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楚漾,而凌意舶气定神闲,手还放在那儿,甚至还稍稍坐直身体,拿起才复烤过的一串香菇,一口咬掉半边柔软。
“以上……”
楚漾能感觉到凌意舶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说话忍不住顿了声,“所有。”
看来你感受还挺深么,凌意舶想。
他盯着楚漾看了一会儿,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骗我说没有喜欢的人?
露馅儿了吧楚首席。
终于,他在楚漾默默躲避的动作中依依不舍地挪开手,忍不住笑了笑,又想上手再扶一会儿。
楚漾是受不了他这么折腾了,趁着三个手下加炭洒调料,抬手要去按住凌意舶的手让对方别作乱。
“凌二……”楚漾闷声警告。
“在呢。”凌意舶从容接道。
结果才伸出来的手猛地被凌意舶捉住,再以极大的力道撑开十指指缝,死死握住。
楚漾垂眸,望着莫名其妙牵在一起的手,皱起眉看向凌意舶。
如果人的头顶有弹幕,那他头顶一定有个呆毛问号。
短短半小时内,第二次感觉自己被耍了。
凌意舶的手心很烫,是S级Alpha比普通人更高一些的体温,真真切切的,连带着他原本发凉的手都攥热了。
楚漾一狠心,甩开手。
他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看此时凌意舶的眼神,肯定是带着受伤的神情望着自己的。
他只能选择举起手中的饮料,凑过去,想缓和气氛,和凌意舶手中的啤酒碰了碰。
这边一给点儿好脸色,凌意舶像瞬间讨着了好,心情极好地再靠了点儿过来,顺势调换了两人手中的易拉罐,仰头喝了口楚漾的饮料,冲他使眼色:“来尝尝啤酒?”
“喝不了。”楚漾盯着手中噼里啪啦冒泡的淡黄色液体,喉头一滚,下不了嘴。
啤酒是苦的,他不太喜欢。
甜的饮料,他也不太喜欢。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紫微斗数的命宫有地空,不然怎么会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太大兴趣。
“我还有问题!各位原谅一下初恋都还捂在怀里的人问题多哈。那要到底喜欢一个人多久才能叫做喜欢啊,”陈迦礼嘿嘿直笑,“最长喜欢一个人是多久呢?”
“六年。”
“六年。”
凌意舶和楚漾几乎是异口同声。
楚漾朝远处漆黑如墨的海面扫了一眼,耳边心神震颤,仿佛听见了什么船只没入水中的声响。
不知道沿着海岸线以南而去的阿兰若度假旅游区今晚在搞什么活动,黑夜中瞬时升起一簇簇绚烂烟花,星火洒落,前进的飞鱼落入海面。
渝水的上空,正放起烟火。
楚漾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凌意舶一眼,恰好看见烟火照亮了凌意舶的眼底,那亮晶晶的神采能瞬间将他拉回六年前的无数个日夜。
第32章 汪汪
好了。
这回轮到保镖三人组呆愣片刻, 再面面相觑,最后假装四处看风景。
陈迦礼单纯,咀嚼不出个中异样, 和李观棋一样都是才入集团没多长时间的面生小孩儿, 只当是巧合中的巧合, 一拍大腿, “太巧了,居然都那么久!”
说完他又感觉不对劲, 掐指一算, “六年, 不对啊, 楚首席, 二少爷, 你俩今年才几岁啊就就就……”
就那么久?!
那不相当于早恋吗,早恋不应该是明令禁止的吗, 早恋不健康啊!
周渡额头上一大滴汗都快落到地上了,伸手扯了下陈迦礼的衣领, 微笑:“迦礼, 你该去值夜班了。”
冷汗直冒,周渡甚至想回去查查集团规定, 劝劝楚首席回头是岸……
少爷和保镖滚到一块儿去这不合规矩啊!
楚漾低头揉太阳穴:“我觉得也是。”
李观棋眼观鼻鼻观心,也觉得气氛微妙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附和道:“你别说,还真是, 今晚还真是陈迦礼值夜班!”
凌意舶在旁边乐, 没说话,心情因为那一声“六年”好得不得了。
陈迦礼连滚带爬地飞快吃完了才烤好的大肉串。
递了张卫生纸过去供他擦嘴, 楚漾抱着胳膊,微笑招手:“晚安,迦礼。”
“我不喜欢上夜班的时候有人和我说晚安。”陈迦礼撇嘴。
“快滚。”楚漾也笑起来。
走了一个气氛组,烧烤和酒也消灭得差不多了,周渡可不想再继续刚才的敏感话题,多年贴身保镖的就职经验告诉他此时此刻应该赶紧叫上李观棋一起收拾残局然后上楼睡觉,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听不见。
电影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知道太多了会死得很快。
楚漾也帮着收拾了一会儿残局。
夏夜的晚风闷热,楚漾很快额头出汗,衬衫也黏糊糊地贴在小腹上面。
风一吹,腰腹极为匀称的线条尽显眼前。
而凌二少爷就那么坐在别墅前的躺椅上,手中冰啤酒喝得见了底,直直地盯着楚漾看。
楚漾动作乱了,但人还是冷静的,马上扯了扯衬衫,空气钻入,假装在扇风散热。
凌意舶不以为意,仍然继续看他。
还挽起袖子,找了一包湿巾,大有要过来帮忙的架势。
人还没欣赏够,手机震动,凌意舶划过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人声轻佻:“在渝水?”
凌意舶语气不耐:“我在哪儿,和你有关系?”
“的确没关系,但很快就有了,”男声一顿,嗤笑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滇南我待够了。”
“所以?”
“所以我下周要来渝水待几天,避避风头,你知道吗,你哥我在滇南差点儿被人把脑袋敲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过来挨着你住,我呢,就时不时过来看看。”
“你想看什么。”
“我想看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凌思岸轻笑,“看楚漾啊。”
沉默两秒,不再想听对方做无谓的挑衅,凌意舶直接挂断电话,直到手机屏幕全黑,玻璃反射出他盛怒的脸。
楚漾走过来,察觉到凌意舶不对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
凌意舶先是一愣,再转向楚漾的脸变得青一阵白一阵,“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你是喜欢谁喜欢了六年?”
“是我吗”卡在喉咙,没底气说出来。
“……”
楚漾与他对视,声音很轻,“你就当……你就当是凌思岸手底下的一个保镖。”
他实在是不善于说谎话。
他说谎话的时候,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神会起波澜,会躲闪,凌意舶又是个会看人的,都不用多费口舌,也不恼,直接略过楚漾这句谎话。
凌意舶更知道,楚漾一说自己不想说的话,声音会变得轻飘飘的。
明摆着避而不答,楚漾也不想和凌意舶就沉浸在这个糟糕的话题里面,转身拎起放在一旁装易拉罐的垃圾袋,朝别墅墙角边的地方拖拽。
别墅院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温姨明天来上早班应该不会有太为难她的大工程。
现下四周空无一人。
楚漾朝通往二楼的楼梯看了眼,示意凌意舶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可凌意舶就把这眼神理解成:我们上去说。
刚才那一通电话打得凌意舶方寸大乱,原本完全能驾驭局面的感觉荡然无存,满心都是楚漾在三年前头也不回地下楼的背影。
他喉头发紧,握住楚漾手腕的力气变大,问句几乎是从后槽牙磨出来:“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喜欢谁喜欢了六年?”
望着凌意舶这般着急的脸,楚漾心头发热,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欺骗对方的话。
森叔提醒过很多次,哪怕是在三年前察觉出俩孩子之间有异样,森叔也是说的,有可能只是因为信息素在吸引对方。
楚漾明白,就算是森叔的亲生骨肉,以森叔的行事性格,也会问一句,凡事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楚漾是不知道森叔为什么对这方面如此上心的,也许长辈也有自己的秘密。
楚漾怀疑过,自己对凌意舶的心思是否也是因为信息素。
可当腺体摘除,潮水退去。
他发现他还是那样,偷偷地拥有想念。
命运有时的安排就是这么残酷,你以为只是你以为。
当一个人无法左右自己的心,那他就注定会被情感操控。
他想起刚才和同伴们一同讨论的话题,想起那句“想要一直守在他身边”,“和对方组建家庭”等等……后者是他的身份地位无法奢望的。
但是前者,现当下的他完全能做到。
只要按时吃药,只要配合唐抚宁给的治疗方案,把九月份的集团年检隐瞒过去,这样平静绵长的日子就不会被改变。
“反正,”楚漾干涩地开口,“反正不是你哥。”
他知道凌意舶在担心什么,也不会说阴阳怪气的话,更不会玩儿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招式,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凌意舶信他。
凌意舶坐在一楼餐厅的凳子上,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