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换了位置可能会方便些,可等江凛真的坐在床沿,握着他的膝窝搭在自己腿上时,宋磬声又觉得这个姿势好像有些过于暧昧了。
很像情人窝在沙发上,一人将腿搭到另一个人身上的姿势。
阵阵热意烘熏着他的肌肤,被揉开的药物从清凉的雾变成了泛亮的油,油光出现在肌肤上很容易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可出现在宋磬声腿上时,却美得像是瓷器上那层透明的釉。
江凛一开始并没有私心,就连愤怒也不是对着宋磬声的。
他只是恼恨自己大意,后悔没能照顾好他,更难以控制地发散思维,猜想宋磬声的前任是不是从未让他受过这样的伤。这种攀比不讲道理,更没法控制,却搅得他内心又酸又涩,说不出的难受。
可揉着揉着,那些猜测与懊悔又逐渐淡去了,意识一回来,他就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触碰的,是宋磬声的腿……
哪怕他腿上还有一片青淤,哪怕他穿着平整的内裤,没能暴露一点隐私。可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这样暧昧的位置,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只要再前进那么几厘米,就……
燥热的心火在他心头兀地烧起,沉寂六年都不曾涌起的冲动忽然像是被点燃的枯木,一点火星就成了燎原之势。
他狼狈地抬了下腿,同时迅速松开宋磬声的腿,从床沿站起,步履匆匆地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了句:“你自己包扎一下,我去洗衣服。”
他抬手捞走几件待洗的衣物,没等宋磬声回应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宋磬声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也没多想,见江凛走了就自己动手包好了腿,又穿上了裤子。
…………
“哗!”的一声,刺骨的冷水直冲而下,顺着蜜色的皮肤流淌到地面,迅速带走了江凛的体温,却无法平息他难耐的欲望。
躁动的热流一股股往下冲,他像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浑身烧热,全身的热意都集中在了小腹处,任凭凉水再怎么冲刷都消不下去。
他没有经验但不代表他没有正常的生理冲动,可没有哪次令他如此难耐,江凛粗喘一口气,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那日惊鸿一瞥时望见的赤裸脊背,今天余光里看到的那抹隆起,还有素白的布料与肌肤间的那点空隙……
江凛头一次怨恨起自己超强的五感,可这点怨恨底下又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卑劣窃喜。他甚至能从今天细细按摩过的触感中,联想到自己用手抚摸他肩颈时的感觉……
他不想睁眼,也不想刻意压制,只抬手关了花洒,而后重重靠向冰冷的白瓷墙壁……
念生,念生。
他默念着这个陌生而涩口的名字,与宋磬声相关的记忆也一帧帧浮现,火一样热烈的情潮裹挟着那单薄的身躯,一头扎进了沉甸甸的幻想里。
许久过去,花洒再次被打开,冰凉的水流冲着他身上草木味的泡沫,用过的肥皂孤零零地搭在一侧的台子上。
江凛扯过毛巾擦了擦身体,又就着水龙头,将新拿来的那两件内衬仔细搓洗了一遍。
宿舍里是有洗衣机的,就在浴室外面,可那是公用的,一整队的糙老爷们都不讲究,谁的衣服都往里扔。
但宋磬声的衣服又不一样了。
江凛洗了两遍,又用清水冲了两遍,拧干挂起的时候,还刻意将它拉平整了。
他本打算就这样离开,可一想到浴室是公用的,哨兵的五感又很强,他还是推开了两边的窗户。
透骨的寒风猛地刮入,将浴室里的一切气息全都吹尽了。
大冬天的,刚洗了凉水澡,又吹了冷风,饶是江凛自诩体质强悍,也在这片冷风中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在楼下洗澡的时候,宋磬声也没闲着。
他将新搬来的床垫放到上铺,又将床单铺了上去,可上铺空间不大,他又没什么经验,拉开这边又扯皱了另一边,怎么也铺不出下铺那种熨烫过一样的平整感。
江凛进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弓着身体在上铺咕蛹的宋磬声。
“你干嘛呢?”他也没急着进来,只倚着门框瞧他。
“铺床。”宋磬声艰难地从床上转了个身,正想向江凛请教铺床的技巧,可转眼看见的就是江凛半裸的身体。
他身上还带着冰凉的水气,饱满的胸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再往下就是雕刻般清晰的八块腹肌,标准像是精心锻炼过。
宋磬声迅速转头避开,低声道:“你不穿衣服,不冷吗?”
“不冷,”他刚说完,就听阿白的宿舍传来了点动静,到底是异性,江凛很自觉地进屋关门,顺便向宋磬声问起一个他一直疑惑的问题,“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还是身体有什么暗疾?”
“情况有点复杂,”宋磬声平静道:“不太好解释,但我的身体素质确实比不了一般的哨兵。”
除S级哨兵外,A级哨兵的身体素质是人类中最强的,身体素质的强不仅仅体现在力量上,也在他们的恢复和抵抗力上。
可宋磬声处处都很违和。
他五感比哨兵弱,体温也偏低,耐力也很差,就连感冒的恢复期也比别人长。
江凛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检查宋磬声的腿,也是因为以A级哨兵的身体素质而言,别说摩擦生肿了,就是被拖行一段距离也不会受伤。
他身上疑点太多,可他既然给出了答案,也摆明不想细说,江凛也不强求,只在心里默默记下要多关照他的身体。
宋磬声已经放弃和床铺打交道了,他慢吞吞地踩着床梯向下挪,刚挪了两层就被江凛掐着腰接了下来。
他下来,换江凛上去。
江凛是做惯这种事的,大手按住床单,向下一压一滑,侧边就平平整整地贴在了床垫上。
要是宋磬声睡上铺,江凛多少是要将床单再洗一遍的,可要是他自己睡,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出任务的时候他幕天席地睡过不少次。
“笃笃”两声敲门声响起,阿白问:“老大,我要去食堂了,你们需要带什么吗?”
江凛看向宋磬声,挑了下眉,问:“想吃什么?”
“我去一趟吧,”宋磬声笑了笑,道:“我想自己去看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饭。”
江凛本打算和他一起去,可他那句“给你带饭”又太过动听,生生定住了他下床的动作。
他给队里不少人带过饭,其他人也给他带过不少次饭,可如果主动为他买饭的人是宋磬声,这滋味又不一样了。
江凛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看着买。”
宋磬声笑着点了下头,穿好衣服后就推门出去了。
门外的阿白早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宋磬声一出来,她就热情地挽上宋磬声手臂,笑吟吟地说道:“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一个人去了呢。”
宋磬声道:“正好我也想出门走走,倒是巧了。”
阿白是个话多的性格,哪怕没人听也能自顾自地说很久,可宋磬声不仅听得认真,还经常接话,她的每句话都能得来一句回应。
阿白越聊越开心,明明从这里到食堂有好一段距离,可阿白愣是有种没聊够的感觉。
进了食堂本来要打饭了,可宋磬声四下环顾了一圈,忽然提议道:“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吃吧,吃完再给他们带饭。”
对阿白来说在哪吃饭都一样,因此她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直奔窗口去了。
宋磬声在她身后慢悠悠走着,神色淡淡,看不出心思。
他想出来吃饭,并不是因为他想透气,他只是想给江凛留出一点空间,一点“让秦筝能够约他说话”的空间。
如果没有记错,自从他出现在江凛身边以后,秦筝就再也没和江凛单独相处过了。
他很好奇,一直以来都走“兄弟暗恋”路线的秦筝,如果知道了江凛有了交往过密的人时,会有什么反应?
他是个被动的人,哪怕江凛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也很少主动出击,大多数时候都选择跟随局势而动。
如果秦筝真如他所猜,找上了江凛,那江凛呢?会被他的道具所影响吗?
思索间,他点的青菜鸡蛋面也已经出锅了。
二十分钟后,他和阿白各拎着两个保温桶出了食堂,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宿舍。
就在他迈上二楼的第一层阶梯时,江凛的宿舍门开了,秦筝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共七扇门。
江凛第五扇,秦筝第一扇。他要回宿舍,就免不了要与即将上楼的宋磬声碰面。
宋磬声脚步不乱,以平常速度往上迈,而秦筝也站在了自己宿舍门前,作势推门,可手却没动。
就在宋磬声与他从肩而过的瞬间,秦筝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看他的眼神异常冰冷,“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仅露出一双眼睛,看上去和初次见面时的打扮没什么不同,也不怪秦筝会觉得眼熟。
宋磬声转眼瞧向他,正要说话,却听一楼的阿白喊道:“筝哥,老石,下来吃饭啦!”
秦筝皱眉看了他一眼,还是松开了手,转身下了楼。
宋磬声本以为秦筝是被阿白叫走的,可他刚走两步,里侧属于江凛的宿舍门就被推开了。
江凛抱臂倚着门框,似玩笑又似埋怨地说道:“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受不了边防的条件,跑了。”
宋磬声莞尔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保温盒,道:“红烧肉和焖茄子,还有一份地三鲜,你要不喜欢,可以和楼下的人换一下。”
江凛看了眼他手里的饭盒,轻哼一声,道:“才不换。”
第149章
正吃饭时, 江凛忽然问道:“你和秦筝见过?”
以他的五感,听清楼道里的对话并不难,宋磬声也不打算隐瞒, “今年九月底还是十月初的时候, 他是不是去过南加州边境的某个加油站?”
江凛记忆力很好,只要他想, 就能清晰回忆起这一年里出过的任务。一听这话,他立即将一切串联起来了, “你当时也在那里?”
不等宋磬声回答, 江凛就皱起了眉头, 能被秦筝注意到, 说明他要么身份特殊,要么参与了那场战斗。“当时有人劫机,还发生了枪战,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受伤了?”
那伙逃犯倒是很能跑, 好在被秦筝捏住了尾巴,一路跟随他们到了南加州边境。这伙人嘴里有很重要的情报, 要是秦筝能拖延久一些,随后而来的江凛就能将他们活捉。
可惜了,等江凛来时,那些人已经被杀了。
据秦筝说, 当时还有另一波人被卷入其中, 此人身份特殊, 且携带伴侣,并且在不久前离世……
江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宋磬声,那个从未问出口的答案,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跃出了水面。
“我是去旅游的,没有受伤。之所以认识秦筝,是因为他突然对我动手,想扯我的口罩。”
时隔数月,秦筝当时玩笑般散漫的语调再次回响在江凛耳边,“那可是大名鼎鼎的S级哨兵姚湛空,我当然会好奇他爱人长什么样子,可惜他太凶了,将人护得太紧,我一面都没见到。”
当时的他一心扑在任务上,压根不在意这位与他齐名的S级哨兵。谁知当时如浮云般的人名,如今却给他带来了无法直视的重量。
他无法想象,宋磬声和姚湛空的感情究竟深厚到了怎样的地步,才会让他在爱人亡故后抛下帝都的一切,远赴苦寒的边防。
他不愿意去想象其中的细节,更不想知道他们相爱相知的过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去南加州援助的时候晚了一步,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相处的画面。
明明是他挑起的话题,可低头沉默扒饭的人也是他,匆匆几口吃完,江凛起身拎起饭盒,逃避似得扔下一句:“我去洗碗。”
宋磬声轻轻应了一声,目送他推门离开。
他和江凛的确不如他和另外两人亲密,但毕竟相处了十多年,江凛的习惯他还是了解的。
如果眼前的人换成裴野鹤,他会打破沙锅问到底,摸清其中的所有细节;如果是姚湛空,他会装作不知情,然后在刻意的引导下逐渐掌握事情的全貌;唯一一个什么也不问,只想避开真实答案的人,是江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