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者，让布鲁斯翻窗离开的动作略顿，但很快他就意识到 ，这声音并不属于路加维尔，至少，现在的被施暴者明显不是他的孩子。

　　因为‘咔嚓’一声模糊不清的脆响声后，传来的是路加维尔轻快至极的声音：【“嘿，抱歉，我可不是故意打你的？”】

　　……以及【“但你刚才是想要枪杀我吧……我稍微有点被吓到了哦？”】。

　　“……”

　　路加维尔欢快的语调和与他轻松态度截然相反的言语内容以及背景音里明显的痛苦呼吸声，让无论是正在前往下一处搜查点的布鲁斯，还是留守在蝙蝠洞里的阿福担忧和紧张的情绪无一例外地陡然转变，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里。

　　虽然布鲁斯早就知道了路加维尔远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乖顺和简单，但是在本以为孩子深陷危险，正打算召唤超人帮忙急救的情况，忽然发现‘乖小孩’路加维尔才是那个‘施暴者’……

　　这种反差……还是略带冲击性的。

　　这让蝙蝠侠在蝙蝠车上沉默地听了一会儿路加维尔‘拷问’加德纳·奎因的前因后果，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了自己的搜查计划。

　　【“我不觉得我自己会有多强的正义感……”】

　　听起来路加维尔是在抓捕一个杀害了妻子，并且虐杀了其他女性的连环杀手……

　　他听见路加维尔‘嗯’了一声，就开始暴打对方，布鲁斯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是情有可原，且可以理解的。

　　布鲁斯遵循‘不杀原则’，是为了不让自己在正义和犯罪之间的灰色地带中彻底迷失，在‘自诩正义’的自我说服中安然举起屠刀，被逐渐动摇人性的边界。

　　法律之外的正义和邪恶，都是在扭曲地恣意生长，越界太多就会殊途同归。

　　布鲁斯会严格约束自己不杀掉罪犯的最主要原因，是要杜绝他因为‘自己是在进行正确的杀戮’的理所当然下，逐步失控的可能。

　　蝙蝠侠的从不越界……

　　——是为了不让自己在拥有可以审判掠夺他人性命的能力中，自以为地迷失，而非为了什么所谓的‘罪犯人权’。

　　身为父亲，布鲁斯会不赞同路加维尔的做法，但却不会因此过于批判他……换做是他在哥谭抓到这种家伙，问讯的时候只会比路加维尔打得更疼。

　　【“但是果然见到人渣就是会犯恶心啊——特别是还想要恶心至极，干掉我的蠢货。”】

　　路加维尔现在的工作就是抓捕罪犯，他险些被枪击又是在失去记忆之后，第一次遇见这种穷凶极恶之徒……

　　【“人类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会因为那些枉死的女性，以及刚才的凶险控制不住地揍他两拳是很合……

　　【“……你让我稍微有点嫉妒了。”】

　　——很合、合理的……？？

　　嗯……？？

　　刚攻破杰森新一处安全屋防御系统的布鲁斯，陡然拧紧了眉头：路加维尔刚才说了什么？

　　嫉妒？

　　路加维尔，会嫉妒这种人……什么？

　　【“……要是有人这么爱我……”】

　　布鲁斯听见路加维尔在遥远的芝加哥低声的叹气，遗憾地说：【“你到底是……凭什么呢？”】

　　‘啪嗒……’

　　布鲁斯切断红外线报警装置的动作一滞，原本即将被拆除的警报系统被直接激活，‘嗡’的爆鸣声里，布鲁斯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安全屋的自毁和报警系统就被轰然触发了！

　　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不需要便士一在通讯频道里【红头罩已经收到了入侵信号，正在朝温斯福德街道赶来】的提醒，布鲁斯就知道事情麻烦起来了。

　　“路加维尔！”

　　轰隆的爆炸声里，布鲁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见了通讯频道里传来的一声清脆的枪响声。

　　毕竟，按照先前的情势来看，那名被路加维尔压制暴打的连环杀手，应该不可能再有机会拿起枪支对路加维尔开枪了。

　　在蝙蝠侠纵身从窗户中一跃而下逃离的同时，他背后的特质披风牢牢地挡住了从窗口里汹涌而出的热浪。

　　急速坠落中，蝙蝠侠手中的爪钩陡然射向了一旁高楼上横伸而出的霓虹灯牌，他在空中下坠的趋势陡然一缓。

　　漆黑夜幕下，被火光映照出的半空当中，一抹灵活的黑影倏尔腾转着重新攀上楼宇，隐没在夜幕的阴影当中。

　　远处街道上，改装摩托车发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布鲁斯远眺着远处环形高架公路上疾驰而来的一抹黑红色身影，他却完全无暇思考怎么应付接下来和红头罩的会面。

　　回忆着刚才爆炸前听见的通讯频道中来自路加维尔那边最后声响，布鲁斯的心中升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便士一，你刚才检测到枪击声了吗？】

　　布鲁斯知道在通讯功能被触发开启后，路加维尔传输过来的音频会自动上传并保存至蝙蝠洞的资料库里。

　　【是的，路加维尔少爷那边的通讯在枪响声后，就自行中断了，】阿福的声音在布鲁斯的耳边响了起来：【我正在尝试了多次重联，但是都没有成功……】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布鲁斯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意味着，在窃听装置报废前有人开了枪，以路加维尔的谨慎和性格，不可能是疏忽之下，被打残犯人的反杀。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路加维尔开了枪。

　　布鲁斯知道路加维尔曾经在紧急情况下击毙过劫机歹徒，但是紧急情况下的就地执法和在犯人已经完全丧失反抗能力后的击杀……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含义！

　　后者……甚至都可以同样被称之为‘虐杀’。

　　布鲁斯只是想到路加维尔借用职务之便虐杀枪决了犯人的可能，他周身的气势就沉凝压抑到了极点。

　　布鲁斯有料想过，也清楚地知道让路加维尔在失去从前大部分记忆的情况下，接触到扭曲的罪恶，会对他的性格、思想产生一定的冲击和影响。

　　但布鲁斯本以为，他还有时间，有时间在那之前，就让路加维尔从BAU离开。

　　“……”

　　曾经是英国资深特工的阿福同样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布鲁斯想到的可能性他几乎是在同时就产生了类似的联想，甚至，还有着不关心则乱的其他想法。

　　【蝙蝠侠？便士一？蝙蝠侠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在温斯福德街道附近的爆炸，让清楚布鲁斯和蝙蝠车正处在那附近的罗宾顿时在公共频道里询问了起来，而发觉频道里似乎很久都没有布鲁斯声息的红罗宾同样将注意力放在了便士一的回答上。

　　布鲁斯……蝙蝠侠又在瞒着他们调查什么？

　　心情空前糟糕的布鲁斯并没有理会在公共通讯频道里询问的罗宾和红罗宾，阿福则是短暂地切出了一对一的隐私频道，简单以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暂时糊弄住了罗宾，并打消了红罗宾继续探究的想法。

　　等安抚好了红罗宾和罗宾后，阿福重新切回了隐私频道，却发现蝙蝠侠布鲁斯那边仍旧是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

　　阿福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路加维尔少爷……

　　在短暂的沉默后，阿福出声打断了通讯频道里的沉默，他询问布鲁斯的意见道：【……需要我拨通路加维尔少爷的电话号码，尝试联络他吗？】

　　【我需要将路加维尔少爷目前的方位通报给芝加哥警方，】阿福说：【……或者立刻联络路加维尔的上司亚伦·霍奇纳吗？】

　　【……】布鲁斯静默了十几秒钟，他涩声拒绝说：【不……暂时不用，我尝试拨打一下路加维尔电话……】

　　布鲁斯取出了通讯设备，他神情晦涩地拨通了路加维尔的电话。

　　很快，话筒里就传来了，代表着正在等待对方接听的‘嘟嘟嘟’等待声音。

　　“……嘟嘟嘟……”

　　无论是阿福还是布鲁斯，都从来没有觉得过电话未被接通的等待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然而，让他们心情更加糟糕的是，在将近十几秒的‘嘟嘟’声后，手机话筒里传来的不是路加维尔的声音，而是电话被人挂断拒绝的应答提示声。

　　【……事情也许不是您想的那样……】

　　通讯频道里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阿福敏锐的察觉到了布鲁斯压抑着酝酿的风暴，他叹着气劝解道：【现场还可能存在着，或者赶来了第三个人，也许是路加维尔少爷的同时……也许是犯人的同伙……】

　　最后的假设导向的可能让阿福不由得心中微沉，他转而提及了另外的可能：【更何况，就算……刚才是路加维尔少爷开的枪……】

　　说到这里，阿福停顿片刻，又委婉地提醒说：【他所瞄准的……未必就是那名罪犯……】

　　【你是说他发射了空枪，打算营造激烈搏斗的战斗现场……？】

　　忧慌交加的之下的惊怒，让蝙蝠侠一时被冲击着蒙蔽了头脑，但阿福的提醒让他很快就摆脱了‘父亲’情感的汹涌，更客观理智地审视之前路加维尔可能这么做的原因。

　　【老爷……】

　　阿福叹了口气，他语气沉重地说：【您不认为，比起放空枪或者是……其他，路加维尔少爷……会更倾向于把自己当作射击目标来伪造现场吗？】

　　……？

　　更倾向于把自己当作射击目标……来伪造现场？

　　布鲁斯喉头滚动，他陡然想起了路加维尔患有无痛症、以及他对自己身体的毫不在意……

　　再结合，路加维尔某些时候，表现出的……性格特质。

　　……这确实，是路加维尔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即使布鲁斯的理智清楚地判断出了这种可能性极大，但想起路加维尔盘膝坐在他眼前，仰着脸冲他保证，会保护好自己不再受伤的画面……

　　布鲁斯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胃里干烧：路加维尔——他枪击了自己？

　　阿福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的欣慰、只有浓浓的叹息和沉重：【老爷……他很爱您。】

　　布鲁斯压抑着冷笑了一声：路加维尔，他最好没有这么干。

第88章 行动开始

　　【……路加维尔少爷, 也许需要进行一次更专业的心理测试了……】

　　阿福的叹息没有让布鲁斯的脸色好转多少，他面无表情的抿紧了唇，纵身飞速跃下楼顶, 逼近停在空地上的蝙蝠车。

　　布鲁斯打算赶在红头罩冲过来要跟他算账之前离开，他今晚得尽快赶去芝加哥确认一下路加维尔的情况。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 原本停在空地上的蝙蝠车的雷达警报却被不明物体陡然触响了。

　　“嗡……！”

　　布鲁斯赫然抬眸，他的视线射向前方, 就看见一辆和蝙蝠车外形极其相似，但是车身却是亮色荧光红的轿车，正由远及近地从道路另一端逼近……

　　——而它刺眼的远光灯也跟着驰骋着向停在路边的蝙蝠车奔袭而去，即将把蝙蝠车笼罩其中！

　　……等等，这东西，不是他之前给杰森·陶德准备的那辆红头罩车吗？

　　可是, 刚才布鲁斯明明看到红头罩是骑着摩托车来的……

　　所以这辆被路加维尔称之为‘红头罩车’的轿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布鲁斯心电转动之间, 视线敏锐地扫见了不远处疾驰停下的杰森·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