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路加维尔身上的谜团还是那个突然到访又离开的不速之客，在伊莱·泽维尔那里都能够找到相关的线索，他显然就是目前最大的突破口。
布鲁斯拿定了主意后，并在心里迅速有了之后的安排, 他的注意力便重新放在了他深夜前来这里的最开始原因上。
……路加维尔，枪击了他自己。
“你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恢复痛觉了, ”布鲁斯忽然开口问：“是吗？”
“……是的。”
路加维尔不知道布鲁斯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
今天和飞机上他都受了伤，而且都是遭遇的枪击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只有伤势的轻重而已，但这仍然没法解释布鲁斯的这个语气和提问……
等等，难不成……布鲁斯知道今天的枪击是他自己造成的？？
不、不可能的吧……？
路加维尔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起了布鲁斯的神色：这可是……布鲁斯啊，他伪造的伤情和枪击现场可是连FBI和警察部门的专业人士都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
布鲁斯……怎么可能发觉不对？
还是说，是蝙蝠侠告诉他的？
路加维尔蓦然想起来了之前在枪击现场时没有损坏的定位求救设备，当时它似乎在枪声的分贝声控下开启了通讯功能——而那东西是蝙蝠侠制造的，路加维尔早就猜测蝙蝠侠很有可能会同步收录音频备份……
啧……
路加维尔舌尖抵住了上颚，克制住自己的神情没有出现不应该有的变化，他低垂眼睑遮住了眼中闪过的冷色：——蝙蝠侠，还真是嘴碎。
中途监听也就算了，路加维尔懒得跟蝙蝠侠计较，毕竟这是布鲁斯拜托对方的事情，但是……
多管闲事地还把自己监听出的推理告诉布鲁斯，挑拨他们父子关系……难怪布鲁斯会讨厌他……
真可恶啊，蝙蝠侠。
路加维尔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对蝙蝠侠的不喜，若无其事地抬眼望向布鲁斯，就见布鲁斯正皱眉凝望这自己。
路加维尔忍不住伸手抚平布鲁斯的眉头，他不太适应一向在他面前总是蓝眼睛里漾着轻松笑意的布鲁斯露出这种这种神情。
路加维尔由衷地愧疚了，他在对自己开枪的时候有考虑过布鲁斯会难过、伤心，但是他没想到布鲁斯会连夜赶来芝加哥，更没想到他会寂寞的守护在沉睡的自己病床旁。
——当然，比起愧疚，路加维尔更恼火那个理所当然监听他，还偷偷给布鲁斯打小报告，让他的老父亲得知了事情原委、如此担忧的罪魁祸首，蝙蝠侠。
等他回到哥谭……就拿布鲁斯之前分给他的基金全力扶持红头罩和蝙蝠侠打擂台！
这样既能够回报帮他照顾伊莱·泽维尔的杰森，又能够让他的老父亲早日摆脱看不顺眼又讨人厌的蝙蝠侠，换一个更可靠又不招人嫌的新合作伙伴。
“我很抱歉，布鲁斯。”
路加维尔没有试图解释或是再额外辩解什么，在蝙蝠侠很有可能已经和布鲁斯打过小报告说他坏话的情况下，他再试图遮掩或是含糊过去，只能让布鲁斯越发相信蝙蝠侠的话，而对他产生情绪。
这个时候，只需要认错就可以了，无论布鲁斯是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路加维尔握住布鲁斯手腕的左手微微用力，干脆地说：“这次是我违背了之前的承诺……”
布鲁斯凝视着路加维尔，他的满腔愤怒在得知路加维尔已经恢复痛觉后，宛如发酵般变得愈发的复杂而潮湿。
结合之前在窃听时听到路加维尔对加纳德·奎克脱口而出的‘嫉妒’，布鲁斯轻而易举的就能理解路加维尔这么做的原因。
路加维尔是疼的，他是害怕疼、讨厌疼痛的，但他却还是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对自己开枪。
布鲁斯不认为会大刀阔斧暴揍犯人的路加维尔，这么做是为了逃避责任。事实上，路加维尔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就算到他真的暴力执法，以‘布鲁斯·韦恩’的地位和权势……路加维尔最多也只是会被辞退而已。
布鲁斯不认为路加维尔会为了这份工作执拗到承受这样的代价，如果真的这份工作对他有这么重要，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路加维尔是为了自己……或者说是为了该死的韦恩集团的股价。
路加维尔是为了他。
——就像是路加维尔此时握着他的双手，他目光澄澈地表露着愧疚和歉意，毫不掩饰地诚心实意问‘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不这样生气和担心呢？’
布鲁斯本以为路加维尔是因为感受不到疼痛，所以才能理所当然的伤害自己，这让布鲁斯饱含愤怒，甚至打算狠狠的给路加维尔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这么做会承受什么样的代价。
可偏偏路加维尔的痛觉恢复了。
他是疼的，是很疼的，甚至现在布鲁斯还能从路加维尔的表情中读到掩盖不住、时不时会流露出的疼色和虚弱。
这让布鲁斯原本想好的一切，都没法儿再下去了。
布鲁斯意识到面对他时总是干脆认错、异常坦荡，但屡教不改又擅长直球的路加维尔，也许比家里其他一个个又倔又嘴硬的孩子更加棘手。
布鲁斯确信，就算他现在提出一些极其过分的要求，包括但不限于路加维尔从BAU离职、配合他接受蝙蝠侠的审查、回忆过去，以及更加过分的要求，路加维尔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且竭力配合。
但偏偏，就是路加维尔表现的这种完全可以‘无我’的态度，让意识到这一切会发生原因的布鲁斯，没法像是之前一样开口提出要求了。
他不确定，自己的‘要求’会不会加重路加维尔这种不健康的‘无我’状态。
在没有厘清接下来对待路加维尔的应有的态度之前，布鲁斯暂时不敢轻易做出
这让布鲁斯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顿当中，他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该怎么做才能让路加维尔‘正常’地被爱，‘正常’的爱他。
布鲁斯觉得，他也许是时候……该和超人聊聊了。
他自认为自己在对待路加维尔的方面——至少在他将路加维尔接回韦恩庄园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十分温和，并且他一定程度上参照了克拉克·肯特这位‘模范父亲模板’可能的做法……
所以……
为什么路加维尔还是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路加维尔明明没有从前被伤害的记忆，又看起来真心实意的相信了自己会一直爱他，却还是会因为‘担心自己的行为对韦恩集团的股价造成影响’的这种小事，就直接开枪自残……
要知道，哥谭的任何人都知道，最不在乎韦恩集团股价的就是‘布鲁斯·韦恩’。
甚至可以说，他这位韦恩集团的实际所有者没少带头在各大头条新闻上，为韦恩集团贡献自己的负面力量……
明明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所以路加维尔到底为什么还会把这种小事看的比他自己的安危还重？
要知道，自伤和开枪自伤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后者带有的自我贬低性要远强于于前者。
更何况，还是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理由……
路加维尔见布鲁斯只是眸光深深地凝望着他，并不言语，他便抿了抿唇，开口保证说：“布鲁斯……你放心，之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然而，布鲁斯却没像是从前一样被路加维尔这句话糊弄过去。
他注视着看起来像是诚心诚意为此抱歉和愧疚的孩子，脑海里回荡的却是在窃听器里听见的那一声毫不犹豫的枪响声。
“真的吗？”布鲁斯问。
路加维尔正在心里和系统吐槽蝙蝠侠竟然会跟布鲁斯说他坏话，他疑惑抬头：“什么……？”
布鲁斯说：“你真的为此感到抱歉了吗，路加维尔？”
路加维尔愕然抬头，他看见布鲁斯垂着眼帘，神情抑郁而闷怒：“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后悔。”
第94章 回到哥谭
次日, 哥谭市，韦恩庄园。
一架直升飞机盘旋在韦恩庄园的上空，最终缓缓地降落在了停机坪上。
随着飞机舱门逐渐打开, 庄园的主人布鲁斯·韦恩的身影率先出现在了飞机舱门处，旋即是右肩膀上还缠着绷带的路加维尔。
“可以吗？”
布鲁斯伸手搀扶了一下路加维尔, 帮他迈下了直升飞机：“小心一点……”
路加维尔前往匡提科的时候就没有携带什么行李, 而这次回来更是被布鲁斯直接从医院里提溜了出来，身上甚至穿着的还是病号服, 只是在病号服外披了一件属于布鲁斯的西装外套。
因此，路加维尔现在身上除了要送给伊莱·泽维尔的零食口粮以外，并没有携带任何物品。
当初路加维尔驾驶着失控的飞机停在机场时，曾以自己是‘布鲁斯·韦恩’的儿子，来解释他为什么会开飞机，但他没想到布鲁斯是真的会开飞机, 而且还是这种操作不算简单的直升飞机。
曾几何时, 路加维尔还因为提姆偶然的感叹，遗憾于自己还没有坐过布鲁斯的副驾驶, 能和他的父亲一起开车兜风……
而现在, 路加维尔却是直接体验了一把和布鲁斯一起坐飞机, 甚至这飞机还是布鲁斯亲自驾驶的。
但路加维尔却完全没有从前自己以为的雀跃心情，甚至，他都没有意识到这值得庆祝的一点。
“……谢谢。”
路加维尔在布鲁斯的帮助下顺利地下了直升飞机，旋即就看见了正驾驶着一辆白色电动高尔夫球车停在停机坪旁边的阿福。
“路加维尔少爷……”
阿福驱动着高尔夫球车停在了路加维尔的身旁，他微笑着和看起来惨兮兮的路加维尔打着招呼说：“欢迎回家，当然, 如果您的回家不是因为受伤需要休养，而是因为放假, 就更好了……”
“……”
昨天才被布鲁斯狠狠教育过的路加维尔沮丧地垂着脑袋，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问候悄然被咽了回去，经历过昨晚布鲁斯的质问，他现在连‘我很抱歉’的回答都说不出来了。
阿福见路加维尔低着头盯着双手，沉默地坐进座位并不回话，脸上的笑容不禁收敛了许多，旋即他不赞同地看向了紧随其后坐在了路加维尔右手边的布鲁斯。
布鲁斯清楚地从阿福视线中读出了怀疑和不赞同意味，看起来阿福显然是在怀疑他把从前那套教育孩子的失败手法拿出来，教育路加维尔了。
毕竟路加维尔从前一直在阿福面前表现的像是个开朗小甜豆，这和现在这副挫败自闭的模样，差别还过于明显了……
布鲁斯没有回应阿福不赞同的注视，他的沉默让阿福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没有再掺合进这对父子的矛盾，而是启动了电动高尔夫球车，载着他们回到了公馆里。
“请好好休息吧，路加少爷……”
阿福温和地注视着一言不发就想要下车回到卧室里的路加维尔，温声安抚说：“稍后我会为您送去些红茶的，也许您会想要再来一些小甜饼吗？”
路加维尔微怔，旋即他抿着唇点了点头，低声说：“……谢谢你，阿福。”
“这是我应该做的，”阿福微笑的回应说：“路加少爷。”
“……”
路加维尔蜷起的肩膀略微舒展了许多，他看了眼驱车前往停车场的阿福，跟在布鲁斯的身后走进了公馆一楼的会客厅里。
不得不说，阿福的态度确实让路加维尔紧绷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提姆现在在公司里，达米安还在学校，”布鲁斯见路加维尔像是个背后灵一样走到哪跟到哪，他不由得回头看向了跟着他停下脚步的路加维尔：“迪克这周末会休假……在晚餐开始之前，你可以先回房间休息……”
路加维尔疑惑地问：“……不用我配合检查吗？”
“那些是明天以后的事情，”布鲁斯简明扼要地说：“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休息。”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