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隋淡定一笑,道:“既然温宗主不同意治疗段复,那我也不好勉强温宗主。不如我们双方各退一步,我也不要温宗主治疗段复了,只要温宗主给出两件高级灵器,一条小型灵脉开采权,我便将段衡交出来。温宗主看如何?”
“原来是为段衡的事,余家主,请回吧。”温见雪并未发表对于余隋所要之物的看法,他叹了口气,淡声道。
余隋却当他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过高,当即道:“温宗主,一件高级灵器……”
温见雪打断了他的话,“余家主,我已经找到段衡了。”
什……什么?
余隋怔住,温见雪离开待客厅许久,他才缓过神,连忙联系段呤雨的好友。段呤雨将段衡安顿在自己以前的好友家。
段呤雨的好友道:“前不久,有个戴着木制面具的男人带着人找上门,不由分说,带走了段衡。我正愁怎么与你们说,你却已经知晓了,主动来问我了。”
对方说到这里,语气带上几分愧疚。
“我实在是拦不住他们,这事对不起你们对我的信任,改日,我请你们吃一顿,正好许久没见了,聚一聚……”
余隋听不见其它话,耳边嗡嗡响。
温见雪怎么知道段衡在段呤雨好友家?他不是怀疑段衡被安置在余家,吩咐人去翻查了吗?
余隋想及此处,终于回过味,意识到温见雪一开始就知道段衡在上界。
他是故意吩咐人去翻查余家,让他松懈,好找到段衡,带走段衡。
余隋气不打一处来,不等段呤雨好友话毕,就掐断了联系,阴沉着脸离开。
尚未回到客栈,便见到段呤雨哭着寻了来。
余隋本就心烦,见妻子哭哭啼啼,更加心烦了。
他扯了扯衣领,道:“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谁死了吗?”
段呤雨抓住了他的手臂,哽咽道:“儿子自尽了,我带着医修给他熬夜,回来就见他…他割腕自尽了。”
余隋定在了原地。
……
“宗主,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段复自杀了。”
距离剑宗千里开外的观光寺。
一个同带着剑宗分宗弟子搜查余家的黑衣人身形相近的黑衣人,手持一柄利剑,站在观光寺主持禅院内。
他身侧有棵千年菩提树,粗壮枝干投下一片阴影,将他笼罩了进去。
“自杀了?”
温见雪离开待客厅后,简单沐浴一番,此刻正在束发,闻言,他垂下了眼帘,遮住眼底晦暗,淡淡道:“什么时候的事?”
“方才的事。”黑衣人微顿,斟酌道,“不知是否会牵连宗主你。”
“无需担心。”
温见雪束好头发,回忆起余隋找到他说,不用治疗段复,要灵器与灵脉开采权时的神情,轻轻笑了声。
“余隋这种人,知晓段复成废物了,便不再寄期望于段复。如今段复死了,反而叫他轻松,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了段复这一个儿子,舍弃余家与自己的性命。”
“如此,弟子便安心了。”
黑衣人不是旁人,正是秦三四。
秦三四现下已是剑宗主宗内门弟子,师从刘嶂。
之前,某头狼口口声声说要叫秦三四做一辈子杂役,扫一辈子地,回宗不过半个月,便踹了他杂役身份,把他提到刘嶂面前,要他拜刘嶂为师,日后把剑宗当家。
说人话就是,以后不管剑宗发生什么,都不许离开剑宗,为剑宗生为剑宗死。
秦三四看向禅院客房,接着道:
“段道友已经醒了,主持和医圣正在为他疗伤,他说,晚上想见见宗主,宗主可有空?”
温见雪道:“段道友相约,自然有空。”
秦三四道:“弟子想问宗主一件小事,今日是几月几号?忙着修炼,却忘了时间。”
温见雪传音回道:“八月初五。”
秦三四道:“距离我当初入定天,拜林翡为师,仅仅几个月。”
他看向定天宗的方向。
不可否认,知道定天宗解散,他心中生出无限悲伤,可这些悲伤,在摸到脸上刻意不除去的疤痕后,又散得一干二净。
细细究来,定天宗从哪个方面都比不上剑宗,不知他以前为何死心塌地,大概是林翡对他的恩情,蒙蔽了他双眼。
温见雪并不戳破他心中所想,道: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回来吧,慕容复现下在剑宗主宗。”
“是。”
温见雪掐断与秦三四的联系,尝试联系谢琅。段衡是谢琅父亲,自己去见他,总要同谢琅说一声。
温见雪心想,如果谢琅能一起去见段衡就好了。
过往的事,都能弄得清清楚楚。
然而,温见雪还是联系不上谢琅。
没办法,温见雪决定自己去见段衡。
……
秋意绵绵,月凉如水。
温见雪来到观光寺,观光寺矗立于峰顶,庄严肃穆。
他随着观光寺接引弟子,进入寺内,嗅到淡淡的香火味,听到观光寺弟子习武的声音。
第249章
“温宗主,这边请。”接引弟子道。
温见雪微微颔首,跟着接引弟子来到主持禅院。
禅院灯火通明,院中那颗千年菩提树,通体散发着令人精神放松的气息。
温见雪心境在此时异常平静,他穿过庭院,踩着千年菩提树落在地面的阴影,来到客房。客房的门掩着。
接引弟子将他引至客房前,便退下了。
客房正对着庭院的菱形花窗透出暖暖的光芒,他在门前站了一会,抬起手,叩响房门。
“请进。”
房间内传出清清冷冷的声音,这道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尾音轻飘飘。
温见雪推开房门。
暖暖的烛光一下子从房间里泄了出来,将房门外的人包裹。
温见雪的影子映在地面,显得有些修长,他朝房间内走去。
观光寺主持一向不喜奢靡之风,因而无论是禅院,还是客房,装潢都简朴至极,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他绕过用来遮挡里间的宽大竹屏风,见到了此行目标人物。
床头柱前搁了个素枕,对方披着件白色外衣,半靠在素枕上,他比温见雪见到的人都要消瘦,脸颊上几乎没有什么肉,手背青筋清晰可见,手指骨节嶙峋如竹子一般。
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朝下投出一片阴影。
此时,握着一本记录这些年修仙界发生的大事的史书,正在看书。
察觉到温见雪已经走到床前,他合上书,将书放在床头那个木柜子上,抬起眼睛,侧头朝温见雪看来。
“剑宗主宗代宗主,温见雪,温宗主?”
他问。
温见雪点头,因着不知对方是好是坏,所以不知拿什么态度对待他,更不知如何称呼他。
对方却没有在意这一点,似乎不在乎世间万物的眼睛消去了冰冷,他的态度格外温和,道:“段某身有重伤,不便起身招待温宗主,温宗主请随意。”
温见雪走到窗对面的扶椅前,坐了下来。
段衡道:“段某醒来时,听住持和医圣提起过温宗主,这些年,多亏了温宗主在阿琅身边,否则段某不敢想,阿琅会成什么样子。”
温见雪听出他口中的阿琅是指谢琅。
他打量段衡,未从对方身上窥见一丝虚伪,斟酌词句,道:“其实我有些问题想问您。”
“请讲。”段衡说到这里,剧烈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温见雪见状,忙要去叫人。
段衡阻止了他,道:“无妨。”他取出手帕,取去嘴角血液,嗓音淡淡,“其实段某也知道温宗主想问什么,温宗主身为阿琅道侣,告知你也无妨。”
温见雪坐回原位,沉呤片刻,道:“我想知道,这些年,您去了哪里?”
灰黑床帘遮住大半朝这边照来的烛光,段衡几乎沉在黑暗里,许久,他缓缓道:“从雪岭离开后,一直在一个石牢内……”
……
客房内的烛火亮了一夜才熄灭。
温见雪告别段衡,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太阳已经从群山之下升了起来,明亮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他身上,他感觉到几分温暖。
“温宗主。”
观光寺住持同医圣朝这边走来,见到温见雪,顿住脚步,唤了声。
温见雪回神,他行礼道:“住持,医圣前辈。”
观光寺住持捻动佛珠,道:“温宗主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
温见雪道:“一些横在心中的刺没了,所以心情不错。”
“那便要恭喜温宗主了。”医圣笑道。
温见雪站直身体,看向客房,道:“段前辈伤未好,而此刻,我不方便将段前辈接入剑宗主宗,还要接着麻烦两位前辈,帮忙照顾段前辈。”
观光寺住持微微颔首,道:“温宗主不必客气,之前便说了,若是有事,可以找我们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