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绪站在门口，笑着把礼物朝蕙婆婆推过去：“节日快乐。”
蕙婆婆没有立刻接过他的礼物，而是直直地盯着他，过了两秒才问道：“你竟然没在外面过节，回来陪我这个老太太做什么？”
洛绪倒是没想过这个选项，他怔了一下，才在蕙婆婆复杂的神色中问道：“我打扰到你了吗，不过我实在想不到不回来这里应该住在哪里，而且——”
蕙婆婆摇头：“你进来吧。”
她微微侧身，矮小到有些干瘪的身体错开一道缝隙，让洛绪走进了房门。
洛绪自然地拎着东西走进来，问道：“这些东西该放在哪里？”
蕙婆婆：“什么东西？”
洛绪笑着说道：“礼物，我和契约兽给你的一点小小心意。”
他在回来之前就已经猜测过，蕙婆婆的家里除了她没有别人，即便是在这样所有人都团聚的日子里，蕙婆婆也没有半点在等着什么人的意思。所以洛绪猜测她应该是没有亲人的，就算有或许也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来到这里。
如果说蕙婆婆家里有不少人，洛绪可能会主动回避，但如果只有蕙婆婆，洛绪觉得或许自己这个同样没其他亲人的家伙凑过来蹭个节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他虽然表现自然，心里面却也没多少底，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不过蕙婆婆只是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过了会儿她才关上房门说道：“放在柜子上就好了，你先坐下吧，我去做菜。”
她说着往厨房里面走去。
洛绪没有在别人房里乱逛的习惯，点点头把三只契约兽在沙发上安顿下来，并叮嘱它们不要乱来，这才转头看了眼厨房。
然后他就发现，厨房门里出现了一阵有一阵诡异的强烈火光。
洛绪：“……”
这什么动静？
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在火光明灭好几次，一道道令人惊疑的环状烟雾从厨房里飘出来之后，洛绪终于有点坐不住了，他怀疑蕙婆婆在练巫术，小心地凑到厨房门边，才发现这位看似冷漠得体的老太太，满身被烟熏黑，正动作艰难笨拙地试图驯服厨房里的餐具。
这位小老太平时到底都怎么活下来的？
洛绪满脸狐疑又哭笑不得，赶紧把人从厨房里推出去，然后自己接手了做饭的任务。
洛绪在救助站里做惯了这些事情，虽然到了陌生环境，做起来却也是得心应手，没过多长时间，一桌丰盛的节日晚宴就被他弄出来了。
他把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出来就看到蕙婆婆正拿着一双像是手套的东西，在对三只契约兽解说着什么。
洛绪走过去的时候，活力熊猫已经在把那东西往爪子上面套了。
套上之后，活力熊猫两只爪子对碰一下，那双带着金属材质的手套立刻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嗡嗡声，光听声音就让洛绪感觉不太对劲。
这根本不是手套，怕是打起来会相当痛的全套吧？
不愧是蕙婆婆做出来的饰品，果然攻击力拉满。
见洛绪做了满桌热腾腾的菜，蕙婆婆竟然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平时有保姆过来做饭，但因为是过节，我让她回家去了。”
洛绪点点头。
蕙婆婆又说道：“其实我平时也会下面，但今天想做点别的，可能不太熟练。”
洛绪：“……”
这位蕙婆婆刚才眼神都已经在飘了吧？她明明就是真的不会吧？
洛绪好笑地看着她，赶紧打断了她的解释，把人推上桌去吃饭，蕙婆婆也没再多说什么，坐上去看着丰盛的晚餐，顿了片刻才神情复杂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人吃过晚餐了。”
洛绪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说道：“能吃得惯就好，我还怕冒昧打扰到你来着。”
蕙婆婆看看他，又很快看向沙发上乖乖坐着的三只契约兽，说道：“让它们也来这边吃吧。”
洛绪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十分柔和，明显已经崩人设了。
洛绪震惊，这才多长点时间，幽火它们就已经把冷面蕙婆婆给征服了？难道毛茸茸真的能够拯救世界？
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三只契约兽撒欢地跑过来，跳上凳子后开始狂吃起来。
蕙婆婆慈爱地看着它们，一筷子一筷子地向它们碗里夹着食物，笑得十分高兴。
洛绪正发着呆，突然发现自己的碗里也多了块肉。
洛绪回头看去，就听见蕙婆婆低声说道：“多吃点东西，你也辛苦了。”
听她这么说，洛绪笑着收回思绪，摇头说道：“这没什么。”
他的表情也自然了不少，竟然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其乐融融，主要是有三只契约兽在，时不时闹出奇怪的笑话，蕙婆婆的笑容也因此变得多了。
吃过东西之后，蕙婆婆拆起了洛绪他们送过来的礼物，她最先拆的就是洛绪送的工具包，她对这东西相当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爱不释手。
接着是幽火它们自己挑的礼物，洛绪也不知道它们都买了什么，于是跟着好奇地看着。
然后他就看到幽火给蕙婆婆买了根玩具骨头……
暗影蛋买的是某游戏的全套卡带，活力熊猫买的则是一副和它黑眼圈同款的黑黑墨镜。
洛绪：“……”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些礼物实在有够奇怪，但从契约兽们各自的角度，这些好像确实都是它们眼里的宝贝，是它们认为能送出去的最好礼物。
洛绪还有些担心蕙婆婆接受不了，但看过去之后才发现，蕙婆婆抱着玩具骨头，正戴着墨镜，十分高兴地摸着幽火和活力熊猫的头，抱着暗影蛋，向它们认真道谢。
真是个给面子的好长辈。
洛绪默默扶额，同时又禁不住有些失笑。
这个晚上他们过得十分热闹，夜晚渐深，契约兽们在客厅里追逐打闹，开始自在地玩了起来，而洛绪则趁着这个时间，开始向蕙婆婆汇报他今天的工作进展。
这时候窗外远处突然有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绽放出绚丽烟火，这标志着雷鸣城的祭典日已经正式到了。
等到天亮，洛绪就将正式去中心城区的摊位处摆摊进行任务了。
洛绪和蕙婆婆都站在窗边，烟花映照在两人瞳孔深处，洛绪看了一会儿，到这时候终于没有忍住，开口问出了一个自己早就疑惑的问题：“蕙婆婆您应该没有什么生计需求，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精力，去做这些饰品，又要辛苦把它们全部卖出去呢？”
听着洛绪的问题，蕙婆婆也不觉得惊讶，她视线仍旧看着空中的烟花，静了半晌才叹息着说道：“因为我在找人。”
第70章
窗外的烟花不时飘出红的紫色，各色的光焰映照在窗户和窗内人的发丝衣服上面。
洛绪视线从烟花上收回，下意识地重复道：“找人？”
他反应很快，不用解释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蕙婆婆经济条件极好，本来应该是退休养老的年纪，却始终坚持亲自做手工饰品，坚持要卖出去，而且她所做的每件手工饰品上面，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殊标记。
除了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找人，还可能是什么原因？
洛绪想清楚这点，犹豫着问道：“您找了多久了？我在这次祭典上能帮上忙吗？”
蕙婆婆难得地笑了起来，心情极好似的：“四十多年了，我做的饰品全部都带着那个标记，如果他在哪里看到的话，肯定会找过来，你想帮我的忙，明天后天祭典上就替我把货全部卖出去吧。”
洛绪听到这里，不禁默然下来。
过了会儿他试探着低声问道：“你的那些饰品，平常卖出去的多吗？”
蕙婆婆不说话了。
洛绪：“……”
好的，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个世界似乎没有通讯之类的东西，找人的话果然效率极低，像蕙婆婆这样光靠卖饰品找人，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找到，更何况这些“刑具”实在少有冤大头会买。
他想了想说道：“能告诉我你找的人是什么模样吗，或者他做过什么，也许我之后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他心里大概有主意，如果明天真的有人认出他并来摊位围观，他正好可以发动一些学生帮忙找人。
然而听到他的话，蕙婆婆却沉默了下来。
洛绪不解地问道：“蕙婆婆？”
蕙婆婆在长久地沉默之后，终于幽幽说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那时候我被人劫持，流落在荒地里，我祈求神兽派人救我，他就这样出现了。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算我还记得他的样貌，那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洛绪发现这的确有点难搞。
他没有办法，也只能继续问下去道：“那你试着描述一下他当初的样子？”
蕙婆婆回忆片刻，终于悠悠说道：“他很高很英俊，皮肤很白，即使穿着奇怪的衣服，也可以看出很俊俏，他的头发很黑，眼睛也是黑色的，那双眼睛很好看……”
洛绪听着蕙婆婆用了十分钟的时间，描述出了一个有着惊天帅气的小伙子。
这次轮到洛绪沉默了。
蕙婆婆这滤镜打磨了四十年，属实有点厚了，这还怎么能还原出那个人本来的样子？
而且就算蕙婆婆的描述没有带半点夸张成分，但四十年前的小伙子，到现在也变成老头了，对找人根本没有半点帮助。
洛绪想了想还是改口问道：“他身上有什么更加明显的特征吗？”
蕙婆婆先是摇头，过了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这个算吗，他很喜欢我做的手工，我记得他的契约兽是一匹白色的马，当初他就是用那匹马驮着我走出荒漠的，我因为感激他，就给他的马做了一些马饰，他的马很喜欢，我记得我给它戴上的时候，它都激动到颤抖了。”
洛绪：“啊？”
他一下子也有点懵，他总觉得那匹马可能不是激动的，而是被马饰压得有点发抖。
……蕙婆婆这是恩将仇报去了？
他都没敢把话说出来，蕙婆婆却接着说道：“那个人也很喜欢我做的东西，他不停地夸好看，还不停看他的契约兽，应该是觉得很好看。”
洛绪：“……”
他觉得事实可能不是蕙婆婆理解的那样，那个人明显是在给契约兽递眼色，让它强撑住别露馅。
蕙婆婆仍然没有停止输出，她接着说道：“我看他那么喜欢，所以又给他也做了一些东西，把他破掉的衣服补了，替他重新改了下不合脚的鞋，还帮他重新换了个背包。他很感动，全都收下了，还差点哭了。”
洛绪现在感觉是真的有点同情那家伙了。
不过都穿上这么多刑具了还能咬牙顶住，他对蕙婆婆的感情可见一斑。
他赶紧问道：“那后来呢？”
蕙婆婆继续说道：“后来他送我回到了家里，他说他的任务完成，必须要离开了，不过他承诺以后再来这里，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
洛绪早就听出这个人是和他一样被御兽虚界安排过来完成任务的御兽师，所以听到这里也不觉得惊奇，他只是犹豫着问道：“他没有如约来找你吗？”
蕙婆婆摇摇头，声音里带着惋惜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来，因为那次之后，我家就出了事，父母带着我搬家离开，我给他留了封信，说了我去的方向，可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也许那封信没能送到他手上，也许他来找过我但错过了。
“后来我又陆续搬迁了几次，我也回去问过，但都没有再见到他，最后我只能用出售饰品的方式寻找他，他很喜欢我的手工，如果看到了一定也能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