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户人家什么奇怪的规矩都有,之前他曾去给某位上校看诊,离开时两排人唱着军歌相送,害得李雨游脚步都不自觉踩了节奏,走得挺胸抬头,气势昂扬。
“这时代怪人真多,”李雨游把猫哥抱进怀里,用脸颊蹭着猫哥的肚子,“是不是?”
不过李雨游没想到,连他自己都变得奇怪了。
他做了一个很久未做的噩梦。
他闻到了过于浓重的药剂的味道,听见了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找不到声音来源,然后是一声惊慌的喊叫:“完了,出事了!”
随着玻璃破碎的炸裂声,李雨游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猫哥正踩着他的胸膛。
他长出一口气:“我说怎么喘不上气,原来是你。”
忘了一眼窗外,依旧漆黑一片,他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发现在姚息的未接来电上方,还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五分钟前的新信息。
“我是闻绪,如有需求或特殊情况,可不通过助理直接与我联系,号码望惠存。”
第5章 待客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李雨游又去见了三次安瑞昀。
第三次去的时候,听闻安瑞昀身边那位彭叔还是不太安心,基于安瑞昀三番两次强调自己不想去医院,于是私下里又托关系联络了一位李雨游的同行——知名学府毕业、资历较高的家庭医生,也请了过来给安瑞昀看病。
不过这位名医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得出了跟李雨游差不多的结论,猜测安瑞昀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或者压力过大,给开了一些稳定心神之类的药片。
从结果上来看这些药物没起什么作用,安瑞昀的症状依旧没什么缓解,也没有恶化,仿佛某种奇怪的慢性病症,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调理。
但闻绪还是很有格局,哪怕两位医师没有实际上的功劳,也依旧给了非常丰厚的费用,按次结算,且以金条的形式当面结清。
李雨游对他们格外谨慎的作风有些意外,但也轮不上他说话,有什么收什么。
唯一的麻烦就是得定期去把金条存了。
毕竟他家里也没什么看门的,总不能指望猫哥“保家卫国”,猫哥不给劫匪带路已经算有义气了。
“......真的不考虑吗?”
李雨游一时出神,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啊?考虑什么?”
“我刚才给您介绍的产品,”柜员又给他重复了一遍,“您上次来,我也给您推荐过的,您现在账户里这么多存款,已经是我们的重点攻略对象了。”
李雨游回想起来了。
不过他依旧摇摇头婉拒:“不了。”
“相信我,这已经是风险最低、利润率最高的选择了,”被业绩压身的柜员并没有放弃,“并且您可以看看......”
李雨游有点没耐心听下去:“谢谢,我相信你的,但我存钱有其他用处,抱歉。”
回家的路不远,今天没什么大事,李雨游打算步行。
山樾庄这一片开发之前很荒凉,有溪流有树林,因此建成住宅区后面积也格外广阔,有很多偏僻小道,也有不少过溪木桥。
修得很精致,精致到李雨游时常为这些设计感到惋惜——自己应该是这里面唯一一位名下没有车辆的住户,也是这些桥上唯一的行人。
拐进最后一条小道,楼底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团黑影。
李雨游原以为是一袋垃圾,黑影却骤然移动,冒出个头颅来。
“我特喵,”李雨游吓得跟兔子一样往后蹿了两步,“什么玩意儿?”
“是我。”头颅发出了姚息的声音。
李雨游方才心跳超载,此时说话还不利索:“不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胆儿这么小,就早点买辆车,”姚息此时看起来非常落魄,但嘴上依旧不饶人,“省得哪天走夜路出事。”
李雨游一个深呼吸后终于平静下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姚息简单利落:“我越狱了。”
咖啡机发出工作完毕的声响,刚好李雨游也将锅里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盛进碗里,将一碗一杯同时放在餐桌上。
“所以崔鸣冶现在知道你逃出来了吗?”
姚息接过餐盘,扫了一眼钟:“应该在半小时前知道了,但多半还没猜到我在哪。”
李雨游思忖了片刻,双手在身上摸索起来:“要不我还是向他举报一下吧,我担不起这个窝藏之罪......我机呢?”
姚息边吃边从侧边举起一台手机摇了摇:“我早猜到你会这么说。”
李雨游叹了口气:“狐狸精。”
这位狐狸精在十分钟前告知了他来这里的前因。
简单来说,就是姚息自述被压榨得太过分,崔鸣冶对他索取过度又管他管得极严,更过分的是完全不满足他物质上的要求,他忍耐到了极限,前段时间暗中调查,联系上了一位以前跟过崔鸣冶的情人,才得知崔鸣冶对他的前任出手阔绰、相当大方,且从不过度掺合私事。
“他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姚息评价自己也毫不客气,“所以才故意找上我,把我当个乐子,这能忍?”
李雨游不知该怎么评价这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想了想也只能说:“那你之后怎么打算?”
“没想好,”姚息把吃完最后一口炒鸡蛋,“跑了再说,我不会麻烦你太久的,只是好不容易今天崔鸣冶顾不上我,时机难得,我跑得仓促,没找好下榻点。”
“你怎么知道崔鸣冶顾不上你?”
“前几日药云那个公司新药不是获批了?现在股价大涨超6%,黄议员那边肯定坐不住,举报了未验先产,还顺带把之前销售链的事儿扯了出来,小道消息称明下午举办听证会,对面也把他们募集基金搞IDT研究的老前科一起拖下水了,崔鸣冶跟当初那笔投资有点关系,现在该盘算的在盘算,该运作的在运作,今天肯定顾不上我。”
李雨游目瞪口呆地盯着姚息,得到了对面疑惑的反问:“怎么这么看我?我做这份工作,信息差很重要啊。”
李雨游迟迟才憋出一句:“你这个头脑,当初怎么不好好读书,干点正事?”
姚息闻言停顿了一秒:“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无论如何,今晚姚息肯定是住定了。
李雨游在家里翻箱倒柜另外抱了床被子出来,又收拾着几乎从未启用过的客房。
姚息吃饱喝足,一直抱着双臂在边上看着,半晌突然问:“听说你在给闻绪的未婚妻看病?”
李雨游手忙脚乱地套着被套:“你这个消息有点过于灵通了。”
“他怎么样?”姚息追问道,“或者说他俩怎么样?”
李雨游回想了一番他与闻绪的几次见面。
从客观上来说,闻绪跟传闻里完全一致,优秀、礼貌、待人温和,于是李雨游也按照事实回答:“他人很不错,他跟安瑞昀也很恩爱。”
“真的吗?我不信。”
李雨游看姚息这悠闲的样子不爽,怼了一句:“你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机会而恼羞成怒吧。”
“确实有一些,”姚息不恼,大方承认,“但我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总觉得闻绪现在这样子不太对劲。”
“什么消息?”
“你也知道,闻绪他们家大业大,以前表兄弟之间斗争很厉害,听说他小时候被绑架过,还在小黑屋里关了一周多,但事情解决后立马就回去上学了,没受到任何影响。”
“那只能证明人家心理素质好,”李雨游否定他,“你觉得他不对劲还觊觎人家?”
“瑕不掩瑜啊,如果能沾到他的背景,有点风险又如何?”姚息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而且我在那次晚宴上见到了他跟安瑞昀,感觉他俩有些......过于相敬如宾了。”
李雨游又被迫再次进入了回忆。
闻绪似乎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安瑞昀,但也维持着一定的界限,肢体接触都停留在温和但不亲昵的范围内,相敬如宾这个描述倒也没错。
“这不是个褒义词吗?”
“反正我觉得有问题,”姚息坚持着自己的观念,片刻后又问,“李雨游,你谈过恋爱吗?”
李雨游终于把被套套好,把被子扔了过去,中止了这场谈话:“别琢磨人家家事了,早点睡。”
“行,”姚息把被套拿开,也没坚持,话题一转,“最后一件事。”
李雨游回头看他。
姚息从他的兜里,缓缓掏出一个塑料袋,层层打开,里面是一粒药丸。
“你当医生的,有没有什么能够做检测的朋友?”姚息这次严肃了一些,“能不能分析下这粒药丸是什么成分?”
第6章 温度
李雨游从姚息手里将药丸拿过来。
药丸长得跟普通的感冒药没什么差异,大小、颜色都是很常见的样式。
李雨游拿在手里晃了晃,反问姚息:“你从哪里拿到的?”
“你别问,”姚息不肯说,“你就说能不能测。”
李雨游把药丸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轻轻嗅了嗅,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看出什么来了?”
“没有,”李雨游否认道,“我又不是色谱仪,肉眼能看出什么来。”
“没有什么熟人能测一测?”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平时独来独往,以前只在小医馆待过,那里能有什么高级仪器。”
“也是,”姚息想了想,“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学院出身的,能看出什么名堂,我也是没什么其它办法,才想在你这里撞撞运气。”
“那就留在我这儿吧,”李雨游若无其事地把塑料袋拿走,“万一哪天我撞见什么人,也许能替你问两句。”
姚息略微思考了几秒,似乎也没想到其它解决方案。
他默认了李雨游的做法,随后挥了挥手示意李雨游出去:“跑路真累,我要休息了。”
说是休息,但未来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从客房都传来游戏的背景音。
似乎还是什么战争游戏,枪击声持续不停。
猫哥烦躁地围着李雨游绕来绕去,被李雨游双手抱在了怀里:“吵到你休息了是不是?”
猫哥轻舔了下李雨游的手背,又用爪子蹬着李雨游的胸膛。
“抱歉,就一晚上,”李雨游任由它动作,“忍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