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姚息也怕痛,怕冷,怕饿,但怕死。
至少得等自己坐一次云霄缆车再死。
7
姚息离开局长公子之后,又找了一个很弱不禁风的金主,听说家里是开报社的。
可惜跟他的时间也不长,也没赚到多少钱,因为那报社只是名头响,实际不赚钱。
离开报社公子当晚,姚息去了迪厅。他没事的时候就去那里,因为跟服务生混熟了,不用给钱,而在如雷贯耳的低重音里,在乌烟瘴气的烟酒之中,他会误以为自己在云霄之上。
姚息在迪厅里算了算,距离袁总当初透露的加入俱乐部的金额,还差很大一笔。
但明年云霄缆车就要开了。
下一位得找一个很有钱的才行。
还得有一点见识和地位,因为他问过局长公子和报社公子,他们都没坐过云霄缆车。
8
姚息听说今晚芮月花园要举办一场慈善晚宴。
慈善晚宴,露面的都非富即贵,很适合给自己再挑一位金主。
可是自己这种身份,要怎么进得去呢?何况在同行里,自己都是名声不太好的那一类。
天无绝人之路,当晚在迪厅里,姚息见到了同行炫耀的一封晚宴请柬,他装作艳羡地跟其他人凑过去看,然后默默记下了请柬的样式。
他觉得自己写字画画还算有天赋,他照着画了下来,在店里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
然而到了门口排队检阅时他才发现自己失策了,那请柬只是走个形式,门口戴着大帽子的侍应生在一个一个核对手里名单上的名字。
但都已经到门口了,退出去很滑稽,姚息准备等对方说没有这个名字,然后装作责怪对方弄错了,说要出门打个电话,然后趾高气昂地离开。
侍应生接过他有色差的请柬,核对了一遍名字,然后说:“请进。”
姚息喜出望外,没想到碰到一个这么马虎的人。
9
姚息来之前调查过宾客名单。秦少魏少都不错,虽然一个长得丑,一个玩得花,但至少家里有钱,而且也真给。
姚息跟他们两位都聊了一圈,脸都笑僵了,也被对方摸了好多圈。去趟厕所回来,发现舞会已经开始,而刚才自己低声下气哄着的人,正低声下气地邀请另两位漂亮的共舞。
“放弃吧,”一个几年前就认识的同行抄着手站在他身旁,“新的一批已经来了,你跟我都老了,谁会要别人玩剩下的。”
姚息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舞池。他没发现自己在颤抖。
他很害怕,如果谁都看不上自己,那剩下的一大笔钱,要从哪里赚?他没读过书,打工一辈子也攒不了那样的金额。
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姚息回头,发现旁边的人是崔鸣冶。
他来到芮月花园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闻绪跟崔鸣冶,他们两人相伴而立,鹤立鸡群,无论身价还是外貌,都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姚息这样的蝼蚁,只能攀得上鸡,不敢想高飞的鹤。
但崔鸣冶这只鹤在他旁边开口问:“要跳舞吗?”
10
姚息后来告诉李雨游,如果不是崔鸣冶,他那天本来可以跟着秦少走。
他撒谎了,实际上,崔鸣冶挽救了他整个夜晚。
11
姚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跟崔鸣冶跳舞。
又何德何能可以跟着崔鸣冶走。
他在自己从未坐过的豪华车上,偷瞄旁边的人。
崔鸣冶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真好看。
12
姚息后来也偷瞄过崔鸣冶很多次。
他装作自己累得无法动弹,然后望着从旁边起身的崔鸣冶,无论是脸部轮廓还是肌肉线条,都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
姚息第一次觉得亲密接触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无论崔鸣冶跟他做什么,就连以往自己觉得过分的事情,如今他都心甘情愿。
13
但不包括不给钱啊!
14
姚息很绝望。
他每天偷窥到崔鸣冶手上有多少生意,哪怕只是这些生意的皮毛,都够凑他最后那笔钱了。
但他连一只中等价格的表都不愿意给自己买!
简直是一毛不拔铁公鸡!
15
姚息跟着崔鸣冶去了一次他家的拍卖行,崔鸣冶跟一个漂亮的人打了招呼。姚息很聪明,从语调就判断出,这两人绝对有瓜葛。
他找机会在厕所跟对方见了面,开门见山地问,要怎么讨崔鸣冶欢心,怎么才能让铁公鸡多掏点钱。对方人很温和:“崔总很大方啊!他给我买了两辆车!”
“两辆?”姚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做到的?”
“啊?”对方被他问愣了,“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就偶尔陪他去去宴会,极偶尔跟他睡一睡,平常就在他给我的房子里,看看书什么的......”
姚息感觉自己要高血压了:“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是崔总提的,我不清楚原因,我当然舍不得的,但听说他对下一任跟我一样,也挺好的,有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姚息晕倒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极偶尔,是多偶尔?”
“大概一两个月叫我一回?而且也挺温柔的。”
一两个月一回。
姚息一天能干完他们大半年的量。
16
姚息跑路了。
姚息偷了闻绪给崔鸣冶的药,跑路了。
如果能够查出这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那他就可以拿来勒索崔鸣冶;如果什么都没有查出,那自己就单纯跑路吧。
没有人看得上的话,就找身价低点的人,看能不能想办法同时伺候几个;再不行,就去接一些可能会比较痛苦的活,反正这辈子快忍到头了。
云霄缆车明年就要开了。
17
姚息被抓了。
是在迪厅被抓的。
崔鸣冶坐在豪车后座上,姚息被人押着扔了进去。
姚息其实有一点点怕。
因为他才跟着袁总时,也跑过好多次,每次被抓后下场都很惨,袁总把他按进水里再提起来,把他倒挂很久很久,总是有很多不会留痕的惩罚方式。
但崔鸣冶没用其中任何一种。
他跟崔鸣冶回了家,等待他的是摆好的饭桌。
18
姚息又跑了。
这一次是在车站被抓的。
这一次抓回去之后吃了炖鸭掌。
姚息又又又跑了。
这一次是在商场被抓的。
这一次抓回去之后吃了海鲜面。
19
姚息第三次跑得很仓促,连钱包都没拿,幸好为云霄缆车存的钱都在银行里。
仓促是因为他发现昨晚自己想要在床|上试图吻崔鸣冶。
虽然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
这一定,这一定是某种激|素作祟,姚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没读过书,不明白其中道理。
如果问李雨游的话,他一定知道吧,他跟自己不一样,是有知识的人。
为什么?明明自己从不怨恨这个的。
姚息感觉自己不正常了。
都怪崔鸣冶。
他昨晚甚至觉得,如果能一辈子这样下去,也可以不坐云霄缆车。
怎么可能,清醒一点。
姚息给了自己一耳光。
崔鸣冶怎么可能跟自己一辈子,他前两任都没超过两年,他以后也会跟局长公子一样结婚。
还是云霄缆车好。
只要有钱,云霄缆车就一定能坐上,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
坐完云霄缆车,就可以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