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时光里，杰森也曾拥有过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父亲。

　　杰森僵硬在原地。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动摇，他决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睛没有那么干涸了，可能是比扎罗冲着他的眼眶来了一拳，啊，顺便打断了他的鼻子。否则的话，又该如何解释这份酸涩？

　　杰森迅速的，本能的伸出手，回应了这个拥抱。

　　尽管他很快如被火焰燎到一样放下了手，但他敢于肯定，有那么一刻，他似乎真的从黑蝙蝠脸上看见了一个微笑。

　　——真实的微笑。

　　很快红头罩定了定神。他有点不甘，但是伸手推了推。“够了吧，老头子，”红头罩粗声粗气道，“你还要磨叽到什么时候？”

　　应激状态解除之后，红头罩回忆起这么多次重启的过去。是的，在这么多漫长的岁月里并不仅仅只是有痛苦和血色的经历，他并不是第一次得到来自家人的拥抱，也不是永远做一匹游离于家族之外的黑羊。繁杂的记忆里总有支撑和稳定他的部分，红头罩永远会感激这部分。

　　黑蝙蝠松开了手，在红头罩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或者感到遗憾之前，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红头罩：“……”

　　红头罩恼羞成怒：“你有病吧，蝙蝠侠！”

　　黑蝙蝠忍不住笑，然后又分别揉了揉身边的所有儿子。

　　这下，每个人脸上都只剩下了震惊。

　　就是十分恍恍惚惚。

　　夜翼是所有人之中恢复得最快的，毕竟他和蝙蝠侠陪伴的时间最为长久，他曾经亲眼见证过蝙蝠侠还没有那么苦大仇深的过去。夜翼看着他们的导师和父亲，有一个微笑终于点亮了这张年轻而有活力的脸：

　　“嗨，蝙蝠，”夜翼开玩笑道，“你是不是用完了今年的拥抱额度？”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奇的望向站在一旁面露微笑的布鲁斯·韦恩。他看的清清楚楚，就在差一点情况如以往那般陷入僵局的时候，是来自第53号地球的布鲁斯把手搭在黑蝙蝠的肩膀上，惊醒了他、鼓励了他、推动了他。那只手，在那一刻，也像是给黑蝙蝠的一个拥抱。

　　黑蝙蝠抿了抿嘴唇，像是还不习惯回应来自儿子们的调侃。

　　倒是布鲁斯转头对阿尔弗雷德说，“来嘛，让我们来拥抱一下。”他毫无顾忌的——毫不羞耻的，拉长声音，过于坦率，以至于真正的像是布鲁斯·韦恩最初的样子。“阿福，”布鲁斯说，“如果只有站在这里的我没有人拥抱，岂不是显得有些可怜了？”

　　阿尔弗雷德忍不住笑，并且望向布鲁斯的目光显得非常非常柔软。

　　——糟糕。

　　夜翼模模糊糊的想着，阿尔弗雷德这不是完全被布鲁斯给攻略了吗！

　　谁能拒绝一个会甜言蜜语会爱着家人会坦率撒娇的布鲁斯·韦恩啊！

　　就连夜翼也感到明显的动摇，以至于他不得不扭过头，给了他所有的兄弟们一个坚定的眼神：

　　要注意啊，可千万别掉进布鲁斯的蜂蜜陷阱里面去！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邪恶版本的布鲁斯·韦恩呢！

　　然后所有人都冲着他背后，露出了一个堪称是“惊掉下巴”的震惊神情。

　　夜翼闪电般回头，恰好看见他们的蝙蝠侠一边摇着头微笑，一边往台阶上走，一边顺手拍了一下……呃……

　　夜翼恍恍惚惚。

　　夜翼面色扭曲。

　　夜翼悄悄问他的兄弟们：

　　“刚刚蝙蝠侠是顺手拍了一下他同位体的腰吗？”

　　？？？

　　认真的？真的假的？

　　这到底是蝙蝠侠对一个邪恶布鲁斯的情感操纵，还是真的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另一个他自己调情？

　　或者——如果他们的蝙蝠侠就只是习惯到忘记顺手这样做了，这会是一个更好一点的假设吗？

　　不不不不不不，天啊，基督耶稣上帝啊！

　　夜翼忍不住想：

　　如果蝙蝠侠真的和布鲁斯·韦恩发生了什么他们说出来烫嘴的关系，那么这到底是一种健全的恋爱，还是一种扭曲的自恋？

　　话说回来，这会不会道德败坏了一点啊！！！

4

　　这个假设，在第二天早上到来之前，还依然只是一个假设。

　　是阿尔弗雷德第一个先敲门进去，然后平静地后退出来，并且重新关上了门。

　　……有人看见了这一幕。

　　不止一个人没有睡好。

　　本来战争结束后所有人都困得要昏厥过去，偏偏有了这么一件事如鲠在喉，令人们睡也睡不好，梦里也念叨着：

　　“蝙蝠侠就是蝙蝠侠，蝙蝠侠是不可以变成布鲁斯的，变成布鲁斯了就再也不能坦率地看着布鲁斯的眼睛再和他说来磕蝙布cp了，如果变成布鲁斯了他们就只能在夜晚一起缩在被子里再钻进欲//望与爱的温床了，所以蝙蝠侠只能是布鲁斯，哦不，我是说，所以布鲁斯只能是蝙蝠侠，抱歉，我是说，蝙布……”

　　呃。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没睡好。

　　走廊的尽头里，夜翼趴在栏杆上，神色蔫蔫的，他等待着。

　　阿尔弗雷德重新退出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夜翼并不能说自己毫无意外，因为在一些……偶尔，近些年尤其少见的情况下，蝙蝠侠确实会赖床。但这并不是出于什么柔软的理由，有时候他们夜巡到天色熹微，晨光已经升起来了，蝙蝠侠才在滴水兽上掀起披风，低声说：“晚安”。

　　在一些连续几天只能睡上两个小时的日子里，哪怕多睡五分钟，都是一种难得的恩赐。

　　又是要有多么难得，才能挤出一天不需要蝙蝠侠来处理任何事情，让他能安安稳稳的多睡个五分钟？

　　夜翼晃了晃头，把一些敏感的愁思甩掉。他望着阿尔弗雷德，远远打了个招呼：“嗨，阿福！”夜翼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更加精神振奋一点，“他睡得怎么样？”

　　夜翼这样问道。

　　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像是从沉思中清醒，他清了清嗓子，好像是在让自己恢复到平时若无其事的模样。

　　“挺好的。”阿尔弗雷德说，有点匆匆的。“就只是……迪克少爷，我想，我们还是就不要去打扰为好。”

　　夜翼挑了挑眉。

　　他当然愿意让自己的养父多休息一会儿，尽管他无论如何也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蝙蝠侠，让曾经过去的鲜活重新点亮在这个历经苦难的男人身上。夜翼没有去推主卧的房门，但是对阿尔弗雷德的离开扬起了眉梢。

　　“真的有点不对劲。”红罗宾突兀道，“这两人昨晚是一起进的主卧，然后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出来。”

　　夜翼被小小吓了一跳，“呃，小红……”他委婉道，试图表现一些阻止的意图。

　　另外两个人比他直白多了。红头罩抱着双臂，冷哼，“你是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很像一个变态跟踪狂的吧？”

　　而罗宾也抱着胳膊，冷嘲热讽说，“他自己知道。”

　　夜翼苦恼的揉了揉眉心，眼看着窗外飘过一抹鲜红的披风。

　　“——超人！”夜翼惊叫，“哎，等等，不要过去啊！超人！”

　　紧接着一道红光停在他身边，闪电侠有些困惑的歪着头问，“怎么了？”他有些小心翼翼，“我以为这么多次的重启之后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难道蝙蝠侠又打算开始掩饰他的秘密身份了吗？”

　　“不是，你们，”夜翼难得的张目结舌。

　　因为绿灯侠也降落在了韦恩庄园的客厅，还有其他人，终于从多元宇宙战争中缓过一些精力的神奇女侠，钢骨，海王……正义联盟纷纷聚集在韦恩庄园，他们实在是多年的老朋友，加上回忆起了所有重启的记忆，一时间无数次共度生死的信任，打破了曾经笼罩在蝙蝠侠身周的隔膜，让他们不再想要被蝙蝠侠冷冰冰的拒绝在社交距离之外。

　　他们实在是很想同蝙蝠侠来一段真心对真心的谈话，以及没有人不好奇那个被蝙蝠侠如此特殊对待的布鲁斯·韦恩。

　　——尤其是在超人小心翼翼的告诉大家，什么叫做“蝙布cp”之后。

　　hmmmm。

　　总而言之，谁能不想吃同事的瓜呢！

　　尤其是大蝙蝠的情感八卦！

　　拉奥啊！赫拉啊！上帝啊！

　　那可是蝙蝠侠，蝙蝠侠！！

　　难道被他们吃到真的了？！

　　所有人好奇不已，兴奋雀跃，小心翼翼，拥堵在韦恩庄园主卧的门外。

　　超人尊重自己最好的朋友的隐私，他没有绕过窗户，他落在门前，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嗨，B，我们想关心一下你的状况，”超人咳嗽了一声，说，“那个，你感觉怎么样？”

　　门里面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他们蝙蝠侠的声音：

　　“开门。”

　　蝙蝠侠说。

　　其他人激动的苍蝇搓手。超人又咳嗽一声，“那个，直接进来，会不会不太好啊？”

　　“……”蝙蝠侠说，“没事。”

　　超级英雄们对视一眼，怀揣着接近了蝙蝠侠身为人类的那颗心的期待，轻轻推开了门。

　　那是一张古典四柱床，豪华奢侈版king size尺寸，坦坦荡荡的立在韦恩庄园主卧中央。

　　而一个人也坦坦荡荡的在那里睡着。

　　布鲁斯·韦恩睡在床中间，卷走了所有被子。

　　这个被蝙蝠家族全员投诉为“特别特别特别可怕”的韦恩，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在了被子里，只有一撮黑色的头发乱七八糟支棱在被子卷外边，连脸都看不到。

　　而他们的蝙蝠侠正靠在床头，好像刚刚睡醒，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神色。

　　听见动静，蝙蝠侠向这里投来了视线。

　　明明看起来两个人好像什么也没做，这群人却不由得视线乱瞄，感觉就像是不小心踏入进了蝙蝠侠心底柔软的一角。

　　“呃，我们……”超人低声说，有点踌躇，也有点歉意的。

　　蝙蝠侠以为超人在说战后报告，本能的直起身，说，“稍等，马上。”

　　——他被人拉住了。

　　布鲁斯从他的被子卷里探出一个头，那头黑发乱蓬蓬的，蓝眼睛困倦的眯着，然后说：

　　“不好意思，诸位，今天蝙蝠侠不上班。”

　　他又一头栽了回去，困得口齿不清。“上一次我明明让你睡到饱……”他这么咕哝着说，声音渐渐埋进了被子里。

　　“！！！”

　　所有人瞪大眼眶，超人张了张嘴，用手指指他们这群人，指指布鲁斯，又指了指蝙蝠侠。

　　蝙蝠侠抿了抿嘴唇，最终叹了口气说。“抱歉，让他再睡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