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忘词了，抱歉抱歉。”陈锋连连道歉。

　　镜头里纪行的情绪尚未来得及收回，茫然地吸了吸鼻子。

　　“重来一次，所有部门。”执行导演在对讲机里说道。

　　监视器前的贺明忱拧了拧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没多说什么。任何演员，在表演的过程中都有可能出现失误，这是不可避免的。

　　很快，现场调整好了状态。

　　这一次，陈锋倒是没说错台词，而是抢了戏。在纪行转换情绪的关键节点，本应保持沉默的陈锋忽然做了一个试图安慰小少爷的动作，而他伸出的手挡住了纪行的特写镜头。

　　“停。”贺明忱在对讲机里道。

　　现场不得不再一次暂停，纪行看上去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休息一会儿吧。”贺明忱又朝对讲机里说。

　　执行导演当即便让所有部门都原地休息。

　　镜头里，纪行坐在场边，眼睛看上去还红红，显然尚未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两次都在情绪最饱满的时候被打断，这对任何演员来说，都是极为灾难的事情。毕竟，很多演员最好的状态往往只有那么一两次。

　　监视器前的另一位导演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两次都在爆发戏上出问题？这个陈锋也太不专业了，一个充当反打的桩子都做不好，出来演什么戏？”

　　这位导演毕竟是专业人士，知道这种爆发戏多拍一次就会对演员的情绪造成过多的消耗。尤其是纪行比较入戏的体验派演员，条数拍多了很容易疲惫，反而出不来效果。

　　贺明忱盯着场边擦眼睛的纪行看了一会儿，放下对讲机去了现场。

　　“贺老师！”工作人员都朝他打招呼。

　　“贺老师，对不起，是我的问题。”陈锋主动上前道歉，态度看上去很诚恳。

　　“一个演员在一部戏里，往往就只有那么一两场高光戏，这种戏份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有时候也需要对手的成全。”贺明忱淡淡道：“你的失误其实不算大问题，但后果对别人来说却很致命。”

　　“对不起，我再试试，这次我一定不出错。”陈锋说。

　　“那么简单的反应你都接不住，现在有了压力只会表现得更差，你休息一会儿吧。”

　　陈锋闻言登时臊得满脸通红，他自己也知道，今天犯的错误属实太低级了。如果是其他的戏也就罢了，但开拍前贺明忱就说过，这场戏很消耗情绪……也许正是听了那句话，他才有了私心，只是没想到只重拍了两次，贺明忱就会发飙。

　　早知道，第二次他不该自作聪明加戏的。

　　“贺老师，没关系，我可以再试一次。”纪行主动开口。他自然知道，情绪越耗费就会越差，但今天若是不拍了，改天再拍这场戏压力只会更大。

　　“你确实要再试一次，不过这次换我对戏。”贺明忱示意一旁的造型师过来，而后轻描淡写地道：“这场戏我给陈锋当替身，帮我简单收拾一下。”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无不震惊：是他们的耳朵出了问题吗？

　　贺明忱竟然要给陈锋当替身！

　　陈锋面子这么大？

第26章

　　不只是在场的工作人员震惊，纪行也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看到造型师在帮贺明忱收拾造型，他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贺明忱出道就是主角，至今别说是做替身，就是配角都很少有。

　　可是今天，对方竟然要给陈锋做替身！

　　“陈锋，麻烦戏服借一下。”服装师朝陈锋道。

　　陈锋这才回过神来，将身上的戏服脱下来递给了对方。

　　“不错啊陈锋，贺老师给你当替身，你也是圈内独一份了。”有人揶揄他。

　　陈锋尴尬一笑，心道对方根本就是为了纪行，给他当替身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他立在不远处看着忙碌的工作人员，至今都难以相信。他一直知道贺老师偏心纪行，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为了纪行，亲自充当替身给对方搭戏。

　　上一次就是这样。

　　在第一阶段的排练中，贺明忱和纪行搭了一段狐妖和书生的戏，结果那段内容被放到了正片中，导致纪行出尽了风头。而正式扮演书生的他，却因为表现平平，在正片播出后一点水花都没有。

　　这一次又是这样！

　　不就是因为纪行长得漂亮，会装可怜吗？

　　陈锋面上强忍着情绪，内心却嫉妒得发疯。他认定了纪行是因为长得讨人喜欢，才会让贺明忱另眼相待，全然忘了纪行在表演上的天赋远高于他，且态度认真。

　　纪行除了前两天情绪不太好时重拍了几条，其他时候哪怕是有大段台词的戏，也从未因为忘词之类的问题拖过别人后腿。甚至他前两天重拍的那段戏，都是独角戏，并没有影响同组的演员。

　　陈锋甚至忘了，他是因为私自加戏打断了拍摄，才会导致现在的处境。

　　现场各部门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贺明忱因为只是替身，不会拍到正脸，所以只简单做了造型不需要上妆。

　　待一切准备就绪，现场便再次开拍了。

　　“怎么是你？”纪行酝酿好了情绪再次说出了那句台词。

　　贺明忱迎上纪行的视线，并没有说话，眼底却满是愧疚。

　　“怎么会是你？”小少爷再次质问，语气却比方才更重了几分。

　　这时，贺明忱才开口说出了陈锋的台词，短短几句话，令场边的工作人员都颇为震惊，没想到贺明忱竟然会把学员的台词记得这么清楚。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小少爷眼底隐隐现出怒气。

　　贺明忱欲言又止，最终看向纪行的眼中只剩下愧疚。那愧疚恰到好处地激发了小少爷心底的怒气，纪行那一刻恍然有种错觉，仿佛贺明忱就是那个欺瞒了小少爷的人。

　　这场戏，纪行发挥得极好。

　　贺明忱短短几个反应，给得都十分恰当，纪行甚至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跟着他的情绪走就够了。

　　一场戏结束时，纪行还陷在情绪中没有出来。

　　执行导演喊了停机的口令后，贺明忱伸手在纪行后颈轻轻捏了捏，像是安慰又像是单纯在表达亲昵。男人指腹带着薄茧，抚过青年后颈时蕴着温热的触感。纪行便觉脊背一阵麻痒，很快从戏中抽离出了情绪。

　　“贺老师……”

　　纪行后颈仿佛还残留着余温，耳尖忍不住有些泛红。

　　“表现得很好。”

　　贺明忱语气平淡，看向纪行的眼底却染着隐隐的笑意。

　　这次终于一条过，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

　　执行导演更是对纪行赞赏有加，直言他太有悟性了。

　　“再补几个陈锋的反应镜头吧，单独找找状态就行了。”贺明忱将戏服递给了服装师，转身便朝监视器后走去，打算看看这一条的回放。

　　就在这时，陈锋却鼓足勇气叫住了他。

　　“贺老师，您能不能也教教我？”陈锋一脸内疚，小心翼翼地道：“我在表演上确实比较迟钝，但我是真得想演好，请您相信我。”

　　贺明忱顿住了脚步，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他。

　　陈锋深吸了口气，又道：“我或许不像纪行那么有天赋，但我也是您的学员，您能不能……能不能像教纪行那样教教我？”

　　贺明忱听了这话，唇角勾起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

　　“我面对新人时，从不以天赋作为衡量标准，我给你的机会，可比给纪行的多。”贺明忱道：“第一阶段，我甚至没有给他角色，是他自己跑去给人搭戏获得了上场的机会，才拿到了现在这个角色。”

　　陈锋一怔，显然有些不服。

　　“可您经常亲自给他讲戏。”

　　“我还亲自给你示范了呢，你学到了多少？”

　　贺明忱这话一出，陈锋当即红了脸。他方才只顾着闹情绪，压根没有认真去看两人的表演，贺明忱亲自演了一遍他的角色，他竟没想到要现场学习。

　　若非贺明忱指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贺明忱没有再理会他，径直去看监视器了。

　　陈锋则去了一趟洗手间，半个小时后才再次出来。

　　等他准备好补拍单人镜头时，贺明忱已经收工去餐厅吃午饭了。

　　“听说你今天教训人了？”裴允朝他八卦道。

　　“新人最怕的就是掂不清自己的斤两。我今天费几句口舌若是能点醒他，也算是功德一件，他若是听不进去，那就怨不着旁人了。”贺明忱轻描淡写道。

　　纪行正在旁边埋头吃饭，听了这话不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贺明忱那番话竟然别有深意。原以为对方只是在批评陈锋不认真，现在想想，贺老师人还怪好嘞。

　　就这样，贺明忱在纪行心里的小本本上，又多了一条评语：

　　为人师表，用心良苦。

　　贺明忱组第二阶段的小短片，很快就完成了拍摄。

　　因为他们有专门的后期组，在开拍第一天就边拍边剪，所以后期拍摄完成后，没多久就出了成片。不过纪行并没有提前看过，直到第二阶段各组汇演时，他才第一次完整看到那支短片。

　　第二阶段汇演，依旧是以直播的形式进行。由于这一次不用现场表演，大部分学员都比较轻松，只要坐在观影区域时不时给点反应画面就够了。

　　而且这个阶段不会淘汰学员。节目组怕人淘汰没了不好搭戏，所以只在现阶段设置了奖励政策，每组得分最高的学员，将会获得特殊奖励。

　　在观看各组的短片时，纪行惊讶地发现裴允组多了一名学员。那名学员应该是为了代替小黄临时找来的，纪行看着总觉得面熟，却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过很快就到了他们那组的短片，纪行当即收敛了杂念，开始专注看他在这个节目里的第一支短片。

　　片子有贺明忱监制，审美十分在线。

　　纪行在里头的表演可圈可点，尤其是那场爆发戏，收获了一片掌声。

　　大概是想到了那天拍摄时的情形，纪行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导师席的方向，恰在这时，贺明忱也朝他看了过来。两人视线遥遥一撞，很快便各自移开，但这一幕却没躲过直播间观众的眼睛。

　　弹幕：

　　【刚才纪宝看的方向是老攻吗？】

　　【俩人明显是对视了吧】

　　【画面切到导师席的时候，贺老师刚转回脑袋】

　　【实锤了，那个方向就是在对视】

　　【这俩人也太腻歪了，录个节目还眉目传情】

　　粉丝们都在讨论两人现场的小互动，丝毫没注意到短片中反派角色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