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不答应,给钱也不答应,那些压榨他们的牢犯也不同意。
于是又经历一段时间的黑暗生活后,那几人终于崩溃了,哭着说自己要招供。
狱卒说了,我们只问几个问题,谁先招供就给谁先转牢房,待满所判刑期就能出狱了,至于其他人,就继续在暗无天日的牢里苟活。
这下子那些欺负人的也着急了,没人给自己欺压,自己以后就得过苦日子了。
于是乎,所有人都争抢着要招供,因为他们是自愿的,世家那边拿宗政逍的人也没辙。
所有人都是分开审问的,供词一致,应该没有撒谎。
据这些人所说,他们都是被一个叫赵麻子的人雇佣的,说端午那天带他们去打妖怪,他们只需要听命令做事,赵六就能保他们平安无恙,事成以后还能给他们一大笔赏银。
他们入狱后不肯招供,是在等赵六来救他们,也是舍不得那笔钱。
但直到现在赵六都没出现,他们也明白自己被抛弃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招了。
根据犯人提供的线索,查案的人找到了赵麻子的住所,不出所料,已经人去屋空。
本以为这条线索就那么断了,谁知小猴子知道他们在找赵麻子,当即一拍大腿,开心道:“我们知道赵麻子在哪儿!”
原来这些日子,小猴子带着兄弟们把那几个犯人的家附近都转了个遍,正巧遇见过赵麻子去过其中一个人的家。
赵麻子在这群混混里也算个人物,小猴子等人都认识他,见他跟这些犯人来往,就注意到了他,跟踪他去过他现在的住所。
听见赵麻子还在京城,官府的人在小猴子的带领下立马找了过去。
但遗憾的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到时,赵麻子刚咽了气,身体都还是温的,看样子,是被别人勒死的。
赵麻子的家被洗劫一空,他人还死了,这下谁也不知道他背后的指使者究竟是哪位了。
不过总的来说,戎音和宗政逍他们也没输,以后崔家再想栽赃陷害,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了。
崔家。
听着书房里传来的打砸声,下人们全躲在旁边瑟瑟发抖。
下人们数不清这是家主第几次大发雷霆了,不知从何时起,家主原本沉敛的性格就变得越来越易怒暴躁,前几天还有一个婢女因为不小心打翻了茶碗,被家主叫人拖下去给活活杖毙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相由心生,家主最近好像老得特别快,脸色白中带青,眼眸里经常布满血丝,而且因为老是做噩梦,还得了失眠的病症。
但都这样了,他依旧不肯看大夫,即便是老太太来劝,他还是坚称自己没病。
守在书房外的下人们正默默哀求家主千万不要叫自己进去,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抬头,是三少爷正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可能是因为学习管家的压力太大,本来安静乖巧的三少爷忽然变得沉默叛逆,经常想办法偷跑出府去快活。
但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头几次只是罚他跪祠堂,后面直接启用了家法,那木制的戒鞭一下下抽上去,差点把三少爷给打残。
方才家主派人去叫三少爷过来,下人们都不用猜,就知道估计又要拿他撒气了。
即便知道他是少爷,自己只是奴才,但下人们还是没忍住朝他投去了怜悯的眼神。
后面的发展在下人们的意料之内,三少爷被家主找理由骂了一通,又赶去了祠堂罚跪。
……
夏末秋初,在宫里养了几个月,戎音的伤早就好了,只是原本干净细腻的肌肤上,不可避免地落下了一个丑陋的疤痕。
宗政逍经常抚摸着那个疤痕叹气,眼里是控制不住的自责。
戎音则是玩笑着安慰他,“你身上有疤,我身上也有,这不正巧证明了,我们是天生一对。”
宗政逍捏着戎音的脸,笑得无奈,“你倒是会宽慰人。”
这天夜里电闪雷鸣,屋外下暴雨,屋内下小雨。
戎音的汗珠混着生理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一颗一颗砸在了宗政逍同样汗湿的腹肌上,引得宗政逍一阵战栗。
摇晃间,戎音抽空看了一眼窗外,哑声问宗政逍:“试验,是,啊,是今晚吧。”
宗政逍圈住他,帮助他动作,应声道:“是,正好借着雷声掩护。”
“如果成功了,我们也就多一层保障了。”戎音说完,已至深处。
戎音没撑住,落着泪跌进了宗政逍怀里。
“我不成了,你来。”
“好,辛苦我们阿音了。”
宗政逍说完,立即反客为主。
外面雷声阵阵,雨点密集地往下砸,溅起一朵朵水花,最后汇聚成河,堆积在了低洼处。
院中的树被狂风扯动着身体,枝丫折断、叶子落了满地,看起来好生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闪电劈下,狂风忽止,紧紧裹挟着树身,雨势瞬间加重,仿佛黄河倒灌,直冲地面而去。
天亮前,一切疯狂都逐渐结束,雷电狂风撤走,只剩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落下,昭示着这场疯狂的绵长余韵。
宗政逍带着戎音去沐浴,回到床铺后,在他腹部的伤疤上落下一吻,才闭眼抱着他一起睡去。
中秋前几天,许久不曾出宫的戎音向宗政逍求得一个机会,到几个店铺转了一圈。
客人们看见他都很高兴,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关心他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戎音一一回应,同时告知大家中秋节当天店铺会做活动,让顾客们千万不要错过。
回宫前,戎音去见了宁月一面。
之前知道他受伤以后,宁月也托绿娥给他送过药材,还给他写了好几封慰问的信件。
现在看见他没事,宁月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道:“这崔家实在是歹毒,若崔家不倒,以后你和你家那位怕是会麻烦事不断。”
戎音安抚她:“坏人自有天收,崔家蹦跶不了多久了。”
宁月若有所思:“我也这么觉得。”
戎音这么自信,是因为他们手里现在有了秘密武器,那宁月这么说,难道她也……
“贺家姑娘那边有进展了?”戎音问。
“啊?”宁月瞬间回神,表情有点别扭,像是害羞,又像是犹豫,她小声道:“没,还没有。”
戎音也不拆穿她,只是道:“无论成不成功,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帮助你的,不要有太大压力。”
宁月点点头,笑着说好。
戎音一走,宁月就迫不及待挑起了衣服,准备中秋那天去找贺嫣一起赏月。
因为宁月能赚钱,而且跟戎音关系好,所以老板并不怎么约束她,她行动还是比较自由的。
戎音和绿娥一起回宫,坐在马车上,戎音无聊地撩开帘子往外望。
临近中秋,街上很是热闹,大人们商量着要买的东西,孩子们手牵手到处跑,看着摊位上的玩具吃食,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里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戎音笑了笑,随着马车向前,他的视线也落到了别的地方。
只见一家酒楼前,一个少爷模样的人正被一群家丁往外拖,那少爷明显不肯跟他们走,正不停地挣扎着,可双拳难敌四手,没几下少爷就被束缚住,让人直接塞进了马车里。
马车也很快就离开了,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开。
戎音蹙眉,“看家丁的衣服,那是崔家人?”
方才绿娥也看见了那边的情景,她明显知道得更多,便跟戎音解释。
“那是崔家三少爷,听说崔家准备培养他当继承人,不过这家伙跟疯了似的,总是偷跑出来花天酒地,然后被崔家派人带回去。”
“我某次路过,看见他身上似乎有伤,想来是被家里人教训过了,不过这照样抵挡不了他想逃出来的心。”
戎音听完,很是理解地道:“如今崔家就他一个可用的,他承担着全家人的希望,崔家主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可以想象他在崔家活得有多压抑,向往自由是正常的。”
绿娥说:“他出生在崔家,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戎音放下帘子,“这只有他本人知晓了。”
中秋当天,宗政逍去参加中秋晚宴了,戎音则是在银鲛园里准备晚餐,与小艾同学他们一起等待他回来吃月饼赏月。
宗政逍心里念着戎音,晚宴就提前离席了。
两人坐在院中月下,宗政逍给戎音拆蟹,戎音喂他温好的酒水。
宗政逍跟戎音说了晚宴的情况,今年崔家就崔家主一个人来了,没带夫人,也没有带儿子。
“我看他脸色很不好,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倒是真像个孤家寡人。”
戎音逗宗政逍:“怎么,心疼他了?”
宗政逍好笑:“我心疼他?我当时看见他那副凄凉的样子,就只差笑出声了。”
上次崔家企图污名化戎音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他们还是没有停止给宗政逍施压。
戎音是灾祸,迷惑帝心,使得大晟江山后继无人的流言至今没有停歇。
虽然从表面上看,京城里支持戎音的人偏多,可那些对戎音有偏见的人,说不定还躲着没出声,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戎音尝了一口蟹黄,觉得味道不错,亲手喂到宗政逍嘴边,同时乐观地道:“我天生好运,崔家使再多阴谋诡计都打不倒我的,反而会让他们自己越来越倒霉。”
宗政逍微笑,应和道:“对,我们阿音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或许是老天爷真应了戎音这句话,第二天两人刚醒,就收到了一个有关崔家的大消息。
崔家三少爷自尽了。
昨夜中秋,本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团圆,谁知崔家主从晚宴回去后,不知怎么生了气,当着家里人和下人的面,就将崔三少骂了个狗血淋头。
崔三少白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院子,早晨下人唤他,一直不答应,推开门才发现,人已经悬梁自尽。
挂了一晚上,人早就没气了。
听说他垫脚的凳子并没有踢开,如果他想活,伸一下脚就行。
但他硬是克服了求生的本能,就那么把自己给吊死了。
他留了一封遗书给崔家主,崔家主看完以后就烧了,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听到崔三少死讯时,戎音还有些懵,他想起那天酒楼门口那个不停想要逃脱家丁钳制的男人,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对比其他世家子弟,崔三少这人堪称低调,也不曾有过什么残害百姓的举动。
只不过生在世家,他的命运由不得他做主。
之所以坚定地寻死,是因为他仅剩的自由,就是能自己选择生还是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