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为他诞育子嗣,与他有过枕榻之伴,但又特别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一道长鞭就狠狠落在她的肩头!
冬末最是寒风凛冽的时候,这一鞭子抽得锦昭容棉服开绽,内絮如雪一般溅飞而出。
萧世铮看重爱妾的脸面,从不会伤及她们的皮肤,但也因此下手又狠又准,能让人胸背都被利箭般的鞭尾刺穿。
锦昭容一时间已经闭上眼睛,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孩子没有看见母亲惨死的场面。
还好韶儿不在,还好韶儿什么都不知道。
闷钝的敲击感落下时,她愣了一下,死死地伏在地上不敢动。
明显有什么抽过了她的身体,可是不痛。
什么痛感都没有——这不可能。
锦昭容清楚知道这绝不是眼前帝王有意留情,她亲眼见过好几位姐姐的惨死,更不用说无数宫人的白骨。
可是明明是鞭子——为什么会没有痛感?
是哪里出了问题?!
又一鞭子挟着风声扑过来,她发抖的犹如幼兽,仍是察觉不到疼痛。
鞭子从后颈掠过背脊,本该痛到她翻倒在地,不管不顾地流泪哀求,丢尽一个女子,甚至是作为一个人的全部尊严。
“啪!”
长鞭狠厉,从不同角度如暴雨般落下,击碎她的发钗,让满头青丝流泻而下。
她匍匐在地上不住地发抖,始终都一声不吭。
“还挺有骨气。”萧世铮仿佛被眼前场景挑衅到,冷笑一声怒意更甚,直接下了死手:“看你还嘴不嘴硬?!”
锦昭容如同破烂娃娃般匍匐在地上,已是看不清昏死过去,还是在极力抵抗。
一时间满殿的太监宫女都吓到流泪不止,围在锦昭容身边不住地磕头求情。
“求(陛下)放过昭容——昭容已经承受不住,(昏死)过去了!”
“(陛下)息怒!求陛(下息)怒!”
更有人不顾性命地去求太医过来救命,也有人不管不顾地一路跑去求后宫嫔妃。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皇后和四妃都先后到齐,更有许多位份低微的宫嫔跪在殿外流泪求情。
“陛下若是要妹妹的命,直接把我一并(带走)吧——”黄贵妃哀声道:“我无儿无女,皇上(不必)怜惜,索性一并打死我!”
“(臣妾)以为,锦昭容何罪之有!”也有性格刚烈的宫妃怒声道:“陛下患(有耳)疾,难道是锦昭容的错吗?!”
字字句句都是把萧世铮往更怒处逼,他已重重抽了眼前女子数百下,可后者一声不吭,也不知死活。
“好,好,好。”萧世铮连说三个好,此刻看着满殿嫔妃笑道:“你们一个个都为她求情喊冤,却无人在意朕!”
他突然想一把火烧了这满宫女眷,大不了从头立过,来年大选!
萧世铮刚骂了一声,董公公立刻磕头谢恩。
“谢(陛下)息怒留情!”他扭头接近嘶吼道:“还不把碍眼的锦昭容抬出去,别让她污了陛下的贵眼!”
登时一群小太监把寂静无声的锦昭容用软轿抬走,逃跑似的冲向了太医久候的侧殿。
没等萧世铮怒斥一声谁让你这个奴才做主了,妃嫔们心有灵犀地一拥而上,或说话或劝阻,堵着他的嘴不肯再让他发号施令。
侧殿里,柴朝虎已经备好人参汤灵芝粉等一概用来吊命的东西,就等着姜太医诊脉后开出方子。
姜太医皱着眉再三掐脉,心道情况不对,吩咐所有无关人员一并清退。
他看向柴朝虎,很轻地摇了摇头。
柴朝虎的脸登时煞白。
“已经救不活了?”
“不,”姜太医道:“她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柴朝虎立刻冲过来,得到上司许可后隔帘诊脉,满脸震惊:“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外翻的破烂棉服,连头发丝都有刀削般的痕迹,可是——可是锦昭容确实脉象平和,一切安好!
锦昭容悄悄睁开眼睛,见附近没有人,才在纱帘里缓缓坐起来。
她的随身侍女惊喜而哭,不顾礼数地扑过去用力抱住,呜呜呜道:“您可吓死奴婢了您没事就好——”
“嘘,”锦昭容紧张道:“我刚才一直没觉得疼,怎么回事?”
柴朝虎见她真是一切完好,除了外袍被抽烂之外什么事都没有,不放心道:“可有心慌作呕的感觉?”
“什么都没有。”锦昭容如实说:“我一直趴着不敢抬头,很怕他发现我根本不疼。”
姜太医立刻道:“我安排人送你回宫,你装几天濒死的状态,不要同任何人说话,这些天的汤药我都会唤人煮好了送来。”
他心思紧密,安排具体,很快帮柯丁铺好了后路,把锦昭容的异样天衣无缝地盖了过去。
又一顶软轿快速被送回东宫,外侧的小侍女哭哭啼啼地在后面追,佯装昭容若是去了自己也不能独活。
沿街洒扫的宫人都缄默注目着这顶轿子,有不少人默默念着阿弥陀佛,祝她一切都好。
侧殿里,太监们快速收拾抢救过后的痕迹,柴朝虎收回成套银针,却被姜太医拍了下肩。
“再煮一炉参汤,一直用小火煨着。”
柴朝虎很听话地说了声好,又道:“还是送去荔华宫里?”
“留在这里。”姜太医叹道:“今晚全院当值,谁都别回去了。”
柴朝虎示意药童去通知院里,小声道:“姜院使,这样会不会显得咱们太偏袒锦昭容了?”
“往年也只有太后皇后凤体抱恙的时候……咱们才准备到这地步啊。”
姜太医道:“不是为了她。”
“……啊?”
当天子时,萧世铮从剧痛里醒来。
他本睡得高枕无忧,像是冷不丁被一鞭子抽到天灵盖上,痛得惊呼一声。
轮值的袁公公惊慌呼问,但是陛下两个字被吞掉了,殿里还是静悄悄一片,只有惊慌又尖利的惊叫声。
萧世铮很多年没有挨过打了。
哪怕是在沙场上,哪怕刀剑无眼,他也拥有最矫健的烈马,以及最坚固新锐的盔甲。
就算有割伤刺伤,在厮杀大吼的刺激里也感受稀薄,一切相关记忆都在许多年的安逸生活里被尽数淡忘。
没等第一鞭的激烈痛苦熬过去,他明明痛到战栗发抖,第二鞭带着刺耳风声又奔袭而来!
痛!痛到让人要满地打滚,痛到要人抓烂脸皮!
“有刺客——”
萧世铮嘶吼道:“来人——护驾!!!”
训练有素的暗卫立刻从房梁落下,太监也立刻奔呼着召集侍卫,屏着呼吸快速把帐帘掀开。
根本没有刺客,只有一个浑身不断出现可怖血痕的惨叫着的皇帝。
萧世铮痛到快要失去意识,偏偏亲眼也看见没有任何人在自己身边。
他到底经历过许多次战场,绝望地发现那鞭风以及下手方式,无一不像自己惯用的手法。
难道是下午的每一鞭子,杀了锦昭容,现在就要来要他的命?!
下午的他自己,现在要把晚上的他自己活活打死?!
萧世铮痛到撕心裂肺,对着无人的空气崩溃大吼道:“别打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满殿侍卫面面相觑,此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太监也怕误事,偏偏最懂尺寸的董公公告病休憩,今晚只有他轮值。
“去唤太医,陛下被梦魇着了!”
侍卫没有一个敢说话,只见皇帝身上血痕越来越多,每一个都是由内向外的青紫瘢痕。
才挨到第十五下,萧世铮已经支撑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救我!!救救我!!”
第113章 暴君x替嫁x小土狗(15)
萧世铮还在吐血。
皇宫里烟火缭绕, 虽是半夜,却到处都点满了灯烛香炉,有驱魔的各类法师念念不停, 太医院治疗惊魇的汤药更是一罐又一罐地送进去。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常人梦魇顶多是被吓着惊着, 怎么会全身上下都是发青发紫的瘢痕, 还呕出这么多血?!
不同于锦昭容当时穿着棉服,皇帝此刻只穿着单薄睡衣,虽是伤痕处处被闷在皮肤之下, 也因着疯了似的打滚撞破好些地方,搞得衣服到处都透出触目惊心的血迹。
“参汤——参汤!”
“陛下到底是被什么魇住了,竟然这般吓人!”
“要不拿绳索临时缚住,陛下惊成这样,便是施针也无处落针呀!”
半个多时辰。
足足半个多时辰, 萧世铮被痛打到翻来覆去。
一开始是惊惶尖叫出声,又痛苦到哀嚎着喊娘,后来实在是精疲力尽了, 只能蜷着身体发抖。
至于帝王之姿, 天子威仪,今夜都剩不下多少。
“别再打了, 别再打了——好疼啊——娘!”病榻上的皇帝好似落水般猛然抽出一口气,痛到嗓子彻底嘶哑了, 在短暂停顿后再度意识不清地求饶:“救救孩儿, 孩儿要活不下去了——”
小太监在旁边急得要命:“太后偏偏今晚又心悸发作, 也唤了太医过去,自己都兼顾不了, 哪里能来这里!”
旁边的老太监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陛下喊的娘哪里是慈康宫里那位, 是喊的生母,早就故去的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