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内容的确都是戎音穿书后思考过的,宗政逍全都听见了。
戎音:“你用我说的方法制出冰了?”
他记得他在心里想过制冰方法后不久,身边就出现了更多的冰。
“是,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用了你的方法。”宗政逍道:“我坐上皇位没几年,国库空虚,所以用你提供的制冰方法赚了钱,也在民间赢得了好名声,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一直记得,所以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去满足。”
像是怕戎音生气他擅作主张的行为,宗政逍一连说了好些话,完了还有些紧张地看向戎音。
戎音情绪没有什么波动:“这些知识也是我从别人那里知道的,算不得我的,你用了便用了,不必跟我道歉。”
宗政逍闻言松了口气,他不怕戎音跟他计较利益得失,就算戎音想把卖冰的钱都拿走他也不会有半点不舍,他只是怕戎音因此讨厌或者恨他。
但宗政逍也反驳了戎音的观点:“师父的学问是师祖传授的,但师父教了徒弟,徒弟照样得尊师重道,况且我还算是偷学,就更加有错,你不必谦虚。”
他这个说法其实也没错,戎音嘴笨,只能道:“你要这么想也随你。”
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宗政逍有点想捏捏他的脸,但一想到现在的情况,他只能默默按下心里的躁动。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宗政逍在戎音不解的眼神中笑着说:“其实你第一次喝醉就跟我说过话了,你的名字我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的。”
戎音想起自己喝断片的那两次,心里不由得慌乱起来:“除了名字,我还跟你说过什么?”
他不会做了什么很丢脸的事吧?
戎音看向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这是他第一次酒醉后宗政逍送给他的,他至今不清楚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政逍知道他的担心,安慰道:“放心,除了名字,你就没有跟我透露更多关于你的事情了,而且你也没有发酒疯,你喝醉后很乖,最过分的行为,就是要我送你一件东西,你才肯去睡觉,嗯,就是你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至于这两次喝醉,他们之间那些暧昧的对话和举动,宗政逍选择先暂时隐瞒。
戎音的脸有点红,自己喝醉后怎么还成个贪财的无赖了,他向来是个爱财但取之有道的人好不好?
“那我把玉佩还给你吧。”戎音说着就要取下来。
宗政逍连忙道:“不用,这是我送给你的,你留下吧。”
他还记得戎音醉后说过,他很宝贝这个玉佩。
“好吧。”戎音收回手,为了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宗政逍看着戎音跟自己交流良好,想了想,还是大胆地道:“我有一些问题想问戎音你,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请问可以吗?”
戎音握着茶杯,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宗政逍心跳加快了一些,他此刻很激动,因为他马上就要知道他寻求已久的答案了。
宗政逍:“你来自哪里?”
戎音没有回答,内心也无任何心声。
宗政逍以为他不想回答,也没有失望,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回应他的还是沉默。
宗政逍接着问:“你的心声说过,你是从书里看见我以及其他人和这个国家的结局的,你说的这个书,是历史相关的书,还是什么特别的书籍?”
这次戎音没有再默不作声,他望向宗政逍,脸色沉重,艰难地开口:“我方才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在犹豫,因为真相对你而言可能有些残酷,也许会颠覆你的认知,也许会让你怀疑这个世界……我不想伤害你。”
宗政逍本来听戎音前面的话还有些不安,可当他说出“我不想伤害你”时,宗政逍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无论事实如何,他只要知道戎音是向着他的就好了。
“没关系,你说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你不用有压力。”宗政逍语气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待在宗政逍身边那么些日子,戎音也了解他不是个脆弱的人,如今再得了他的保证,戎音就没有退缩的理由了。
戎音深呼吸几次,然后才缓缓道:“我来自未来,却不是你这个世界的未来,我救了一个溺水的孩子,自己却不小心被淹死,老天爷看我可怜,就把我的魂魄放进了你这个世界刚刚离世的鲛人的身体里,至于那本记载着这个世界未来的书……”
戎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然后看了宗政逍一眼,见他还算镇定,才继续道:“我说的书是一本小说,也就是你们平时所说的话本,你、绿娥、宗政连祺和苏婉儿,都是话本里的人物,因为我看过那则话本,所以才会知晓你们和这个国家未来的命运。”
说到越后面,戎音的语速就越快,像是慢一步,就会被自己的话语烫伤。
他低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宗政逍的反应,而宗政逍听完以后也没发出任何动静,或许是在震惊,又或许是即将崩溃。
毕竟不是所有艺术作品中的角色,都能接受“第四面墙”被打破所带来的认知冲击,世界观崩塌疯掉也不是没可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戎音捧着的茶似乎都变冷了,他才听见对面的宗政逍开口说话。
“你说,你是因为救人被淹死的?”
“啊?”戎音傻眼了,他不明白,此时宗政逍的关注点不应该是在自己的身份上吗?为什么会问他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好奇心驱使戎音抬起头看过去,只见宗政逍定定地看着他,表情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可眼神里的心疼和难过却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戎音心脏像是被轻轻锤了一下,有点疼,但更多是他暂时还不懂的酸涩和微妙。
心里像是有什么马上要破土而出,戎音不自觉地开始慌乱起来,他干巴巴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哎呀,是我讲错了,其实准确来说,我还没淹死就被老天爷送到这里来了,根本没有真正体验到死亡的痛苦。”
宗政逍的脸色却没有因为戎音的话而变得轻松,他嗓子有些干涩,哑声问道:“很痛苦吧?没被拯救之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迎接死亡。”
戎音哑然,他盯着宗政逍,嘴角往下一撇,眼睛瞬间就红了。
“宗政逍,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为什么硬是要拆穿他呢?他也想活啊,可是他身患绝症,只能一天天倒数自己还能活多久,这种注定的命运谁又愿意接受?
他很欣慰自己拯救了一条生命,可是当他一个人孤零零又无力地被河流卷走时,他还是感受到了绝望和孤独。
这样的情绪是很奇怪的,没有人关心询问的话,自己也觉得没什么。
可当感受到外人的怜悯后,就像大冬天被冻得瑟瑟发抖时喝到一碗别人送的热汤,之前强行掩藏的苦难和委屈就再也控制不住,全数爆发了出来。
眼泪如决堤般滚落,戎音哭得无声无息,却让人心疼到了极点。
宗政逍不再克制自己,上前一把将戎音带进怀中,戎音也顺从地将脸埋进他的左肩,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如同漂泊许久的船终于找到停靠的港湾,尽情地依赖着他给予的安全感。
宗政逍此刻也不平静,他想起了戎音第一次喝醉时,他问戎音他的腿为什么会变成尾巴,那会儿戎音的回答看似轻松无厘头,但其实内心满是苦楚吧。
他从未想过,他活泼傻气的小鲛人,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来到他身边的。
宗政逍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即将戎音揉进骨子里,永永远远地爱着他护着他。
可无论心中再激荡,宗政逍现实里所做的,不过悄悄收紧了点抱住戎音的双臂。
他爱戎音,但不想自己的爱成为戎音的负担。
许久后,戎音深藏的悲伤才渐渐发泄完,他也止住了眼泪。
在此期间,两人都一言不发,宗政逍只将戎音圈在怀里,沉默地守护着他。
“谢谢。”戎音坐起身,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轻声道谢。
不过当他看见自己的眼泪打湿了宗政逍的衣服时,还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宗政逍看出他的窘迫,柔声道:“没关系。”
戎音稍微安心了些,只是拽着宗政逍衣服的手并未松开。
发现戎音没有要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意思,宗政逍也乐得装傻,就让戎音亲昵地靠坐在自己身前。
戎音调整好呼吸,才抬头看向宗政逍,瞪着一双哭得红彤彤的眼睛问他:“我说你是话本里的角色,你不觉得惊讶,认为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感到难以接受吗?”
宗政逍微笑:“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戎音你从你的世界来到我的世界后,会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我是虚假的吗?”
“不会。”戎音摇摇头,似懂非懂地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三千世界何其多,即便他穿书了,可他还是和之前一样,会呼吸、会痛会产生情绪、能闻到鸟语花香尝到美味佳肴,还多了几个朋友。
这些都是他能切身感知和触碰的,是真实而不是虚妄的。
“我只寻求真相,但不会被真相所左右。”宗政逍温热的指腹替戎音擦去眼角的泪痕,语气洒脱淡然,“做好自己,尽好本职,珍惜眼前物眼前人,如此以来,才不愧到这人间走一遭。”
戎音感叹:“倒是我狭隘了。”
宗政逍摇头:“每个人思考的角度不同,你也是出于对我的担心,才会害怕我难以接受真相,这不是狭隘。”
而是你对我的爱。
这句话,宗政逍是在心里说的。
戎音没忍住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平时凶巴巴的,恨不得来一个怼一个,这会儿却句句都是高情商发言。
他高兴了,宗政逍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许多,回道:“那我这么说话,你喜欢吗?”
戎音看他:“如果我说喜欢,你以后能一直这样吗?”
宗政逍一脸为难:“怕是不行,我还是觉得骂人更舒服。”
“噗。”戎音笑出声。
宗政逍也跟着笑了起来。
之前沉重的氛围就此一扫而空,戎音哭得渴了,宗政逍重新给他倒了杯热茶,让他捧着慢慢喝。
宗政逍看着乖乖坐在他面前喝茶的戎音,想了想还是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否答应?”
听见宗政逍略显正经的语气,戎音清楚他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小事,也露出了更认真的神情:“你说。”
宗政逍道:“我之前从你的心声中了解到了一些于强国富民方面有益的知识,想向你讨教一二,不知你是否愿意传授?至于报酬你不用忧心,你尽管提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去做。”
作为帝王,宗政逍知道戎音是可以挖掘到好东西的宝藏,他有很多种方法能让戎音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但他还是选择以最尊重最恭谦的姿态,请求戎音能答应。
而戎音呢,他在这个世界只有一年的寿命,又知道这只是本小说,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干涉其中人和事的发展,后来造成一些蝴蝶效应也并非他本愿。
但现在看着宗政逍期待的眼神,再想想那些对他好的人,就算他不承认,但事实上,他已经与这个世界产生了无解的羁绊。
既然冷眼旁观是活一年,施以援手也是活一年,那为什么不用自己最大的热情,去回馈这个世界给他带来的幸福和爱呢?
戎音点头,也说了和宗政逍相似的话:“只要是我知道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告诉你。”
宗政逍了解戎音,他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戎音能这么说,他还是欣喜非常。
“谢谢你,戎音。”宗政逍注视着戎音的眼睛,郑重地道。
戎音笑容柔和:“不客气。”
屋外。
绿娥焦急地走来走去,眼睛时不时就要往房门那边瞟,里面灯火还亮着,但一丁点动静都没传出来,也不知道陛下和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四喜劝道:“绿娥,你坐下歇会儿吧,转得我头都晕了。”
绿娥蹙眉:“小主子还在里面呢,我怎么能安心。”
四喜:“你担心什么?陛下最珍惜最重视的就是小主子,你信不信,哪怕陛下把我们这些奴才都杀了,也不会动小主子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