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五个镜中人

　　布鲁斯傻了一小会儿。

　　他未曾预想过夜枭会说出这样柔软的话, 一些真情实感、一些真切的亲昵，潜藏在看似抱怨的语气里，让小托马斯有一瞬脱下了那个世界长满尖刺的甲胄, 变得确实像一个血脉相连的家人。

　　布鲁斯因而不能够简单的敷衍, 没法让“蝙蝠侠”浮出水面。他选择为了这一刻小托马斯珍贵的动摇，打破进入蝙蝠洞前他设想过的、与另一个蝙蝠侠见面的初步预案。

　　布鲁斯没去绕过夜枭，而是对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微笑：

　　“让我们试试换一个角度, 从结果来看，这个蝙蝠侠也死过了。”布鲁斯安慰道, “这样一想，你会不会觉得开心一点, 小托马斯？”

　　夜枭：“……”

　　夜枭：“你是懂安慰人的，怎么这么地狱, 布鲁斯。”

　　布鲁斯笑而不语。

　　其实从结果来看，现在站在蝙蝠洞里的三个人全都经历了死去活来，死死活活, 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啊，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诞。

　　……但其实布鲁斯不敢提醒夜枭，他自己也属于死亡过又复活（且不止一次）的那一类人。

　　如果说阿尔弗雷德的劝解与愤怒, 是满含失望的喟叹，是一声“不要把死亡看做一种好用的工具, 布鲁斯老爷”, 那换做夜枭来说——布鲁斯不太敢肯定——但反正, 让整个地球爆//破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很友善的情绪发泄途径。

　　布鲁斯意识到自己在面对夜枭的时候, 居然也产生了类似于在阿尔弗雷德面前那种十分明显的心虚。

　　他一边想着上帝啊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一边冲夜枭露出一个无辜的装傻表情。

　　夜枭神色不变，依然臭着脸，倒是微微侧了侧身，让布鲁斯勉强越过他的肩膀能看见蝙蝠侠。

　　布鲁斯不得不就这么歪过头去对上另一个人的视线，他心里稍微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的气氛开始变得怪怪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你们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的意思是，明明两个布鲁斯·韦恩都是蝙蝠侠，且外形与容貌几乎保持了一致，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能有什么不同？

　　夜枭听见这个问题就冷哼了一声，“能在看见我的第一时间脱口而出，问我‘你居然没死’的蝙蝠侠，又能有几个？”

　　布鲁斯忍不住转头看他：“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觉得这句话不地狱吗？”

　　夜枭：“哼。”

　　两个人拌了几句嘴，终于消停下来。

　　来自平行世界的蝙蝠侠，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他们。

　　布鲁斯其实心里知道蝙蝠侠这个时候会思考些什么，但他的确是第一次见到镜中的自己，那种微妙感和怪异感因而挥之不去。布鲁斯清了清嗓子，试图把严肃的气氛重新拉回来：

　　“蝙蝠侠，你——”在发现没办法跟人家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之后，布鲁斯尴尬地找了个话题，“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他问道。

　　夜枭冷飕飕地说：“不要跟蝙蝠侠说话，布鲁斯。”

　　布鲁斯：“你不要插嘴，小托马斯，你管得好多。”

　　夜枭顿时露出一个微笑，一枚飞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轻巧而富有危险性地在他指尖旋转。

　　布鲁斯努力无视他，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位蝙蝠侠身上，给了对方全部的注意力。

　　蝙蝠侠又沉默了一下。那双略深的蓝眼睛，同时谨慎和戒备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人，也分神观察着四周环境。

　　——蝙蝠侠是知道自己的死亡的。

　　那并非超乎他的预料，在蝙蝠侠所设想的一切计划里，为了打倒那个可怕的敌人，他早已做好了自己死亡的准备。

　　但蝙蝠侠确实没想过，他在战场上死亡，醒来却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唐突地落在了另一个城市，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影子，既像是哥谭，也像是大都会。那时蝙蝠侠还没来得及梳理自己的现状，搞清楚他究竟是怎样一个状况，但他人还没落下，先看见贝恩要对布鲁斯·韦恩出手。

　　是另一张与他自己几乎完全相同的面孔告诉了蝙蝠侠：他已经身处另一个平行宇宙。

　　那还等什么呢？

　　性命是永远值得拯救的。

　　蝙蝠侠半秒犹豫都没有，纵身扑上去，和熟悉的哥谭老对手们打了一架。

　　现在，坐在蝙蝠洞里，蝙蝠侠仔细回忆这一切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的这段记忆并不算很清楚。

　　它有些似曾相识，简直像过往记忆的片段剪辑，之后又复制粘贴。但蝙蝠侠认为这种怀疑显得牵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记忆有问题。与之相比，不如把这种记忆的模糊，看作是死而复生的后遗症。

　　——就连脑震荡都会有记忆错乱的后遗症，更别提死后重生了。

　　这很符合逻辑，很有道理。

　　关键是，他确实认知到这个世界有些问题，其中之一就是这个似乎得到人人共识的“死而复生”。

　　最大最明显的一个证据，正站在他面前，冲他露出不爽而排斥的杀意。

　　啊，夜枭，小托马斯·韦恩。

　　地球三的超级反派，犯罪辛迪加的三元老成员，镜面反射中蝙蝠侠的邪恶的一面。

　　那是一个人人作恶的地球，超级反派简直像是超级英雄们的恶意反转。那时地球三仅存的正义英雄莱克斯·卢瑟（对，卢瑟）来到他们的地球寻求援助，以超人为首的正义联盟成员义不容辞，欣然前往，唯独蝙蝠侠表示谨慎为上，留在自己宇宙的瞭望塔里看家。

　　当然，事实上蝙蝠侠并没有躲过麻烦事。超女王跨越空间跑到他们地球，揍了蝙蝠侠一顿（并强吻了他），蝙蝠侠直面这位神奇女侠的邪恶同位体，硬抗了她超出人类的力量。

　　剩下的故事，在场其余人都已经全部知道了。

　　面对夜枭毁灭起源地球的疯狂举动，蝙蝠侠用言语刺激强尼快客，使他而不是闪电侠使用着神速力，打开了空间穿梭装置。

　　在那个无人知晓的地球上，蝙蝠侠与夜枭生死对决，在量子本态炸//弹爆//炸的最后关头，将夜枭和炸//弹一起传送去了无人的冰雪地球，并留下了空间穿梭器，留下了最后一线生机。

　　……只是，在那时的蝙蝠侠看来，夜枭是不会选择活下去的。

　　而这，这已经是很久之前发生过的大事件了。

　　他沉默地审视着，大半注意力都在面前的两人身上。

　　蝙蝠侠还记得那时的夜枭，哪怕现在回忆起来，依然记忆犹新。夜枭在打斗时狠辣残忍的身手，对一切生命——包括自己性命的不屑一顾，一种心甘情愿，一种向下坠落，伴随着心满意足的餍足的微笑。那时的夜枭使他恐惧，使他警醒。蝙蝠侠事后调查过地球三的往事，他是世界第一侦探，他不会放任自己对镜中的反面视而不见。蝙蝠侠怀揣着针刺般的警惕，在心里告诫自己：那是小托马斯·韦恩，另一个世界的布鲁斯·韦恩的兄弟。不，即便有血缘相关，他也绝不会堕落成小托马斯的这个样子。

　　然后，现在，蝙蝠侠看着夜枭，感受到另一种恐惧。

　　怎么回事。蝙蝠侠默默心想，要不是我被你的杀意刺激醒过来、脱口而出表示了对你存活状态的质疑，而你又以熟悉的杀气予以回应。夜枭，我差点以为遇见了平行世界的另一个你。

　　？怎么，同样都是布鲁斯·韦恩，你对我和对另一个我的态度，怎么就这么双标。

　　因而蝙蝠侠一直没有说话，选择了审视和旁观。

　　——他的确发现了一些端倪。

　　问题出现在这个世界他的同位体身上。

　　布鲁斯·韦恩，对，这位也是布鲁斯·韦恩。年轻一点，这也很正常，蝙蝠侠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各个年龄段的他自己了。

　　但是，这个布鲁斯，似乎要更加，嗯，活泼一些……？

　　哪怕在脑海里思考，蝙蝠侠在选择这个形容词的时候，都显得有些犹豫。

　　这个布鲁斯·韦恩，并不像他遇见过的其他蝙蝠侠。

　　他看起来成熟，却并不年长。面容像是三十岁出头，有几个眼神像四十岁，说起话来倒像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啊，尤其是在安抚夜枭的时候。

　　蝙蝠侠能听出来这其中有故意为之的意思，如果让他上场的话，也能理解这是一种精神操纵、给敌人一些甜头的手段。

　　但他依然感到些许微妙。

　　有没有一种可能，面前的同位体只是刚当上蝙蝠侠不久，这才容易被夜枭所蛊惑？

　　反正在蝙蝠侠眼中，夜枭似乎已经完全把这个同位体，看成了自己弟弟的替代品。

　　这很不合常理。就蝙蝠侠的调查来看，在地球三，凡是曾试图拿小布鲁斯做文章的人，到最后都会被夜枭残忍的、慢慢的、长久的杀死。

　　而这样一个超级反派，会无缘无故的关心另一个布鲁斯·韦恩吗？

　　蝙蝠侠不信。

　　他试图为自己的同位体做些什么。蝙蝠侠想了想片刻前布鲁斯的问题，终于开了口，他嗓子带着些刚刚苏醒的沙哑，轻声说：“我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你能过来帮我看一下吗？”

　　布鲁斯惊讶且意外的睁大眼，不假思索，立刻就要上前。

　　——夜枭又一次挡住他。

　　这会儿夜枭的杀气可不是假的。他冰冷地盯着蝙蝠侠，手掌用力按住布鲁斯的肩膀：

　　“别过去，布鲁斯，他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蝙蝠侠的见面，毁于修罗场

　　什么叫腥风血雨的男人啊，阿蝙——不，布韦恩

　　——2024年6月19日

　　就要哥谭魅魔！就要哥谭魅魔！（乐）

　　哦对，第三类镜中人：

　　三、主世界蝙蝠侠和地球三夜枭，两个地球的设定就是英雄反转，是镜中人捏

第100章 第六个镜中人

　　在这一刻, 站在蝙蝠洞里的三个人，他们同时想：

　　夜枭想：好，果然蝙蝠侠对布鲁斯的态度有猫腻。

　　蝙蝠侠想：好, 果然夜枭对布鲁斯的态度有猫腻。

　　布鲁斯想：好, 果然夜枭对蝙蝠侠的态度有猫腻。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推测非常有道理，因此这三人呈现出一种漂亮的等边三角形，每个人都觉得对面的两个有问题。

　　在一种奇妙的僵持里，蝙蝠洞连空气都暂停了几秒。

　　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不是行动派的, 因此在谨慎地斟酌了语言之后，又同时开了口：

　　夜枭说：“蝙蝠侠, 你有病吧，你休想在我面前勾搭布鲁斯。”

　　蝙蝠侠说：“夜枭, 你放弃吧，布鲁斯·韦恩不是你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