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补充道:“因为我……”
“好。”邵明曜说。
*
通话挂断前,邵明曜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晚安,邵明曜。”
那一声太细弱了,他一瞬甚至在想,如果蝴蝶在他耳边对他说话,是不是无非也就这样。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震动。
【lh:晚安。】
林晃把微信昵称改掉了。
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没有预告,也没有解释,就那么改掉了。
邵明曜对着屏幕盯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的新昵称。
片刻,他眉眼舒展开,勾唇轻笑一声。
今天回了一波温,屋里闷热,外面刻意压着的扑腾声也已经好一阵子了。
他推开窗,和院里正蹑手蹑脚到处扑腾的北灰撞了个对视。
北灰一秒乖巧,收起张牙舞爪,老老实实地蹲坐在窗前,伸出舌头凝望自己的主人。
“别装了。”邵明曜手一撑窗台翻出屋子,好心情地问:“给我指指,哪呢。”
北灰听不懂这句,只是几秒后,又被空中飞舞的什么东西吸走了注意力,四脚还乖巧地定在地上,脑袋瓜已经开始到处乱转。
邵明曜跟着它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那只蝴蝶。
好像不是昨天那只了,更小,飞得也更慢吞吞的,似乎很胆怯。
几秒后,北灰到底没忍住,一跃而起,在空中伸爪迅猛地一掏——
就差那么一厘米。
是连邵明曜都觉得略遗憾的程度。
北灰怒了,彻底忘了主人在场,也忘了晚上不能出声的家规,疯了一样地满院子乱窜,一跳接一跳,在空中掏出一道道白色的拖把影子。
“够了。”邵明曜开口喝止它。
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抬脚把狗拨开,淡声道:“扑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了解蝴蝶的习性么。用力扑是永远扑不到蝴蝶的。”
“它们看似慢吞吞的,其实很敏感,还很警惕。”
他蹲下掐住北灰的嘴,不让它出声,自己也屏息静气,只轻轻把手臂抬在空中,手心朝下,手指微屈,让食指的骨节翘在最高点。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静静流逝,他很沉得住气,就那样静静地举着。
过了许久,那只在夜空中隐匿的蝴蝶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在手的上空一圈一圈盘桓,好几次降下高度,却又重新飞走。
邵明曜依旧沉稳,看也不看它,直到它在某一圈飞行时悄无声息地收敛翅膀,最终轻轻落在他食指的关节上。
邵明曜保持手指微屈,收回到眼前,近距离注视着那个脆弱而敏感的生命。
或许它也在注视他,依靠本能,带着警惕和好奇。
“所以——”邵明曜自言自语般地道:“获得一只蝴蝶的正确方法,是等待它自己停靠在你身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49】
呆蛋瞪着明蛋:你是不是发现了我的糖罐。
明蛋躺在草地上望天:嗯啊。
呆蛋:怎么能随意翻我东西。
拜托。明蛋无语道:你让我去你床底下找什么螺丝的。
呆蛋:那也不行。
明蛋不接话。
片刻后,呆蛋斜着它:没什么要说的么。
明蛋打了个哈欠:有啊。
它坐起身看着呆蛋,反问。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么。
呆蛋:?
第50章 |“终于被抓到了吧。”
陈亦司问林晃怎么改名了, 林晃寻思半天才想到理由,说邵爷爷嫌他现在话多,让他把名不副实的昵称改掉,不然吃饭就不喊他了。
“你翻翻我那堆破烂。”林晃交待他, “看当年纹身师给的例图还在不在。”
陈亦司诧异, “那玩意还留着啊。”
林晃其实也不记得了, 只让他试着找找, 被问要干什么也没说。
挂电话前, 陈亦司说周末会过来看新馆,林晃立即道:“别来, 不用你给我过生日。”
陈亦司气笑,“翅膀硬了?你姑在上海, 我不给你过,你自己咋过?”
“不过了。”林晃面不改色地胡扯,“这周末要考试。”
“你别真把自己演成好学生了。”陈亦司咂咂嘴, “也行吧, 那还要礼物么?”
“要。”林晃立即强调, “别买东西, 给我钱。”
强调完又觉得不够,补充道:“别发红包, 转账, 至少要三百。”
陈亦司急了,“凭啥?”
“你给员工小孩满月还随三百呢。”林晃说, “我都没让你把省下的车票钱一起转了。”
“……”
陈亦司骂了一串脏话,林晃听完, 心情平和地挂断电话。
课间邵明曜又打电话来问他生日吃什么, 他不想吃蛋糕, 扭捏半天,最后小声说想吃爷做的长寿面。
只是普普通通一碗清汤面,但上次在邵明曜生日上见过后就一直忘不掉。
林晃提完自己都觉得脸皮太厚,梗着脖子等邵明曜回。
“这个不用你说。”邵明曜却含着笑道:“爷肯定要做的,还打算给你做肉圆子、八宝饭、蒸苹果,都是好意头,让你新一岁万事圆满、招福进宝、平平安安。”
怎么这么多花样。
林晃听得一愣一愣,后面邵明曜说什么都没进脑。
这周邵明曜忽然不来学习了,他也不去英中要题,新卷子都是从门缝塞进院里的,邵明曜像个报童,每天清晨准时送达。
聊天框里也干干净净,只有每晚的两句——
【smy:晚安。】
【lh:晚安。】
邵明曜的晚安一般在十二点前,但林晃睡醒后总会发现凌晨两三点又收到一条“晚安”。
某天邵明曜又两点多发晚安,几分钟后竟收到林晃的回复。
【lh:万难。】
他皱眉琢磨片刻,才恍悟某人是困傻了,半闭眼胡乱打完字就昏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多打一个n。
他拿着手机哼笑,心道果然如此,难驯的家伙,一旦乖了就会格外可爱。
熬到礼拜四晚上,“晚安”迟迟未来,林晃也没等,把手机插上电,戴好耳机关灯上床。
零点时,邵明曜三个字在屏幕上亮起。
“生日快乐。”那个声音贴在他耳边说,“平平安安。”
左边耳机被枕头压着,硬硬地卡着耳廓,让那句话直接顺着皮肤和骨骼传入脑海。
林晃把小狗玩偶往上搂了搂,下巴埋在毛毛里。
耳机捕捉到他动作的窸窣声,过一会儿,邵明曜那边翻了一页纸,他拿起杯子喝水,手上写字没停,钢笔尖划着纸面的沙沙声垫在喝水声下面,每一口吞咽都被衬得更清晰。
邵明曜放下杯子,开口道:“睡觉。”
温和而不容抗拒,像关切,又像一句指令。
林晃原本还想多听一会儿他写字,但听过那句话后,竟真的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早上起来手机还是黑屏了。充电不如放电快,没撑过整晚。
这块电池是去年新换的,师傅当时就说主板太旧,新电池肯定也用不长。林晃攥了一把老手机,不知道它还能陪自己多久。
真是开春了,清晨五点多就有一片朦胧熹微的日光,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灰尘,静谧而陈旧。
林晃独自穿过长长又绕绕的羊肠巷,刚到操场,就见到那道身影。
邵明曜好久没来一起跑步了,今天突然出现,黑短袖外面套着丑丑的校服,下面是条黑色长裤,校服敞着怀,长腿一览无余。
他跑到林晃身边,林晃随手扔下书包,“你怎么穿九中校服。”
邵明曜一伸手就揉乱了他整理好的头发,“你说呢。”
“别弄我。”林晃没躲开,跟上去又忍不住吐槽一句“真难看”。
邵明曜闻言便脱了九中校服往跑道上一扔,继续跑他的。林晃纠结了两秒,也脱了英中校服扔在一起,提速追上去。
挺巧的,他也是黑短袖黑长裤,校服一脱就和邵明曜一模一样了。
但也不能算巧,毕竟他跑步一直就穿这件,邵明曜早知道。
安静跑完十圈,林晃去食堂拿了六个包子,刷卡时邵明曜伸手过来,在他的餐盒里放下两颗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