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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目混珠_分节阅读_第36节
小说作者:三道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297 KB   上传时间:2024-10-10 18:38:20

  “诺布死了。”

  轻飘飘的四个字顿时让蒋文凌暴起,他三两步走到孟渔面前,大掌擒住了孟渔的颈,“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轻微的窒息感让孟渔说话有些困难,“五哥,你说得对,好人在这里是活不长久的,但我无心害你。”

  蒋文凌双目赤红,咬牙将他掼到一旁,“你跟蒋文峥都是惺惺作态的好手,难为你们编排这样一场大戏。”

  孟渔扑在桌面,转身站稳望着蒋文凌,后者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眼神盯住他,“你可知道,你为了蒋文峥做了这么多事,你的好二哥却巴不得要你情郎的命?”

  他瞪大双眼,“你胡说……”反应过来被套了话,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都到这份上就别再装了。”蒋文凌冷笑,“当日在川西,蒋文峥明知长史是我的人,却不铲除异己,由着他设法调走刘翊阳,教唆天君教假意放火引傅至景进山,我倒是好奇,傅至景什么时候成了蒋文峥的肉中刺眼中钉,要借刀杀人?”

  孟渔心中震动,甚至于连是蒋文凌指使天君教放火烧山这等事都排在了后头,只觉得他是因为惨败而故意挑拨离间,急道:“你不能因为输了就诋毁二哥!”

  蒋文凌笑得恣意,“我是输了,但我不是输给他蒋文峥,我是输给父皇,输给诺布,输给我自己。”

  “我们的父皇是天底下最狠心的人,他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情,分明从未动过让我继承大统的心思,却由着我青天做梦,费尽心力和蒋文峥斗,好分庭抗礼巩固他的皇位。事到如今,我只想保下诺布,他却怕我拿了兵权威胁皇权,连这点愿想都不愿意成全我。”

  蒋文凌字字铿锵,“今日我蒋文凌败了,难保父皇不会扶持旁的兄弟,你且等着吧,说不定哪天你的几位好哥哥就反目成仇,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孟渔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阻止不了接着往下听。

  “我们这一行兄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蒋文峥最为虚伪狠毒。”蒋文凌脸上呈现出一种癫狂的迷乱,“马皇后杀母留子,蒋文峥认贼做母,当真是母慈子孝,好事一桩。”

  惊天响雷,孟渔吓得往后倒退一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急躁地反驳,“你信口雌黄,就不怕我禀明父皇……”

  “我说了,我们的父皇他什么都知道。”

  孟渔腿一软,瘫坐在了凳子上,如坠冰窖。

  蒋文凌擒住他的脸左右摆弄,低低笑起来,“你猜,孝肃先皇后之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父皇又清不清楚呢?”

  孟渔猛地推开蒋文凌,如鲠在喉,“住嘴,我不想听了。”

  “你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蒋文凌似笑非笑,“怕我的话动摇你的善心,也把你变成京都里随处可见的两脚怪物吗?”

  蒋文凌在室内毫无章法地踱步,大笑起来。

  孟渔见着他的左手无力地往下垂,随着他走动的动作摇摇晃晃,那是被刘翊阳长箭废掉的手,再也没痊愈的可能。

  他必须走这一趟,又后悔走这一趟。

  孝肃先皇后的死因究竟是如何?

  五哥是看清局势才不甘再做父皇的一把利刃,迫不得已认输吗?

  如翩翩君子的二哥怎么可能认贼做母,怎么会对傅至景动杀心?

  太多骇人的消息像潮水似的涌进他的口鼻,让他产生溺毙之感,又如同蒋文凌说得那般,他当真变成了一只多疑的两脚怪物,看谁都是青面獠牙的可怖。

  他倏地站起身,跌跌撞撞想往外走,跨过门槛才记起今日所行,惶惶然地回头道:“五哥,给诺布烧些纸钱,让他早日安息吧。”

  与话音同落的是丢在地面的一块白布。

  孟渔疯也一般逃出了五皇子府。

  蒋文凌止住笑,颤抖着捡起布帛,摊开来看,由鲜血写成的蒙古语刀一样刺进眼底。

  等孟渔离开主院,依稀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刻意压抑过的悲痛哭声,他看着阴沉沉的天,心里好像被掏空了一块。

  人生何以悲,悲在生别离。

  但他在这世间还有挂心的人,不该虚度光阴。

  时隔一月,孟渔再次站到了傅宅的门前,奇怪的是,后门居然并未上锁,他轻轻一推走了进去,不多时就在空气中嗅到了浓重的草药味。

  作者有话说

  们五哥的道心轻轻地碎了。

第45章

  傅至景病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傅宅算不上宽敞,孟渔不一会儿就蹑手蹑脚来到主室的窗前。

  窗户关得太严实,他偷偷摸摸地扒拉了会什么都没看清,倒是时不时听见一两声咳嗽,闷闷的,听起来病了有些时日了。

  在川西受过伤后,虽是每日金子似的珍贵药材滋养着,但到底是伤及肺腑,多多少少会留下些隐患。

  大夫曾叮嘱往后每到寒冬要小心冷风入肺,刚入秋那会儿孟渔很是挂怀傅至景的伤,每天都要询问一番,如今二人闹别扭,他竟将这事疏忽了。

  难道他不看着,傅至景就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吗?

  孟渔登时按耐不住,也不管和好了没有,哐当推开主室的木门。

  端坐在四方椅上的人却丝毫不讶异他突然到访,半垂的眼尾从容自若地扫过来,嗓音微哑,“臣还以为窗外是哪只鬼鬼祟祟的狸猫,原来是九殿下。”一出口就是冷言酸语,“九殿下大度,恕臣身体欠安,就不多加招待了。”

  孟渔这才看清傅至景的正脸,仍是一贯的神清骨秀,总是上扬的眼尾此时微微耷拉着,少了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多了几分缠绵悱恻的倦气,从前不可向迩之感骤消,面对这样病美人似的的傅至景,再看一眼桌上的药罐,孟渔心里有再多的气,也刹那风吹过的雾一般,哗啦啦地飞走了。

  一月不曾如此近傅至景的身,孟渔忽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往常这时傅至景就该出言赶他了,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病中没有心力斤斤计较,任他局促地站了半晌。

  孟渔讷声,“你还好吗?”

  “好与不好的,九殿下还会关怀吗?”傅至景见孟渔无措的神情,添了句,“横竖死不了,也就是难受些罢了。”

  孟渔果然像是咬了饵钩的鱼,担忧地上前,在几步开外停了下来,“你哪里难受?”

  为什么要离他这么远?傅至景沉默。

  孟渔以为他难受得连话说不出来,急忙忙道:“我去请御医……”

  方转身,身后就传来衣料摩挲之音,紧接着,一双臂膀从他的背后将他整个人团团抱住,他往前踉跄了下,全然被控制住,后背严丝合缝地贴了在温热的夹杂着草药和沉木熏香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味撩过孟渔的眼睛,叫他刹时红了眼尾。

  傅至景双臂极尽力气地拥抱着孟渔,仿若一撒手,孟渔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爱他爱到能豁出性命的孟渔居然置他于不顾整整一个月,好啊,不见就不见,要与他泾渭分明,最好永远都别来找他。

  可是既然来了,焉有再走之理?

  傅至景一身以下犯上的好本领,将孟渔的双肩禁锢住,翻过身,在这一刻,他其实更多是想质问对方为什么要不请自来,孟渔大抵会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坦诚地承认想他,又或者口笨地无从解释,于是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原谅孟渔那日的过错,让孟渔保证这辈子都不能再说出妄语。

  他真的这么做了。

  孟渔果然也如他料想般瞠目结舌流着泪。

  温热的眼泪打动不了傅至景比石头冷硬的心,他凝视着孟渔泪津津的脸蛋,心里产生一种很扭曲的快意,看吧,放再多的狠话,孟渔还是离不开他,还是要眼巴巴地来找他。

  孟渔这辈子都得跟他栓在一起。

  这样的认知让傅至景攒了一个月的气消去不少,他觉得自己真是病糊涂了——这回不是刻意为之,不知什么时候起浑身不痛快,还是同僚觉着他面色不佳提醒了一句,他才发觉寒气早已入体。

  病是一回事,又或者是在举步维艰的境地里日渐变得锱铢必较,非要让孟渔先低头、先服软、先剖开一颗真心告诉他“别不要我”,他才肯露出几分柔情与怜惜。

  傅至景心里想得再多,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落在孟渔的眼里,冰一样的寒意。

  他被这种冷厉刺伤,企图用体温去融化这块千年冰石,贴到傅至景的怀里,喃喃道:“我想见你,我就来了……”

  “你见我做什么?”

  说着要松开孟渔,后者果然又贴上来,蹙着眉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傅至景笑了声,“不是你说的让我叫你殿下,既是殿下,哪有和臣子如此亲近之理?”

  孟渔五官揪着,“是你骗我在先,我只是气话。”

  “我有心和你解释,是你不愿意听。”

  仿佛这已经是傅至景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而孟渔只有接受这一条道路。

  孟渔单方面被驳斥,浑浑噩噩想不明白,欲松开抓着傅至景腰侧衣料时,后者却偏过他剧烈咳嗽起来,这一打岔,孟渔就没有心思去分个是非对错了。

  他急忙忙倒了水给傅至景饮下,给对方顺背,一脸关切的焦灼之色,又要去找御医。

  傅至景拉住他,“寻常的风寒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挨得很近,孟渔望着就在眼前苍白的面容,低声,“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傅至景一点吃不得亏,“我何时与你吵?”

  孟渔不想再争辩了,擦干泪痕,微微抿了抿唇,将来时准备好的话全盘托出,“方才我去见过五哥,他听闻诺布的死讯很是伤心欲绝,我想,人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活着的时候就不要计较那么多,免得后悔莫及。”

  他黑黢黢的眼瞳认真地看着傅至景,“之前的事我确实气恼,但是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傅至景的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面对孟渔真挚的发问,他心里有块地方隐隐牵动着,但最终他面不改色地回:“没有。”

  孟渔破涕为笑,“好,我信你。”

  他有好多话想和傅至景说,不知从何说起,而最要紧的莫过于在五皇子府听到的消息。

  他犹豫很久才慢慢道:“你凡事要小心……”

  “你知道了什么?”

  那都是蒋文凌的一面之词,孟渔不敢妄下定论,缓缓摇头。

  到底还是不比从前,他也学会了隐瞒——傅至景深知孟渔的变化,可这会儿并不好多加追问,再过些时日,等孟渔放下隔阂,再慢慢套话也不迟。

  这日孟渔宿在傅宅,跟傅至景躺一张床,心里有喜有愁,不知道自己这样轻率地就将欺瞒翻页是好是坏。

  可相比旁的人,他与傅至景相识的年岁最久,关系最为亲昵,也愿意再多给几分信赖,若他真是执意和所有人都划清界限,他便真是孤独矜寡了。

  这个皇城太大、太冷,孟渔畏惧孤身一人。

  举国关切战事胜败,塔塔尔诺布病逝的消息没在京都掀起半点风浪。

  半个月后,皇五子蒋文凌自愿请旨到华东监修水坝——苦到不能再苦的差事,没个三年五载办不下来,衡帝准奏。

  启程那日秋风大作,无人敢去相送。

  他只身一人前往,抵达城外的破落庄子,带走了一个奴仆,那人身量纤瘦,风吹起车帘,转瞬即逝小半张阴郁的脸。

  孟渔站在高城上凝视着远方的山脉,“五哥,诺布,山高路远,一路珍重。”

  他心里藏了个秘密,瞒了蒋文峥,也瞒了傅至景。

  那是一封秘密加急送往飞云少将军手中的信笺,信中言辞恳切,极尽哀求,不到十日,塔塔尔诺布的死讯就传回了京中。

  掉脑袋的大罪,刘翊阳舍命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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