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啊~”
万应公庙里又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我就说不能投机取巧!歪下巴都被吃掉了,你们怎么还敢小看外面那个!”
“可刚才投票你明明也赞成了!”
“我只是赞同把那个姓马的扔出去,没有赞同说他许愿了!”
这句话提醒了惊慌失措的鬼物们。
“对,他刚才不是许愿!他没有许愿,我们也没有应答,他不能进来!”
两个胆子比较大的鬼物侧着脸向外面大喊:“我们没有邀请你进来,你没有得到允许,不能进门!”
这言辞,俨然是把池轻舟当成了那种需要人类应答才能进门的厉鬼。
影子低低笑着:“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鬼吧?”
庙里的声音停顿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声音颤颤巍巍响起。
“他是人类?他怎么会是人类?”
影子眼睛弯弯,走到门口,欢快道:“我进来咯~”
不等庙里的鬼物反应,他赶在鬼物们关门之前,一脚踏入大门。
万应公庙里登时乱成一团。
所有鬼物飘着跳着四处乱窜,尖啸声连绵不绝。
“啊啊啊啊!!他真的是人类!”
“他进来了!救命啊!他真的进来了!”
“你们就不该耍心眼!现在给他一个陪聊的,他会放过我们吗?!”
剧烈的哭嚎声充斥耳畔,入目所及,庙里所有供桌上、房梁上、柜子上,到处都栖息着死状不一的鬼物。
它们身上缭绕着浓郁的血气和香火,每个手上至少都有五六条人命。
影子视线转了一圈,甚至找到一只香火浓郁到已经快凝结出实体的。
他有些好奇地定睛细看。
这一只鬼物没有其他鬼物个头大,身上血气也不是很浓,却是几十只鬼物里受香火最多的那个。
他稍微眯了眯眼,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一点都不在乎。
“这就是今晚的正餐?”他喃喃道。
庙里的鬼物停止哭嚎。
它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识趣和默契地一点点向后退开,将那只瘦小鬼物让了出来。
瘦小鬼物差点直接晕过去,尖着声音大叫:“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能受到供奉,全是我出的主意!今天如果你们放弃我,明天这庙就会被人砸了,你们信不信!”
没有鬼物理会它。
影子池轻舟也没有理会它。
就像没有看到边上其他鬼物一样,影子直奔瘦小鬼物而去。
瘦小鬼物尖叫一声,顾不得其他,疯狂向庙外逃去。
其他鬼物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它。
同在庙里受了一场香火,哪怕它们很希望池轻舟吃饱就走,却也不至于完全堵死同类的路。
——除非池轻舟明确表示出吃不到这只就找下一只的意思。
瘦小鬼物见状,并未感激,反而咬牙狠狠呸了一声。
要不是它这些同类不愿意帮它,它何必仓惶逃命?
让路是它们应该做的!
它们就该堵住那个恐怖的人类,不要让那个人类追过来!!
瘦小鬼物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边思忖池轻舟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边用最快速度冲出庙门。
灵魂被月光笼罩那一刻,瘦小鬼物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个逃出生天的喜悦笑容。
它不敢停留,继续向远处飘去。
它的余光扫到了那三只跪在地上的鬼物,不由翻着白眼嗤了一声。
既是怨恨它们引来了池轻舟,也是嘲讽它们蠢,不知道趁这个时机逃跑。
三只鬼物听到了它的嘲弄,没有任何反应。
它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笑话瘦小鬼物天真。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瘦小鬼物就发出一声受惊的惨叫。
“外、外面为什么还有一个!”
瘦小鬼物看着站在庙外的池轻舟本体,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
那不是个人类吗?
人类是怎么把自己分成两半的?
它打了个哆嗦,调转方向,想避开这一前一后的危险。
可它一转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从庙里走出的影子。
影子唇角高高扬着,血色眸中全是愉快。
瘦小鬼物不自知地打着哆嗦,挥舞着长长的手臂,下意识往后退。
很快,它的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
它一顿,呆滞片刻,脖子像是生了锈一样,一卡卡地缓慢转向后方。
深沉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它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只看到一身繁复黑色长袍的男人从黑暗里走出。
“……鬼……王?”
……
邢霜栈叹着气,将池轻舟的影子按回去。
“别随便乱吃东西。”他捏着池轻舟的耳垂,低声教育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外面那些鬼气不干净,再吃得伤势加重,看你怎么办。”
池轻舟的本体睁开眼,歪了下头:“肃哥,你这个语气好耳熟哦。”
他想了想,笑起来,“就像上一辈那些家长,对孩子说,外面的饭不干净,用的都是地沟油。”
这是在嘲讽他是个不看场合的老古董啊。
邢霜栈又捏了捏他耳垂,低声笑道:“生气了?”
池轻舟哼了一声。
邢霜栈道:“我刚才在处理剥离下来的香火。这些香火可以用。”
池轻舟受伤这些年,邢霜栈想尽了办法为他治疗。
许多能用的东西邢霜栈都给他用过了,其中就包括道观寺庙里正经的香火。
万应公庙里的特殊力量也是香火,乍一看和池轻舟以前用过的重合了,然而实际上,因为香火里被浸润了厉鬼的鬼气和人类的愿力,这股力量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只要把对池轻舟灵魂有伤害的鬼气剥离,剩余部分完全可以用来给池轻舟治疗。
邢霜栈花了点时间研究出剥离办法,没有及时告诉池轻舟,其实也是有点小私心。
谁让池轻舟每次撩了就跑?
他原本是想把香火抽出来分成一份一份的,池轻舟每乖乖让他亲一次就给一份。
邢霜栈笑着叹了口气,把手里那团处理好的香火递过去:“这个干净点,吃这个,嗯?”
池轻舟往后退了一步:“不吃。”
每次他修复灵魂,也是要花一些时间消化的。
消化就要沉睡,但他现在还有事情要做。
邢霜栈道:“你说里面那些东西?我去就行了。”
他随手揽住池轻舟的腰,将那团香火塞进池轻舟手里,轻轻吻了下池轻舟的脸颊。
“就当给我个赔罪的机会?”
池轻舟偏头,用力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邢霜栈嘶了一声,没动。
池轻舟松开他,笑容总算平和下来:“那你快点清理。说不定一会儿警察就到了。”
虽然警察身上有公职人员的身份和正气阳气护体,但这些鬼物毕竟是受过香火的,多少能影响到警察们。
邢霜栈摸了摸脖颈上的牙印,又笑着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万应公庙。
没几分钟,庙里就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池轻舟揉了揉手里那团香火,愉悦地眯起眼睛。
他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月亮,这会儿是真的不生气了。
反手将香火塞回影子里,池轻舟决定还是等回家以后再治疗,刚收回手,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红色。
他顿了顿,回过头。
一个身着绛红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五官被月光笼罩,显得很是朦胧。
他注意到池轻舟投来的目光,抬起手,笑道:“你好。”