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谢琅退后几步,按了按眉心,传音道:“藤蔓味道刺得我头疼。”
温见雪正欲说他什么味都没闻到,联想到谢琅狼鼻子,嗅觉比人敏锐许多,又咽下想说的话,转而传音道:“封闭嗅觉。”
谢琅微微摇头,传音道:“封闭嗅觉不舒服。”
“不舒服也比头疼好。”温见雪不由分说封闭他嗅觉。
谢琅微怔。
温见雪瞧见谢琅神情,忽觉自己作为朋友,管得太宽。他立刻要解开封住谢琅嗅觉的术法,谢琅往旁边偏了一下,道:“你说得对,还是封着嗅觉吧。”
温见雪审视谢琅神情,见谢琅并无不悦,紧绷地心弦松了。他联系到服侍师父的青衣小童,描述了藤蔓的特征,请对方帮忙查看这藤蔓是什么东西。
青衣小童应下,他立刻钻进寒长老私人藏书阁查阅,看了一圈没查到绿色藤蔓是什么东西。
他拿出自己的小破剑,摇摇晃晃御剑前往宗内藏书阁。
温见雪站在墓前,等待青衣小童的消息。
闷热的空气被清凉符透凉,温见雪抬起手,遮住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太阳被乌云半遮,似乎在晃动,连带着脚下的大地也在晃动。
大地晃动?
温见雪意识到晃动的并非是天空中的太阳,他陡然看向棺材,棺材内的绿色藤蔓疯狂增长,窜入泥土。
谢琅招出半月剑,一剑刺向藤蔓,藤蔓瞬间消失。
温见雪见状,立刻用灵力去捕捉,未果,又立刻改为毒丹,那藤蔓云烟一般,穿过丹火,从眼前逃跑,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见雪心中微沉,他正欲收起灵力,地面忽然破开,藤蔓从地面冒出,将温见雪拖到棺材内。
“哐啷——”棺材盖横飞而来,盖到棺材上。
藤蔓在棺材盖盖上的刹那间,钻回棺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谢琅想阻止根本来不及,他扬起剑,一剑劈开棺材。
棺材内却空空如也。
谢琅握紧半月剑,目光阴骘,结丹期的威压不受控制涌出。几个迁墓的人感到到结丹期的威压,大气不敢出,纷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城镇内,来福客栈。
温韵听说温见雪失踪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报应,这可真是报应。你说是不是,刘桦?”
刘桦闻言,连忙道:“大小姐说得是。”
温韵笑了一瞬,不笑了,现下已经天黑,温止冉已被斩了。
她将牙齿咬得咯嘣响,坐在窗前,死死盯着温府的方向。
刘桦倒了一杯茶,从袖中抖出一个叠成手指头大小的纸包,他悄悄展开纸包,将纸包内的粉末倒入茶杯,摇晃均匀,递给温韵。
“大小姐,喝口茶吧。”
第74章
“大小姐,喝口茶吧。”
温韵如今身边只剩一个刘桦可用,她接过茶杯,缓缓低头。
她顿住了。
刘桦无意识攥紧拳头,他嗫嚅道:“大小姐?”
温韵审视他片刻,慢慢道:”你怎么看起来有些紧张?”
“紧张?怎么会紧张?”刘桦拳头捏得更紧,他微微低下头,小声说,“我是在担心你身体,千万不能垮了,若是垮了,温家就没几个可支撑的人了。”
温家如今是确实没几个可担得了事的人了。
自从温家出事,从前与温家交好的家族便纷纷远离温家,就连不同流俗、厚德载物的苍兰派掌门也不例外。
“用不着你担心。”温韵目光冷了下去,她捏紧茶杯,直到茶凉,才抿了一口茶。
……
天幕漆黑,银月仿佛一弯收割人命的弯刀,悬在高空,清清凉凉的光芒压过群星的微光。
温家祖坟,周遭树木轮廓清晰。
谢琅直直看着空棺。
“谢琅,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帮助,先回宗,见雪应该没事,为师和宗主会动用一切力量找。”寒长老道。
寒长老得知温见雪消失后,和宗主立刻赶了过来。
谢琅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空气中还残留着藤蔓中刺鼻的气味。
“谢琅?”寒长老道。
谢琅抬起眼帘,朝宗主和寒长老行礼:“弟子明白了。”
寒长老见谢琅离开,深藏的担忧这才流露出来,他急得团团转。
“上哪里找人?根本查不到藤蔓是什么东西。”
“检查了棺材,棺材内没有一点阵法痕迹!可是,既没有阵法,怎么就能带着人凭空消失?!”
“寒玉,冷静。”宗主站在墓前,表情从头至尾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得仿佛一汪水,他嗓音沉稳,道,“你急也没有用,回宗吧,我联系上界的人查查藤蔓是什么东西。”
寒长老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苦笑道:“好。”
宗主看寒长老一眼,背起仅剩的一只手,道:“不过你最好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寒长老深吸一口气,道:“寒问川,你就不能盼见雪无事?”
宗主:“修行一路,危险重重,太多半路夭折的人。”
寒长老心底知道宗主说得很有理,可他万般不愿接受。狠狠一甩袖,寒长老道:“我自己去联系上界查查这见鬼的藤蔓。”
宗主微微摇头,他抬头看了一眼左侧的山林,踏上本命剑,径直回剑宗。
谢琅从左侧山林内转出来,他走到棺材前,召出半月剑,拨开棺材,以剑挖土。朝下挖了数十米,谢琅依然没见到任何藤蔓,不仅如此,空气中残留的藤蔓气息也消失了。
谢琅不得不相信,藤蔓带着温见雪凭空消失了。
谢琅听觉很好,即便在左侧山林,也能听到寒长老和宗主的谈话。
谢琅怔怔地看着泥土,他滑坐在土坑内。
若是当时他反应再快些,若是他不逼着温止冉同意逐出卫雪……现在肯定不会如此。
强烈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谢琅又想起他母亲,他母亲就死在他面前,现在温见雪也消失在他面前。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谢琅喉间干涩,他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拿起半月剑,狠狠割自己左臂一刀。
强烈的痛疼席卷而来,鲜血染红衣袖,顺着衣袖往下滴。
谢琅盯着鲜红鲜血,修长手指插进伤口里,扣住皮肉往外扯。
鲜血快速涌出,溅到他苍白的脸上。
无用。
真是无用。
谢琅唇色发白,瞳孔却异常漆黑,隐隐约约泛出暗红,他发狠地撕扯伤口,直到把伤口撕得血肉模糊,摸到自己手骨。
不行……不能继续了。
谢琅在心里数到十,缓缓收回手,他凝出道水镜,对着水镜,擦脸上已经凝固的血液。
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手上全是粘稠的血液,只一味擦着。如此擦着,脸上血液自然越来越多,谢琅看着水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
“擦不掉。”
“为什么擦不掉?”
“怎么擦不掉?!”
谢琅脖颈冒出细碎的银白狼毛,牙齿和指尖变得尖利。因发觉如何也擦不掉,他骤然加大力度,锋利的指尖抓破脸,血液更多了。
谢琅摸了摸脸上血液,全身发抖。
“怎么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是我太废了?”
谢琅漆黑眼睛变成暗红,他剧烈喘息,彻底妖化,发疯似的砸碎水镜。水镜碎片尽数落在地上,化成冰冷的水。
“废物,都是废物!”
谢琅掀翻棺材,他拿起半月剑,一剑捅向自己腹部。即将捅到时,锥形银耳坠爆发银光,谢琅倒在地上,变回人形。
他摸索着地上的泥土爬起,拽下锥形银耳坠,摔在地上。
“谢青羽!你给的什么破玩意!尽会束缚我!”
锥形银耳坠深深陷入泥土里,谢琅盯着锥形银耳坠,嘴角缓缓上扬。
“我知道了,一定是苍兰派尤掌门做的,我没答应替他牵线,认识寒长老,所以他暗中设计,卷走温见雪。”
“我知道了。”
“肯定是这样。”
“给我等着。”
谢琅阴沉沉的笑,他如视珍宝的捡起锥形银耳坠,仔仔细细擦掉泥土,戴回右耳,然后招回半月剑,大步离开温家祖坟。
他离开得很快,行走时,锥形银耳坠在半空划出锋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