愣愣地看着他。
伏黑惠却再没有解释。
他记得被问及诅咒时松田伊夏的模样。
对方好似完全不知道他们口中变成咒灵要怎么对付的人是自己一样,笑着用筷子戳着碗里半天都没有吃掉的食物,道:“别搞爱感化世界这么动漫的套路,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更想看见你们举起武器对准我的样子。”
绝不犹豫,也绝不手软。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地底之下的动静终于归于平静。
像是终章的序曲。
——***一切又归于寂静。
空气中只剩下残存的血腥气。
松田伊夏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缓慢地从胸膛中蕴出,然后闷沉的、混着灰尘的空气重新涌入气管。
原来血也有流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