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到彻底天黑,屋里屋外肉香四溢,北灰被香得嚎出了苦情歌的调子。
邵松柏在院里喊:“明曜,小邻居好像回家了,你去给送点肉。”
邵明曜起身,“来了。”
清炖猪脊骨,放了温补的桂圆红枣枸杞,喷香滚烫,适合秋天。
家里的保温桶是两人份,邵松柏怕林晃不够吃,干脆洗了个大铝盆,捞上满满一大盆,盖上保鲜膜,让邵明曜送过去。
邵明曜端着沉甸甸的一盆肉走到隔壁,正要踢门,却发现院门本就敞着条缝。
他用脚尖推开门,“晃晃,来吃肉——”
话音戛然而止。
院子里摆着两只拉杆箱,上面贴满不粘胶,左边海贼王,右边一拳超人。
看那脏黢黢残破不全的样子,至少贴了十年八年。
屋门开了,穿堂风带出一股湿漉漉的薄荷味,是林晃用的打折洗发水。
屋里出来的男人目测二十多岁,浓眉锐目,上半身赤裸着,挂着几颗水珠,一身肌肉饱满光洁,精壮逼人。
一只凶悍的狼头纹满左胸,随着走路和呼吸轻轻伏动,示威般地注视着来者。
男人擦着头发,视线从上到下把邵明曜扫了个遍。
“找林晃?”
邵明曜把肉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敦”地一声。
“你是?”
男人把毛巾随手搭在肩上,垂下的一头遮住了狼眼,走上前来。
“你好,我叫陈亦司。林晃的朋友。”
邵明曜面无表情,把本来准备好的后半句咽了回去。
“邵明曜。”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27】 呆蛋旁边出现了一颗陌生蛋。 大个,浑圆,蛋色略深。 陌生蛋说:听说你叫明蛋? 明蛋立即点头:我是呆蛋的朋友。 它说完,傲慢地看着陌生蛋。 不料陌生蛋随意道:我也是。 明蛋脸色立即冷了。 为什么要说别人已经抢注的身份。它送出一记锐评:没有自尊。
第28章 |“因为我会等。”
林晃到了家还是困。
垂下的碎发遮着眼, 脸掩在大口罩下,人裹在洗得看不出颜色的睡衣里,坐在院子里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
面前盛着煮得软烂的猪脊骨, 骨头汤炖出了白油花, 口罩也拦不住肉味往鼻子里钻。
他吸着鼻子, “告诉爷爷,香。”
话刚落, 肉香混着冷空气一起钻进鼻子,他打了个喷嚏。
邵明曜挨着他坐下,“你没厚睡衣么?”
林晃隔着口罩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在他家, 没给我带。”
陈亦司拿着漏勺分肉, “你行李乱得要死, 谁能找得到。”
林晃瞥他一眼,“你没找。”
邵明曜从陈亦司手里接过筷子,“他东西在你家?”
“他家在D市房子卖了, 行李都堆在我那边。”陈亦司说,“乱糟糟几大箱破烂,就我那点地方, 都不够他祸害的。”
林晃看向邵明曜,回忆了一会儿, “我和你说过么,我小姑全家都搬去上海了。”
邵明曜“哦”了声, 随意地问陈亦司道:“你是租房?”
“没。家里人留下的门市, 我一楼开了个拳馆, 人住阁楼上。”
邵明曜视线在他纹着狼头的左胸上掠过, “拳馆……”
“业余爱好者, 开个馆赚点会员费。”陈亦司抬脚在林晃凳子上一踹,“这崽子的功夫就是我教的,凑凑合合地教,别说,还真教出来了。”
林晃心烦地挪凳子,“别踹我。”
“脾气越来越大。”陈亦司骂他,“你要给人家挤死了。”
邵明曜闻言视线一垂,看着两人搭在一起的凳子边,没动弹。
林晃懒得挪回去,也没动弹,他看邵明曜拿着筷子不动,问道:“怎么不吃?”
邵明曜看他一眼没吭声,陈亦司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你俩一起吃过饭没?”
林晃这才反应过来还戴着口罩,便端着碗起身,“我去屋里。”
“不用。”邵明曜先站起来,手在他肩上往下一压,“我得陪爷吃呢。”
邵明曜往外走,陈亦司半个生意人,习惯性地跟着送两步。林晃瞅着他俩出去了,摘下口罩,捞了根大骨棒边啃边刷视频。
陈亦司送人送了十来分钟,回来往桌边一坐,不言不动。
林晃把一碗骨头肉嗦得见了底,才听他很做作地“嘶——”了一声。
“咋了。”他敷衍地抬了下眼皮。
“老子杵着半天,你都不问问我为啥不吃?”
林晃纳闷,“吃饭还用人问啊?”
陈亦司说,“那邻居不吃你问啥?”
“我问了吗?”林晃皱眉回忆了一会儿,没想起来,把陈亦司那碗拽过来,“你要是不饿我都吃了。”
“给老子放下。”陈亦司皱眉,“欠揍,你吃他不要那碗,别动老子的。”
事儿事儿的。
林晃无所谓地往椅背上一靠,“饱了。”
陈亦司懒得搭理他,把筷子一扔,直接上手掰肉。
林晃突然想起来问:“你俩说什么了?半天才回来。”
陈亦司捧着骨头稀里呼噜地啃,吃得满手淌油花,含糊道:“跟他解释一下你的口罩。对了,你知道他怎么回的么?”
林晃掀起眼皮看着他。
——邵家门开了条缝,邵明曜没进去,也没让陈亦司进去,就站在门口听他说。
“林晃脸上有东西,你知道吧?”
“嗯。”
“知道就行。他是为了遮脸,不是有什么传染病,我寻思着跟你说一声,省着你嫌他。”
“不会。”
陈亦司把啃干净的大骨棒往桌上一扔,“然后我问他,林晃跟没跟你说最开始为什么戴上口罩。”
林晃问:“他怎么说?”
“瞅了我一眼,说——戴就戴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陈亦司学着邵明曜的声调,末了哼笑一声,“你这邻居比想象中高冷,惜字如金,快赶上你了。”
邵明曜高冷么。
林晃琢磨了一会儿,那人的温和确实是有筛选性的,平时只见他跟两个发小有说有笑,旁人提起他,都觉得难接近。
尤其当他戴上那副眼镜,镜片把疏离感拉得格外明显。
陈亦司又拎起一块骨棒,“对了,你没跟他说你怕狗吗?”
林晃动作一顿,“你说了?”
陈亦司点头,“他进屋前说,让你待会把碗给他送回去。我就说你怕狗,我待会儿给他送。”
林晃下意识直了直腰,“然后呢?”
——邵明曜审视着陈亦司的眼神,淡淡问:“怕狗?”
“啊,他没跟你说么?”
“没。”
“也是陈芝麻烂谷子事了,他小时候……”
“哦。”邵明曜打断他,手推在门上,“那我明天自己找他拿吧。还有事么。”
陈亦司描述了一遍刚才的场景,气乐了,“之前听你电话里讲那些,我以为他总热脸贴你,崽啊,你这情商还是不行,脑补过度了,人家对咱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不感兴趣。”
林晃闻言半天没出声,末了耷下眼睛“哦”一声,“可能吧。”
陈亦司笑笑,“不过你这邻居家教是很好的。天性不亲人,跟咱也不是一个圈的,但还是挺照顾你。他让我把你的行李寄过来,放他家。我寻思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要是寄过来,放你自己家不就行了么,你这么大院子,还塞不下那么几个破箱子?”
林晃依旧不吭声,起身收拾了桌上的骨头棒,又端了邵明曜剩下那碗回屋。
陈亦司在后头喊他,“你不是饱了吗?把肉留下。”
“一把岁数,少吃点蛋白质。”林晃说,“你的肾代谢不了。”
“我操。”陈亦司恼火,吼道:“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老子二十多岁风华正茂,你是大夫啊,知道老子肾好不好?”
一墙之隔,邵松柏手一哆嗦,勺子掉回碗里,溅出一地汤。
北灰立刻颠过来,伸舌头把地舔了。
邵松柏摇头笑,“隔壁这嗓门真够大的,是个壮的吧?”
邵明曜给他又添上半碗汤,“爷,吵不吵?”
“不吵。”邵松柏摆手,“老院死气沉沉好几年,就我一个老东西。今年你回来了,小邻居也回来了,还带了亲戚,一下子就活泛了。”
邵明曜拿纸巾擦着桌面,淡道:“不是亲戚。”
“那是什么人啊?”
邵明曜顿了顿,“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